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那苍白的脸。听蔡四儿聊天就知道，宋莫衡是典型的贵公子，吃穿用度极为大方，也是一个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苦的主，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使绊子，四处给人找不痛快，现在这个养尊处优的尊贵王爷，没声没息地躺着，一肚子坏水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唐亦佳本来是特别讨厌宋莫衡的，这个人简直就是蒋之修的反面，为人处事嚣张阴狠，总是奸笑，一点都不君子，私下里没正形，还喜欢欺负女孩子，毫无风度可言，相处久了以后，印象虽说没多大改观，可渐渐生出些默契来。今年端午，在京西城玉带河龙舟节，本来只需要坐在岸边支着篷伞吃粽子的唐亦佳被宋莫衡拉去参加内阁对兵部的赛龙舟，那可是兵部啊，知道兵部都是些什么人吗都是从边关塞上退下来的猛将啊唐亦佳当时就把折子一甩：你让我去我就去，凭什么啊。宋莫衡瞧都不瞧她一眼，拿一支毛笔在纸上写得飞快：“唐亦佳，我在兵部那一堆老头面前夸下海口说我们内阁有一张深藏不露的王牌叫唐亦佳，蝉联渔阳赛龙舟冠军连续五年，尚书董宁节当场就答应，要是你能赢，兵部就”宋莫衡抬头瞥她一眼，高深莫测地笑一笑，开始用他最拿手的一招：卖关子。唐亦佳抓狂，要知道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把柄就是好奇心太旺盛，因为这一点屡屡栽在宋莫衡手上。唐亦佳握紧拳头咬着牙道：“兵部就怎么样”宋莫衡笔下生风，一副日理万机模样，轻飘飘问：“你去不去”唐亦佳被逼的奔出去绕着内阁大院暴走一圈，回来后一拍宋莫衡桌子，豪气干云：“去”宋莫衡没说话，手一推递给她笔墨纸砚，看着她轻轻挑眉意思就是：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唐亦佳一副上了贼船的表情，开始了一项自从宋莫衡到了内阁以后全体内阁官员都平白无故多出来的日常任务：立军令状。唐亦佳边写边念：祁景十二年四月三十，唐氏亦佳迫于宋莫衡淫威，参加一场注定惨不忍睹的内阁对兵部龙舟赛，特此立状，若有违规唐亦佳想了想，狠心写到：长胖十斤，不再长个。写完后交给宋莫衡，那厮一看摇了摇头，眯着眼看唐亦佳，指着最后几行说：“这个不够狠，改成：若有违规，就和蒋之修一辈子修不成正果。”唐亦佳顿时心里万马奔腾，颤巍巍地向宋莫衡竖起了大拇指。最终唐亦佳写的军令状过关，宋莫衡才悠悠道：“董宁节当场就答应，如果你赢，兵部就批了我手里这张折子。”说完把刚才奋笔疾书的成果递给唐亦佳，唐亦佳看完，当即五体投地跪伏，就差口称万岁了。折子上面白纸黑字写道：若唐亦佳赢，则兵部给内阁一张调动一万军队的小虎符。小虎符不同于皇帝亲手颁布的虎符，并没有调动千军决定战事的效力，而只是具有从兵部的三万自由军调兵的权力。兵部的三万自由军，是不受皇帝约束，只听从兵部小虎符命令的杂牌军，而内阁和兵部则一直在争夺自由军的支配权。唐亦佳可以肯定董宁节当时绝对是中了宋莫衡的无耻宋氏激将法才答应这个条件的。宋莫衡从她手中抽走折子，又轻轻拍拍唐亦佳的背，温柔道：“唐亦佳，你要是输了，就提头来见我吧。”唐亦佳从这一刻正式上了贼船。接下来的五天唐亦佳全心全意投入到龙舟赛的准备中，豁出一条命也要赢的架势，顺溜他们更是亲自上阵，鼓足了劲想要帮她一把。到了五月五那天，玉带河两岸人上人海，呼声震天，宋莫衡还搬来了礼部的两米直径的大鼓给唐亦佳加油助威，唐亦佳还没来得及感动，就看见宋莫衡是在三个敲鼓的壮汉身后好整以暇地喝茶，根本没有要身体力行给她加油的意思，唐亦佳在船上远远地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结果唐亦佳第一局就输了，好消息是赛制三局两胜。中间休息的时候宋莫衡来找她，施施然从袖子里掏出唐亦佳的军令状，以此来鼓舞士气，但是士气没有鼓舞成，唐亦佳倒开始没出息地掉眼泪了：“宋莫衡，你看看哪有姑娘家来赛龙舟的你非要让我来，我又赢不了”没等唐亦佳哭完，宋莫衡就不理她，自己上了船，脱了外套，走到船头，对二十来个光膀子的小伙子朗声道：“上一局失利，把唐亦佳大小姐给气哭了，让别人看见实在是丢男人的脸后两局我和大家一起，把兵部给比下去”船上登时响起一阵叫好声，宋莫衡侧过头看唐亦佳一眼，嫌弃道：“赶紧上船来。”