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一个女人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她会后悔吗”她歪着头,不理解,“什么意思”他说,“没什么。”许湘眉默了两秒,开口,“不管基于哪种原因,女人嫁给自己不爱的人,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悔也无济于事,所有结果都是她应该承担下来的。说得不好听一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她顿了一下,补充,“如果是我,我决不会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谢柏宁看了她一眼,她目光灼灼,一脸坚定之色。她说的话,他没有听进去。但她这副神情,却令他心下忽然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捆绑着的藤蔓微微一松,得以喘了口气。许湘眉站直了,一脸担忧,“很晚了,去睡觉吧。”他不自觉点了下头。她笑着,“明天带你去烧窑,忙起来,就不容易胡思乱想了。”谢柏宁反问,“烧窑”许湘眉眨眨眼,推着他进睡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停在门口,转身,她差点撞进他怀里。心里一紧,后退一步,面上故作镇定,“还有事”谢柏宁说,“下楼喝两杯吧。”许湘眉说,“明天再喝。”他已经越过她走向楼梯,她咬咬牙,跟了上去。但如果许湘眉早知道喝的是后劲十足的老白干,一定不会答应。她已经记不清喝了多少杯,反正第二天醒来,已经日头西沉,又到了晚上。揉了揉昏沉的脑袋,一边想着,喝酒误事,果然说得没错。隔壁谢柏宁还没有醒,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坐在床沿子上。这人一定是做了噩梦,眉心拧成川字,打了深深的结,怎么也抚不平。许湘眉定定的看了许久,对自己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吧。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她下楼,提着篮子出门。等到谢柏宁睡醒,天已经黑尽了。除了他的房间,整栋木楼一片漆黑,暗沉沉的。他敲了敲许湘眉的门,毫无反应,推门进去,人不在。楼下找了一圈,也没有人影。谢柏宁打她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不由担心,站在院子中央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没由来的,他脑子很乱,加上宿醉留下的后遗症,疼得愈发厉害。掩了门,他打着手电筒走出院子,光线四处扫荡,嘴里大声叫着她的名字。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应答,竖起耳朵听了听,没了动静。谢柏宁向前走了几步,喊道,“湘眉。”“柏宁。”这回清楚了,不是错觉,是许湘眉真真切切的声音。远处的坡头亮起灯光,朝着他移动。谢柏宁松了一大口气,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也向着她走去。几分钟后,两人终于汇合。许湘眉喘着气,“醒了多久了”谢柏宁顺手接过她小臂上挎着的篮子,“手机怎么打不通”“刚才经过一片山林,大约是没信号吧,四周的树影怪吓人的,幸好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去哪儿了”“这附近的村民,蒋阿姨家,她家里养着蜜蜂,我去买了两罐蜂蜜。哦,她还送了一碗刚出锅的烙饼,我们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许湘眉解释,喜滋滋的。谢柏宁说,“以后出门告诉我一声,晚上就别出去了。”“没事儿”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后知后觉的,“你担心我”他走在前头,没有回答,神情隐在黑暗里。许湘眉却很高兴,她一步一步稳稳的跟着他,“知道了,以后去哪里都提前向你打报告。”、第36章田野小路,夏蚊特别多。