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草挣扎着大声道。“死丫头”方乒乓眯起了眼睛,“看来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他招了招手,示意同伴递来一支烟。他点燃香烟,猛地吸了一口,把火红的烟头移到了千草的脖颈上。“听说你们乡下养猪的都在猪屁股上烙印。我也给你盖个章。以后你就是我方乒乓的人了,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灼热的温度渐渐逼近她的皮肤,她浑身哆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听到一阵惊呼,围在身边的家伙全做鸟兽散了。突然出现的陆群飞掐住了方乒乓的脖子,把他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这是第几次”陆群飞瞪着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手里的可怜虫。千草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可怕眼神。“陆陆学长,我们只是开个玩笑”方乒乓的脸扭曲成一团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完全不见了。“除了你,还有谁”陆群飞加强了手掌的力道。方乒乓的眼睛翻白了,露出了狰狞的笑脸。“你知道他们叫她什么吗会行走的沙袋怎么打都不会发出声音哦嘿嘿,听上去很惨吧不信的话,你”陆群飞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猛地挥起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墙上。方乒乓只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半截话噎回肚子里了。陆群飞原想给他几句警告,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对这种无耻的家伙,多说也无益。他放手松开了他。“喂,你”方乒乓正纳闷他为何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刚想说几句奚落的话,陆群飞突然又是一拳,准确无误地打在他的小腹上。他发出一声惨叫,顺着墙壁蹲了下去。空气安静得只能听到千草的喘气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麻木动弹不得,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攥住,拖着往回走。身后的方乒乓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陆群飞把千草拽进了附近一间无人的实验室,反锁上门。“把衣服脱了”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眼里的怒火还未消散。千草摇着头连连后退。陆群飞径直走到她面前,一把抓过她那竹竿似的手臂。他看上去可怕极了。千草本能地想要挣脱束缚,双手却被紧紧箍住。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被他像剥鸡蛋壳一样脱下了上衣。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瘀伤,有几处看上去有段时间了,有几处就像刚刚才刻上去。它们似一群张牙舞爪的蜘蛛在这副苍白赢弱的身体上爬行,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留下一处完好的地方。陆群飞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千草蜷缩在墙角里,抱住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陆群飞的指尖刚触到她的肩头上的伤痕,大颗的眼珠便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为何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在轻颤。“你不会想要知道的”她怎么说得出口这是她的羞耻。羞耻,羞耻,她总是在羞耻。“你这个笨蛋”他闭上了眼睛。是的,她确实是个笨蛋。陆群飞背过身去,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千草穿好了衣服。等他转过身来,千草吃了一惊。她第一次在一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如此极致的哀伤。“我早应该发现的”他的语气充满了自责。“对不起”她道歉,只因他脸上的悲伤起因于她。“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该道歉的不是你。”“我不说,是不想让你知道我的懦弱,我不想让你看不起我”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即便受尽屈辱,她也未曾流过眼泪。可是面对他,她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你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自己”陆群飞一步跨过来,他抓住千草瘦弱的肩膀,目光灼灼如炬,“千草,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孩。你从不伤害任何人。单是这一点,你就比外面那些恃强凌弱的家伙强上一百倍”千草畏缩着肩膀,她能听到自己的肩胛骨在他的手掌里咯吱作响。他似乎想用疼痛来唤醒她的自我意识。“千草,看着我。”陆群飞的语气缓和了。她像是个玻璃人,声音大一点就有可能把她震碎。千草抬起眼帘,两张脸之间只隔着一缕光线,他那温润的睫毛在轻轻颤动着,双眸里涌动着波涛。“把肩膀打开,对,就这样,把背挺起来。以后不管走到那里,都要这样抬头挺胸。要记住:你比所有人都好。”他的鼻息在她的额头上蠕动,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吹拂着轻柔的气息。“群飞哥”千草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温热的胸口。她终于接纳他了。仿佛有一根羽毛飘落在他的心头,让他百感交集。他紧紧地将这具单薄的身体拥在怀中。“转校吧。一切重新开始,好吗千草。”她在他的怀里点着头。她多希望时间在这一刻永远停留。一直以来,她相信自己是一株生长在大树旁的小草。她永远走不进他的世界,就像小草永远够不住参天的大树。而从这一刻起,从他说出这些话起,她愿意努力生长,生长出结实的树干和枝枝叶叶。总有一天,她会枝繁叶茂地站在他的面前,不再倚靠,不再寻找。、8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仅仅到了第二天,关于盛夏的身世如暴风雨般席卷了整个北城高中。“你听说了吧校花盛夏是几年前那个落马书记的亲生女儿”“真想不到啊,贪官的女儿也不低调点。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看啊,她一定是遗传了她爸的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可不是,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还校花呢现在该成笑话了吧”一整天,都有路过的学生在班级窗外探头探脑,指指点点。盛夏的座位紧挨着窗边。那些恶毒的措辞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撞击着她的鼓膜,如利刃般刺穿了她的心脏。她依旧像往常一样笔直坐着,不想让人看出任何异常。然而她的脸却是死灰色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班级里只剩下几个请假的“不太方便”的女同学。