第二局开局的鼓声一响起来，他们的船就飞也似的朝另一边奔过去，溅起的水花都能喷到唐亦佳脸上来，宋莫衡就坐在她前边，往前看只能看到他的右边侧脸还有他手里快速划动的桨，然后就有点意料之中地果然赢了。第二局结束，唐亦佳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兴奋得围着宋莫衡转圈，宋莫衡嫌她烦，把她拨拉到一边去：“唐亦佳，还有一局才决胜负呢，你先想想你输了怎么对得起我”唐亦佳蹦蹦跳跳：“不会输的”宋莫衡看她一眼，转过头轻轻勾了勾嘴角，一个压抑不住的浅笑。宋莫衡比任何一个人都能给唐亦佳信心，第三局开始，唐亦佳只看着宋莫衡坐在身边，就能满是自信地喊哑了嗓子：“冲啊冲冲冲”也不管水花全都溅到了嘴里。第三局的时候他们这一队优势明显，甩出兵部好远，船头刚刚碰到岸，唐亦佳就兴奋地站起来，站在一侧船舷上乱蹦雀跃，宋莫衡看她站得偏，刚想拉她一下，唐亦佳就一个踩空噗通落水了，尊贵的小王爷只好跟着下水去捞她。唐亦佳正扑腾着往下沉，宋莫衡就一手抓着她手腕，把人往上提，唐亦佳赶紧借力上浮，溺水的恐慌让她紧紧搂着宋莫衡的脖子不松手，宋莫衡带着这么个累赘游上岸，岸边的人想帮忙把唐亦佳接过去，结果根本掰不开唐亦佳的胳膊，宋莫衡只好认命，拍拍怀里人的脸：“唐亦佳，别傻了，快上去。”唐亦佳慢慢回过神，只是呆呆的：“宋莫衡，我刚才好像看见我娘了。”宋莫衡哭笑不得，只好先把她托上岸，然后自己再爬上去。宋莫衡最终如愿以偿拿到了兵部的小虎符，唐亦佳也可以不用提头去见宋莫衡了。也就是从这之后，唐亦佳才知道，宋莫衡的真心真意，永远藏在他不耐烦的表情和不留口德的言语之后。当你明白了他，也就自然亲近了他。唐亦佳倚坐在宋莫衡床边，看着她面前难得安静下来的宋莫衡，轻轻笑了：“宋莫衡，你怎么这么安静了呢你就算睡觉的时候打个呼噜，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也好啊。”宋莫衡闭紧了嘴一声不吭。唐亦佳擦擦眼角的眼泪，继续喃喃说道：“我最近不能看你了，那个叫刘萤的小丫头跑了，她一个小宫女没这么大的本事，背后肯定有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所以只能漫无目的地去找，你要是心疼我呢就快点起来帮我唉呀算了，”唐亦佳摇摇头，“你是不可能心疼我的，那你快爬起来笑话我呀，你看我到现在都没能把真凶捉拿归案，你再不起来笑话我就来不及了噢”唐亦佳趴在床沿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chater 31“姐”包小豆一脸惊恐地跑进来，把唐亦佳吓了一跳：“又怎么了”“金玲儿死了。”唐亦佳只感觉脑子里轰一声响，全身都被钉在椅子上一般不得动弹，怔怔问：“什么时候怎么死的”包小豆也是一脸不知所措：“刚才年婶儿进去送饭，看见是一头撞死了。”唐亦佳从椅子上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心神不宁地把桌子上的折子翻来翻去，良久才冲包小豆挥一挥手，开口道：“葬了吧，去上果房张敏仪那儿问问，如果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就送三百两过去。”她声音飘飘的，喉头哽咽。“知道了。”包小豆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跑了出去。唐亦佳松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眼泪急匆匆掉下来打湿了桌子。通红的眼睛，青黑的眼圈，连着熬了两个晚上了，白天在城门口盘查或是跟着刑部的人搜来搜去，却没有一点刘萤的消息，比人间蒸发还无声无息。呆呆地坐到包小豆回来，唐亦佳揉了揉眼角：“处理好了”包小豆嗯了一声，坐到她旁边，一杯滚烫的浓茶递到她手心里：“姐，休息一会儿吧，你这样子把年婶儿他们担心死了。”唐亦佳扯着嘴角笑笑：“刑部里陈矛那一堆人这时候肯定也还忙着呢，我不能偷懒。”“这样查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现在什么情况了，我帮你出出主意。”包小豆挤到她椅子上坐下。“现在正在查后宫里的妃嫔们，怀疑是因为皇嗣有人动的手脚。”唐亦佳闭着眼睛养一会儿神。“要是这样的话，”包小豆纳闷，“为什么不早点下手，还有耐心等到孩子八个月大”唐亦佳摇摇头，累得要死：“谁都说自己不认识宗政殿一个叫刘萤的宫女，这几天正一个个查着那些妃子们接触过什么人。”