自行走在寒冽的冷风中,一个身影显得苍凉和孤独。锦珠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回家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平日她不觉得什么,可今日,夜晚未至,她浑身都觉得凉,那份凉意透进了骨髓。她一直在思索关璐璐的话,她从来不信关璐璐,但这一次,直觉告诉她,关璐璐所讲的是事实。那个女人又要祸害魏治明,如果不和关璐璐联手的话,她根本无法料到关璐璐会用什么手段。她必须置身其中,才能真正保护局长。她一直想要解决那个女人,这个时刻终于要来了,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一点快意呢一辆奥斯汀轿车飞跑在福州路上,在冰天雪地的沪上城,无疑是一道出色的风景。那轿车的速度太快,就像一只猎豹奔跑在森林中,一会就失去了踪迹。江边一条偏僻的道路上停靠了那辆奥斯汀,轿车的车窗上逐渐被水汽模糊,他们交互的气息飞满了整个车内,缱绻缠绵成了他们彼此交换心意的唯一。直至,一扇车窗无意打开,霓裳才找到借口推开魏治明。他匍匐过来,要活生生地压倒她,领口的盘扣被解开了,头发缠绕在复杂的盘扣间,她边推他,边歪着头来理清头发。魏治明愣是重重吻了霓裳一下,吸取了霓裳的一口呼吸。“头发这么长了”魏治明故意笑得灿烂,已来暗示霓裳,“初见时,发梢在这。”他的手指比划在肩头以下一寸之处,那时的霓裳更妩媚一些,现在长发飘逸,更清雅一些。比较之下,魏治明偏爱现在的霓裳,雅丽端庄,他的妻子再也不是什么光彩夺目的明星了霓裳无心理会他的“淘气”,终是解开了发结,重重舒一口气,把乱成一团的头发重新束在两耳之后,她用手触了触他的胡茬,每碰一次,就有刺痛的感觉,但她仍然由左到右边摸了一遍。他真实的存在,让她拥有了一份实在感,可就怕这些虚幻的美好不过是过眼云烟,是她握不住,收不住的。她成了罪人,只因爱上了他。“治明,我们会幸福吗”她从黑色的胡茬上撤下手来,另一只手握紧了他的手心。“我们结婚之后,生一大堆小孩,男孩五个,女孩五个。”“你疯啦”霓裳忍不住扑哧笑了,“当我是母猪,那么会生养啊。”魏治明的脸上出现了憧憬,他一直渴望一份宁静的生活,不求功名利禄,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家之口幸福平安地守在一起。多年前,当他还是一个老实勤奋的茶场工人时,他就计划过未来的日子。多么遥远的经历,重新回来的时候,他满心都是踏实的幸福感。结婚之后,霓裳替他生儿育女,儿女慢慢长大成人,他们慢慢在摇椅重变老,得空时,他会和霓裳带着孙女孙子到那片茶场去,教他们如何摘取茶叶,如何种植茶籽想一想那番老幼和谐的情景,他都欢快不已。到时,他一定不再用枪了,到时,他要换回以前的身份。“说到母猪,我还真觉得你肥了,瞧瞧。”魏治明的手不安份起来,再霓裳身上乱动了会,故郑重道,“嗯,我说你肥了,你还不信养肥点好,多给我生几个胖乎乎的孩子。”霓裳想到了乔治,他在诊所里填写诊断书的时候,脸上绽放的光彩,仿佛要穿透过来,把她也收进那份荣耀中。乔治要挂电话给魏,霓裳当即制止了,她告诉乔治,她亲自告诉魏。现在正好是个时机,她说,“那我们第一个孩子,你喜欢男宝还是女宝”“女宝吧,”说着,魏治明的手在霓裳的五官上移动,他动情地看着心中的至爱,“就像你一样,美丽大方。”“为什么不像你呢你也是一个皮相好的男子。”霓裳学着他的动作,在他脸上重复了一遍。不,不要魏治明在心底这般回答,他不要孩子像他,这一点毋庸置疑。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以为习惯了,到了非常时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怀恋从前。那个人和他长得太不像了。“对了,乔治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什么”霓裳想要逗逗他,故意装糊涂。“老犹太要我最近注意你的饮食之类,要我帮你调理好身体我说他是不是还敢打你的主意。”说这话时,魏治明气呼呼的,霓裳咯咯笑个不停,“你呀小人之心乔治医生其实蛮好的,幽默风趣,医术高强,我挺喜欢他的。”