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出现一点亮光，唐亦佳听见包小豆极快地喝了一声：“往右躺”下意识地赶紧往右侧身，却终究有点迟，贴近左耳处划过尖利的一声，导致了短暂的失聪，唐亦佳伸手往耳朵上摸一下，果然摸到了血。包小豆在身后急急问道：“姐没事吧”唐亦佳摇摇头，回他一句没事。包小豆狠了狠心，道：“姐，你会控制缰绳吗”唐亦佳毫不犹豫，冷静答道：“听顾深教过我一些，不过我没骑过马，可以试试。”包小豆想了想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们在跟踪了，姐，我们这样，你抓着缰绳，不脱手保持速度就行，我来射箭。”唐亦佳深呼吸一下，开口道：“行，交给我吧。”说着接过包小豆手里的缰绳，用了最大力气抓着，却还是险些脱手，风雨太大，她的手有些滑，又因为速度太快，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掌握住，唐亦佳把绳子在自己手腕处缠了一圈，才能勉强维持。包小豆取出弓箭和箭袋，雨夜里极难瞄准目标，他两条腿夹紧马腹，不为所动地冷静开弓，视力极好的唐亦佳便看见前方有两人落马，又有一马受了惊，开始狂躁地在队伍里乱冲乱撞。对方也不断向后射冷箭，唐亦佳每次都是堪堪躲过，十分庆幸还是跟顾深学了点能用的本事。从晚上跑到渐渐天亮，唐亦佳和包小豆都是十分疲乏，浑身上下都湿的透透，身下的马匹也大有跑不动之势。眼看越追离得越远，唐亦佳有点泄气，转头又看见包小豆身上也有擦伤，更是于心不忍，正想说回去把，让夜行卫的人来追，却突然看见前方出了骚动，那一大队人也停滞不前了，往前又追了几步，竟然传来了厮杀声，包小豆猛一踢马腹加快了速度，等赶到近前，一大队云丽商旅皆已被俘，唐亦佳惊喜地向前看去，竟看到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身影，那身影也看见了她，向她挥了挥手，兴奋地喊道：“唐小佳”、chater 32来人正是顾深。唐亦佳兴奋地迎上去：“顾深，你怎么在这儿”顾深下马，高兴地把她抱在怀里：“我进了淮泗营后，就分配到了这里训练，做了伍长，昨天夜里收到蒋大人的急书，让我在这里拦截一路商旅。”顾深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唐亦佳往回走，随后过来的包小豆听见这话，料想是蒋之修可能同时是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他，一封就给了在这附近的顾深。唐亦佳不明所以然，问：“哪个蒋大人”顾深冲她打趣地笑笑：“你家那个蒋大人。”唐亦佳顾不上别的，先大吃了一惊：“蒋之修怎么会这么料事如神他怎么知道我在追这些人，又怎么知道这队商旅会往这个方向跑，又怎么知道你在这附近呢”唐亦佳一时难以接受，顾深倒是见怪不怪：“你家蒋大人不是料事如神，而是他本来就是个神。”唐亦佳这时候才腾出功夫来脸红，一个手肘向后捣了顾深一下：“你再瞎说”她这一抬手，顾深才看见她手腕上勒的有几寸深的红印子：“怎么弄得”唐亦佳看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啊呀，让刚才的缰绳勒的”说到这里她方才察觉她好像高兴过头，弄丢了个人，转过身向后回头找包小豆，两米远处跟过来的包小豆一脸可怜兮兮：“姐，你终于想起来把我丢了。”唐亦佳扯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等了一会儿，唐亦佳和包小豆都包扎过伤口，夜行卫才赶到，唐亦佳吩咐着他们把冒牌商人们一个个绑了，连同逃出去的刘萤一起送回京城去，到了下午才有空坐下来和顾深闲聊。顾深一边给她和包小豆拿出一套替换衣裳，一边问：“玉棠娘娘没有出事吧”“她好着呢”唐亦佳啃着西瓜，咧着血红大嘴道，“顾深你在这生活挺好啊，比在京城里好多了。”