“对了，”包小豆灵机一动，“我那天从玉棠宫偷来的那些杯子碎片，用上了吗”“噢那个啊，”唐亦佳揉揉眼睛，又坐起来开始看那一厚摞刑部拿过来的口供，“查出来是剧毒的曼因花粉。”“曼因花粉又是什么东西”“就是长在西南的一种有毒的花的花粉。”唐亦佳已经有点不耐烦。“西南”包小豆自己瞎琢磨，“前几天那个进宫的云丽商队，也是从西南来的对吧”唐亦佳突然觉得包小豆一句话把她自己脑子里的两根弦搭在了一起，她脱口道：“也许云丽商队进贡的千年润本来就是沾了曼因花粉有毒的”包小豆也被这话吓了一跳，摇着头不相信道：“人家是正儿八经进宫的正儿八经的商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后宫一个娘娘下毒”“谁跟你说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商人了礼部查都没查就放进宫了。”唐亦佳越发觉得可疑。“就算这些商人们图谋不轨，他们难道不害怕皇上验毒”包小豆还是不相信。“你傻啊”唐亦佳猛一拍他，“要刘萤做内应不就是为了掉包吗”唐亦佳越发觉得肯定，“当时我们在内阁看的那些资料还在，不过都没仔细看，你现在跟我进趟宫。”唐亦佳说走就走。“这都大晚上了”包小豆在后面叫唤，唐亦佳不管他，径自出了门。包小豆想了想，回房间匆匆带上挂在墙上的弓箭，紧随着唐亦佳出去了。包小豆房间里小小一方书桌上，昏暗的烛火照着一封刚拆封的信，盖着渔阳郡的官戳，信纸上干干净净写着六个字：云丽商队有鬼。唐亦佳正在路上朝着皇宫飞快跑着，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回了头，包小豆冲她喊：“姐，你这样太慢了，上马”唐亦佳抓住包小豆的手，踩着脚蹬一跨上了马，包小豆扭头对她笑：“姐姐身手不错呀”唐亦佳笑看他一眼，口中催道：“快点”唐亦佳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慌，不知道是接近水落石出时的兴奋还是对走上一条错路的恐慌，宫门口只有打着瞌睡的值守，唐亦佳亮了宫牌，一下马就开始往内阁跑，远远却看见内阁里竟然亮着灯，带着一丝狐疑她慢慢推开门，等看到是陈矛时吓了一跳，陈矛看见她也吃了一惊，还未及唐亦佳开口，陈矛先跑过来道：“我刚才在刑部偶然翻了一本白草集，里面提到曼因花粉毒效发作只在十二个时辰左右之后，按照王爷的中毒时间推算”唐亦佳听见猛然睁大了眼，喊了一句“怕是来不及了”就开始转身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对陈矛喊道：“你先别翻那些东西了，快去召集夜行卫到云丽商队住的地方抓人，给城门处的守卫发信号，见到他们跑了赶紧拦住快去”也不知道陈矛那个呆子听懂了没有，唐亦佳着急忙慌跑到宫门口，见到包小豆还等在门口，远远喊道：“你知道云丽商队都住在哪里吗”包小豆喊了声“知道。”“快带我过去”唐亦佳跑着赶紧上了马，包小豆迅速调转马头往北城去，夜空中隐隐传来隆隆雷声。离商队们住的小楼越近，包小豆心里越是不安，到了地方，不待唐亦佳下马，包小豆轻轻一跃上了二楼，破开窗户跳到屋内，手往床上一探，对唐亦佳喊一声：“人刚跑”旋即又落到马上，坐在唐亦佳身后，握住缰绳道：“这里离北城门最近，应该是从那儿跑了，姐你坐好”唐亦佳被包小豆的轻功唬得一愣一愣的，只顾着点头。包小豆马速极快，八月里的夜风吹过来让唐亦佳冷得发抖，包小豆看她一眼，问：“冷”还没等唐亦佳点头，他左手从包袱里扯出一件披风：“穿上吧，我听见后面有马蹄声，应该是夜行卫的人来了，等他们追上来，我们就回家。”唐亦佳一边裹上披风，一边怀疑夜行卫们到底能不能追上包小豆的速度。策马刚出城门，天上就又电闪雷鸣飘起雨来，唐亦佳回头担心地看包小豆一眼，包小豆对她笑笑：“没事儿，你坐好了就行，别摔下去。”追了有一个时辰，唐亦佳才仿佛隐约看到前面有大队人马的身影，高兴地转过头问包小豆：“快追上了吗”包小豆满脸满身的雨水，唐亦佳替他抹了一把脸，包小豆表情严肃而郑重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姐，你坐好了别摔下去。”唐亦佳被马颠得身子发软，两条腿疼得麻木，听见他这么说，只好重新打起精神，透过茫茫雨幕看着远处那一团黑影，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