“哎呀呀还没嫁给我,就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还是个洋鬼子你不要被他瞒骗了,他这个家伙一直不结婚,就是因为贪恋美色,尤其是漂亮的女子。”霓裳被魏治明左右堵着,双手围着,直叫她求饶,“好好,知道了”“你这人怎么这样”霓裳想到乔治给自己检查之后兴奋的样子,就好像乔治是当事人一般,“乔治把你当朋友的。”“这也被你看出来”魏治明不好意思地讪笑,他平日在下属面前对乔治可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实际上,他和乔治的关系非浅,并不是表面上的普通朋友。他曾经放过乔治一马,乔治骨子里十分骄傲,未有表示,但从此之后,他的诊所随时为他服务。魏治明打算以后再告诉霓裳这些,“他这人是可信的,只是外表容易让人迷惑。”“他为什么还不结婚”霓裳的记忆中,乔治总是穿戴得体,领间配一枚黑色领结,谈笑间风度翩翩,目光闪烁中透出一股坚毅感,狡黠和调皮和他的年龄实在不符。“世界大战时,他的未婚妻被抓进了纳粹集中营,后来病故。”霓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魏,似乎胸口被一口气堵住,什么也没兴趣说了。乔治那张爱笑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她一点也没看出来难道,乔治的一切都是装的、红玫瑰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求收藏除夕的前一日,魏治明的车经过花店,看到摆在花架上的一束红玫瑰,不禁想到了未来的妻子。他亲自走进花店,手捧了那束扎好礼花缎带的红玫瑰,正准备上车。有人出现在他的车旁,司机因为认得她们,不便赶两人离开,只好在旁观望。关璐璐的出现让魏治明没有好感,他把目光投向锦珠,她怎么和关璐璐走在一起看架势,两人是要堵住他。离开轿车的时候,魏治明回头望了一眼那捧娇艳欲滴的玫瑰红。德兴酒楼的一处包厢弥漫着阴沉的氛围,关璐璐把事实证据呈现在魏治明的面前,魏治明看她的时候多少有点厉色。随着事实的深入,他的脸色开始变幻,指节一寸一寸地僵硬。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周身散发的戾气开始影响锦珠,她一直不语,双手紧握着,生怕把持不住。“周露是周露,她们是朋友而已,这些不代表她会背叛我”魏治明突然掐灭一根烟在烟灰缸里,准备站起来,关璐璐连忙用鞋子踩了锦珠一下。锦珠晓得是时候出场了,她拦住了魏治明,“局长,她会不会,试一试便知。”魏治明抬起疑惑的眉头,锦珠坚定地按在他的手腕处,无疑在逼他下决定。他唇边浮现了一丝苦笑,锦珠啊,你就如此恨她你这么做,会毁了她,毁了我,毁了你自己的。关璐璐在路边翘首,正好瞥到轿车中的那束红玫瑰,绽放地格外美丽,不知到了主人手里,是否还能娇艳如新她的眼中划过狠戾,收拢大衣的领口,在街上招了一辆黄包车。洋楼的清洁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女主人为其里里外外添置了许多喜庆的物体,蝴蝶兰在她的精心培养下,茁壮生长,摆放在主厅的木阁中,就像几只蝴蝶翩翩起舞。芸姨在门外老早就瞧见了主人,连忙进来告诉女主人,还说主人手里捧着的花好美好娇艳。听了芸姨的话,霓裳自然满心欢喜,最近,期待丈夫回家的心情一直盘踞在她的心头,那份独特的感觉让她真心实意地喜欢。接过了红玫瑰,霓裳深深嗅了一嗅,整个人埋在花香当中,魏治明站在她的对面,咫尺之距,半寸未近,是什么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这束鲜花十分衬她,她整个人被玫瑰红包围,浪漫的颜色在她的面前也失尽了姿色,她是多么美丽,多么独特,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沉溺。他垂下眼皮,坐在了沙发上。霓裳从甜蜜中回神过来,把花了花瓶,往沙发上一坐,“是不是很累啊我来替你捏下。”说着,她就动手,他浅浅地笑,目光侧倾,深望进那双瞳孔之后,立刻收了回来。片刻的宁静柔和被来者打破,芸姨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她看着王希州奇怪的举动,他把一份紧急要件递给了魏局长,当着霓裳的面。