回到木楼里,许湘眉才发现小腿被叮出了许多包。这会儿忽然很痒,不由挠了几下,她皮肤像白玉一样嫩,有地方稍稍多用了点力,破了皮,她嘶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不挠便痒得难耐,没多久,两只小腿一片通红。谢柏宁从厨房过来,她手上动作未停,抬起头,“蚊子怎么不咬你呀”他怔了一怔,说,“也许因为我不是o型血。”她拍了一下脑袋,恍然,“难怪。”腿上又痒又痛,许湘眉跺跺脚,“o型血真遭罪,这蚊子该不会有毒吧”谢柏宁从茶几下找出一盒蚊香,掰开一圈点燃,搁在她脚边,“都出血了,别挠了。”她皱着脸,十分苦恼,“痒。”“忍着,等我一会儿。”谢柏宁转身去了浴室,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盆水,颜色像化了的奶糖水。他说,“洗洗。”许湘眉好奇,“这是什么”谢柏宁回答,“肥皂水,可以消除痛痒。”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挑了挑眉,“这么神奇”“试试就知道了。”许湘眉“哦”了一声,脱了鞋,两只脚放进盆里,用手浇着水轻轻涂抹蚊子包,效果出奇的好,痛痒感迅速消失了。她仰起脸,两眼弯成了月牙,“果然有用,你怎么知道这个办法”“读大学的时候,有次到山区做义工,晚上山蚊子厉害,一起去的同学就是这样做的。”“女同学”“嗯”她歪着脑袋,“你读书那会儿,是不是有很多女同学给你写情书”谢柏宁想了想,“没有。”许湘眉嗤了声,“不信,当年我们学校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每天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情书。”他目光平静,“大概我们那个年代的学生都比较矜持。”许湘眉笑起来,点了点头,觉着他说得有道理。她踩着水玩了两下,穿上鞋子,端着盆子去把水倒掉。谢柏宁煮了白米粥和玉米,就着烙饼,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许湘眉却觉得很幸福,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连喝杯白开水都是甜的。她不奢求更多,已经很满足了。白天睡足了,晚上没有困意,无事可做。两个人,别说麻将了,斗地主都不行。许湘眉不敢让谢柏宁一个人独处,提议,“到院子里看星星,去吗”谢柏宁问,“不怕蚊子”她狡黠的眨着眼睛,“我有装备。”她小跑着叮叮咚咚上楼,过了一会儿,换了身防晒的长袖长裤,“这样就行了。”他无所谓,一手拎着一把竹椅,“蚊香带上。”许湘眉比了个ok的手势,跟着他出门。夏夜的院子,被月亮映照着,青石块散射着洁白的光华。吹着小风,竹林沙沙作响,尖长的叶子在月光下飞舞,影子婆娑晃动。一仰头,满天的明灿繁星,美不胜收。谢柏宁把椅子放在院子中央,他坐下,翘着长腿,神色晦暗不明。许湘眉挪了椅子,反向跨坐着,双手叠在椅背上,枕着头,动也不动的直视着他。他开口,“看我做什么”她笑眯眯的,“你喜欢这个地方吗”谢柏宁不否认,“喜欢。”许湘眉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那我们就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等到a大开学了再回去,你觉得怎么样”谢柏宁摸了摸口袋,掏出烟盒,“我请了一学期的假,想多住一段时间。”听得出来,这言下之意是,她不必留在这里。哪知道许湘眉两眼一亮,“那太好了,这样时间就够了。”谢柏宁点了根烟,“什么时间”她顺手拿过来,夹在手指间,“我教你做陶,有兴趣吗”他重新点了一根,吸一口,“没兴趣。”“做陶很有意思的,静心凝神,不正是你现在需要的”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谢柏宁疑惑的看着她,“是吗”许湘眉抖了抖烟灰,“是的。”他沉默了许久。她隐隐丧气,垂着目光,盯着地上的影子。谢柏宁心中异样一触,颔首,“那好吧。”许湘眉猛地抬起头,咧开嘴笑,她又说,“其实你不想学做陶也没关系,我打听过了,好玩的事情有很多,游湖泛舟、上山采茶、辣椒节,总之接下来会是一段非常丰富精彩的经历。你得振作起来,世界上还有许多美妙的东西,错过它们多可惜。”周遭很安静,谢柏宁怔住了。饶是再迟钝,他也感受得到她的好意。