陈乔青在盛夏身边坐下。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所以呢你也想来奚落我”盛夏转过面具一般故作坚强的脸。“我可没那闲工夫。”陈乔青无聊地挑了挑眉毛,随后问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事是谁抖出来的”盛夏没有作声,只是盯着她。“他们都说是千草”盛夏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攥紧了手中的作业本,陈乔青后面又说了什么,她一句也听不到了。“喂,盛夏,你打起精神来”陈乔青摇了摇她的肩膀,“那个小贱人还没受到惩罚,你不能这样一蹶不振”“呵,惩罚”盛夏似笑非笑,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哎呀,你别这样。你以为我们为什么留在这里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你有麻烦,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你要怎么帮我”盛夏失神地喃喃道。“把那小贱人收拾一顿,让她彻底滚出这个学校怎样我们可都等你一句话了”陈乔青的脸露出决绝的表情。盛夏看看她,再看看身边围上来的那群伙伴。她把手中的作业本越攥越紧,终于一声裂响,作业本撕烂了千草是在卫生间的门口被她们截住了,她们把她带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十月的天黑的特别快。还不到放学时间,夕阳已经在天边摇摇欲坠,血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从高处望去,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水泥钢筋如死寂般麻木不仁。很久以后,千草回忆起那天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她们把她包围在中间。她站在阴影中,像棋盘上的一颗无路可逃的棋子。“是你把盛夏的隐私捅出去的”这虽是一个问句,却不是为了得到答案。已经肯定的事情不需要再次确认,只是为这场将要开始的暴力做一个开场白罢了。千草刚要出声,突然一直脚踹过来,正中她的心口。她的身体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在她的背上,然后是无数的脚在她的身上胡踢乱踹。剧烈的疼痛让她几度昏厥。她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盛夏站在人群之外,她的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是一种充满恨意的冷漠。然而,随着事态的升级,盛夏渐渐无法冷静了。这点皮肉之苦似乎并不能让她们满意。她们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和头发,千草痛苦的哀求声也没办法叫她们住手。盛夏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恐惧让她的身体开始发抖。她终于转身逃下了天台。她跌跌撞撞地冲下一层层楼梯,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陆群飞受林伯母之托与学校告了一下午的假,来北城高中的教务处商讨关于千草的转学事宜。临近放学,他来到教学楼,想与千草一同回去。他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盛夏慌慌张张地跑下来,脸上的表情就像撞了鬼。“你怎么了”陆群飞吃惊地问她。一看是他,盛夏惊恐地捂住自己半张脸。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越哭越大声,无论陆群飞怎么追问,她只是摇头。最后,她断断续续地挤出两个字:“天台”陆群飞预感到什么,他连忙推开盛夏冲上楼去。他迈开长腿,三级并做两级,一口气冲上了天台。上面的场景令他触目惊心。只见千草着上身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脸正被一只脚踩在地上。陆群飞怒吼一声,推开围殴的人群。他飞快地脱下外套包裹住她的身体。千草的目光没有与他交集。她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眼睛如死去了一般呆滞,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他的心里即便最坚硬的地方也彻底粉碎了。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过为首的陈乔青,眼里喷射出熊熊的怒火。“为什么这样对她为什么”他逼视着她吼道。陈乔青吓得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到处传盛夏爸爸的事我们,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方乒乓那小子做的事,你们全按在她的身上”陆群飞愤怒地扫视其他女生,她们全都退得远远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我不打女生,但不表示我会放过你们”陆群飞冷冽地盯着她,言罢,收回目光转向千草。此刻,他才发现千草已经不见了陆群飞追下来,没有看到千草的身影。他慌了神,一路抓过身边的学生询问,所有人都说没看见。他跑出校门,面对十字路口的车水马龙,全然找不到千草的踪迹。她应该是回家了他抱着这个念头,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千草的家急驶而去。林伯母对陆群飞的突然到访感到诧异,她回说并没有看到千草回来。陆群飞脸上露出的近乎绝望的表情令她更加困惑不解。不等林伯母细问,他嘱咐了句如果千草回来务必给他回个电话,便匆匆告别而去。走出小区,陆群飞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如果千草不是回家,她会去哪里她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陆群飞实在想不出任何可能的去处。她会在哪里在哪里他头痛欲裂,不得不按住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他想也不想直接挂断,他现在已经烦躁到不能与任何人对话。谁知这个号码并没有放弃,继续回打过来。在手机第三次响起时,陆群飞接通了电话。“群飞哥”那头传来千草的虚弱的声音。“千草”陆群飞顿时精神一振,急切地追问:“你在哪里千草,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活着好辛苦,对不起”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便挂断了电话。陆群飞像猛遭了一击,脑核嗡嗡作响。他飞快地回拨过去,那边始终无人接听。在他不知拨打了第几回时终于接通了,传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喂,这里是公共电话亭,你觉得很好玩吗”“你你好,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孩个子很小,穿着一件男式的棒球外套,她应该刚走出电话亭不远。”“哦,那个小女孩啊,她刚上了一辆出租车,已经走啦。”“麻烦你告诉我她是去往哪个方向”“嗯,往南区的方向吧。喂,小子,她是你妹妹吗天都黑了,怎么能让一个未成年人到处乱跑”陆群飞没做解释,他道了谢,挂断电话。她为何会说出那种话来陆群飞有种极不祥的预感。他不敢细想,慌忙拦下一辆出租车,向警署驶去。在警察局等候消息的陆群飞一天一夜未合眼。他像一尊石像呆坐在座椅上,一动也不动。每当有人进来时,他才抬头张望。那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