晚上,魏治明就在电话房里一直呆坐,直到烟蒂满缸。王希州走了进来,看着他,他多么希望王希州不要进来,看见他一副潦倒落魄的样子,更不希望王希州朝他点头。当计划开始时,炸弹就被埋下。现在的他只能拿起话筒,放在耳边,一阵无声的轰鸣响彻整颗心间,他什么都听不见了。翌日清晨,一个打扮入时的贵妇出现在联华电影公司门口,她不知道拐弯处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仿佛一眨眼,就会丢失她。周露总算可以休息了,在除夕这一日,她准备从公司回家,然后去找铁生,她太想他了,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的缘故,她经常会想念铁生。她在电梯间见到霓裳的时候,大大吃惊了一会,连忙迎了上去。霓裳喘了一大口气,冷气飘荡在周露四周,有种逼人的不祥感,“周露,我找不到你,只好来公司。”霓裳的双手颤抖不已,周露悄悄握紧了,冷汗沁进了她的手掌,“今日我休息,去我家。”“来不及了”霓裳急切慌乱的眼神冲撞了过来,像一道黑色闪电,“他要杀你,你快逃。”霓裳打着来联华公司送请柬的借口,糊弄了魏治明。她昨晚一夜未眠,为了机密文件上的名字,地址,她差点装不下去,幸亏魏治明没有呆在房里,否则,她必会露出马脚。周露不在家里,也不在公司里,霓裳如何通知她霓裳的电话号码一拨出去,有人就立即查到了电话登记的名字。霓裳失算了,因为担心好友的安危,没有觉察出事情的始末,更不知道这是个圈套。等到天一亮,为了掩饰脸色,她旋即开始化妆打扮。这时,魏治明出现了。她紧张地退了几步,手指捏紧了礼帽的边缘。“怎么起得这样早”魏治明的表情温和,抚摸了她的脸蛋,“太太化了妆,打扮地这么漂亮,要去哪”惯常的甜蜜无懈可击,霓裳飞快地压制了脱虚感,“明日便是新年了,我想去联华看看以前的同事,顺便给她们送请柬去。”她扬起了一个大礼袋,里面装了许多大红色的请柬,这些东西深深刺痛了魏治明的心。他撇开眼,替她戴起那个葡萄红的网纱礼帽,手指从她的脸上划过,“早去早回。”当他说完这句话时,那颗活过来的心就被彻底封锁住,望着离去的背影,他的手指动了动,始终没有勇气抬高。这一日的街上起了风沙,不知从那里来的。电梯缓缓上行,周露和霓裳走进了联华公司。霓裳挑了一套男子长棉袍,然后手脚麻利地给周露穿戴好,再从衣架上取了一件皮袄,“穿上这个御寒。”她发现自己说话都不灵光,仿佛牙齿和舌头都在发抖。“别紧张,霓裳。”周露把长发用皮筋盘了一个髻,打了一个死结,放在后脑勺处,接过霓裳手中的黑色毡帽,“等会,我从侧门离开,你要装得若无其事地从正门出去。”“我知道。”霓裳不能和周露一起离开,她知道正是自己带给了周露危险,她猜想,秘统局一定有人通过她查到了周露,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那张脸就出现在脑海里。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必然什么都知道了。今日,他说,早去早回霓裳颓然跌坐在沙发上,软软的身体无力支撑她站起来。“霓裳,你怎么了”“周露,你快走,快走。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霓裳双手遮面,双泪纵横,她如今恍然大悟,魏治明早已洞察所有,他是要利用她,抓住周露。周露素来老练,见好友如此,就猜到了接下来的危险,“你跟我一起走”她不能让身份暴露的好友再入狼窟。“不行”霓裳在穿衣镜中看到一张明艳的脸庞,“我穿的太打眼了,你先走。”周露不同意,拣了一套衣服,就动手给霓裳换起来,“霓裳,我已经连累了你,不能让你为我冒险,魏既然知道了你背叛他,他不会讲情面了。霓裳,你必须和我一起走。”霓裳像个木头一样,任由着周露给她换衣服,换鞋,给她除去一身负累,换来了素净的一张脸。她低下头,手指抚摸上了腹间。两人从楼梯下到底层,走到出口时,两人张望了大厅,寥寥几人,并无可疑之处,但四周压抑的气氛让两人不约而同嗅到了某人的气息。周露拉着霓裳的手腕往反方向跑,“正门不能走,我们走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