这段时间,他的确活得压抑,常常忍不住想,这种痛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含着金汤匙出生,性子淡泊温润,顺风顺水过了小半生。经历过几段简单的感情,谈不上刻骨铭心,起码每一个皆是付出真心。在一起时,两厢情愿;分道扬镳时,亦是和和气气且各自安好,不曾有过不愉快。偏偏到了温佩这里,两样都反了。她逼不得已和他结婚,又落得难产去世的下场,真是造了孽。谢柏宁自认不是圣人,这事发生之后,他脑子里有根弦被崩断了,情绪一度崩溃。他很自责,如果自己细心一点,早些发现温佩的真实情感,结局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不能对旁人言说,温佩已经走了,她为她的选择承担了果。其余的苦,就由他一力承担,也是他唯一能做的。都说时间是一剂最好的良药,他已把自己交给时间。而许湘眉意外出现,她似乎并不打算放任他。眼前的女人虔诚而真心,漂亮的眸子里泛着纯粹的亮光,写着满满当当的关怀。谢柏宁不排斥这份好意,他领了,缓缓的说,“湘眉,谢谢你。”许湘眉丢掉烟头,伸了个懒腰,“谢什么不谢。”黑夜静默,拥有使人清心宁神的魔力。许湘眉把椅子挪了位置,与他并排而坐。卸下一身烦愁,不想别的,谁也不说话,全身心享受小院里独特的月色星光。夜半时分,两人都倦了,竟也格外默契,异口同声,“进屋吧。”他们同时笑了,起身回屋。到了谢柏宁门口,许湘眉停下来,说,“我请了工人砌窑,送烙饼的蒋阿姨答应帮忙做饭,所以明天我要上街买菜,你去吗”他打开房间的灯,站在昏黄的光里,回头,“嗯。”许湘眉怔了下,笑,“好,那我明早叫你起床,晚安。”他回应,“晚安。”这晚上谢柏宁睡得尤其好,温佩过世后,第一次没有做噩梦,陷入香甜不愿醒来。第二日天光大亮,日头从窗户缝隙中漏进去,一片金黄。许湘眉抬手盖住眼睛,睡了十分钟的回笼觉。慢慢吞吞起床,挑了身连衣短裙,修长白净的腿露在外面,像上好的瓷器,晃得人移不开眼。她倚在谢柏宁门前,叫了两声,久久不见应答,推门而入。他平躺着,阖着眼,安安静静的,睡得很沉。阳光把他茂密的胡茬染成了亚麻色,潦草杂乱,虽然不难看,但也太不修边幅了。思绪飘回很多年前,他站在阳光下,干净俊朗。现下一比较,简直不忍直视。她忍不住笑了,目光瞥见桌上的一堆物品,最后落在电动剃须刀上。许湘眉悄悄出门,烧了热水上楼。毛巾在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拧干敷在他下巴上。谢柏宁被一股热气惊醒,睁开眼睛,许湘眉正研究着电动剃须刀。他揭开毛巾,“你做什么”她伸出一只手把毛巾按回去,“这个怎么用”谢柏宁摸了一把脸,这才想起多天没有刮胡子,他坐起身,“我自己来就行了。”许湘眉兴致高涨,“我帮你呗。”他表情一滞,“这不好操作。”她没有帮别人刮胡子的经验,倒也害怕把他割伤了,却又觉得惋惜,问,“我能帮你做什么”谢柏宁下床,照了照镜子,“有剪刀吗”“有,怎么了”“你帮我把胡子剪短一些,行吗”她一乐,“必须行的呀,等着,我去拿剪刀。”谢柏宁看着她欢快的背影,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心中滋味莫名。她很快拿着剪刀走来,他背椅着窗户,半坐在沿子上,刚好与她平视。许湘眉随手取了本画册垫着他的下巴,问,“随便剪吗”他说,“嗯,随便。”她手起刀落,胡茬簌簌落到画册上,垫了一层。温软的手碰着了他的脸颊,像羽毛似的,柔柔的。谢柏宁突然怪异的紧张了下,他屏住呼吸,刻意闭上眼睛。对于他的反应,许湘眉浑然不觉,她认真的修剪着,仿佛这就是她的陶器作品。最后一剪子落下,她用手掌轻轻抚了抚残余的胡茬,说,“剪好了。”谢柏宁睁眼,错开身子越过她,拧了热帕子敷了会儿,照着镜子,用电动剃须刀在有胡子的地方磨着圈。许湘眉含笑看着他,眼神温柔,似傍晚的彩霞。一点一点终于刮干净了,恍惚间,她仿佛再次见着了沐浴在阳光下的清俊男人。她心中一塌,暗暗说了句,这样真好啊、第37章赶集日子,屏锦镇十分闹热,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喧嚣的氛围。轻快、淳朴、充满了趣味。小镇街道狭窄,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车的地方,谢柏宁熄火,一转头,发现身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