顾深给她递了毛巾擦嘴，笑道：“我也确实觉得自己在军营里挺好的。”“那等皇贵妃生了孩子，舒良回府里住着的时候，你还回来吗”唐亦佳问，毕竟顾深当时进淮泗营就是因为舒良进宫了。顾深摇摇头：“不回去，等我在军中成了副将，回京以后能带兵了再回去。”唐亦佳皱眉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顾深指指一旁站着的包小豆，笑道：“这不是有人跟你玩吗”包小豆一脸不爽，心里腹诽：我哪里看着像唐亦佳的专门玩伴了唐亦佳也不客气，直接当着包小豆的面道：“他武功没你好，我想让你教我学功夫。”包小豆腾腾燃着怒火，终于憋不住了道：“姐，是我一路带着你到这里来的”“结果还是顾大侠把这些人拿下了呀”唐亦佳看着包小豆，一脸“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表情。“我是一个人，他带着一堆人，能比吗”包小豆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和唐亦佳沟通。顾深跳出来在这一对活宝主仆之间打圆场：“小兄弟好身手，进了军营必定有所作为。”包小豆扬眉吐气，唐亦佳依然不拿正眼看他。唐亦佳在顾深这儿吃也吃够了，玩也玩嗨了，就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唐亦佳抱着顾深假哭：“顾深我会想你的”顾深拍拍她扶她上马：“回去帮我问玉棠娘娘好。”“你跟舒良写信，跟蒋之修写信，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唐亦佳想起这茬子事。“你又没什么正经事给你写和给你家蒋大人写有什么不一样”顾深光拣唐亦佳喜欢听的说。唐亦佳坐在马上，轻轻踢他一脚：“你怎么跟他称呼我的”“你家唐小佳。”顾深笑答。“骗人”唐亦佳嗔他一眼，却是绷不住笑了场。包小豆在唐亦佳这儿被顾深比下去了，相当不爽，骑着马过来催促道：“走不走走不走哪儿这么多话要说呀”唐亦佳只好冲顾深挥挥手：“我走了啊。”顾深也向她摆摆手：“你家蒋大人再过几个月就回京了，到时候你就想不起我来了。”“才不会”唐亦佳斩钉截铁道。包小豆看这俩人的话再也说不完了，一拍腿道：“嘿我这暴脾气”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唐亦佳一掌：“包小豆我们俩骑一匹马回去，我的手腕受伤了。”包小豆一边嘴里说着“叫顾大侠送你回去呀”一边下了马坐在唐亦佳身后，高喊一声“驾”就带着唐亦佳往京城方向奔去，一边还忙着把唐亦佳往回看的脸给扳回去。八月十五日中秋戌时，顾京瑶产下一男婴，母子平安。消息从宫里递出来的时候，唐亦佳正在淮安王府，蔡四儿中午时候说宋莫衡情况好转，太医估计就快醒了，所以唐亦佳在旁边守着。报信的小太监领了赏就回宫去了，唐亦佳搬个小板凳坐在宋莫衡床边，笑嘻嘻道：“宋莫衡，你快点醒过来吧，你的小侄子出生了，你要当叔叔了”唐亦佳把手放在宋莫衡手里，看着那苍白无力的手掌没有了往日的力气，再不能像以前一样狠狠地扯着她袖子或是牢牢扣住她手腕了，她轻轻一撇嘴道：“罪魁祸首已经抓回来了，我本来想留给你去审，但是又害怕你大病初愈精神不济，所以只好还是让我来。你都睡了半个月了，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警告你不要太嚣张，你再丑下去我就不来看你了，以前那么帅，瞧瞧你现在变什么样了”唐亦佳一边说一边埋头玩儿着宋莫衡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再一根根合上，把小拇指架到无名指上，再一起掰到中指上“我与渔阳蒋公，孰美”这一声干涩沙哑，粗粝虚弱，从被浓烟熏过一般的破锣嗓子里出来，在空气中破开微小的音，仿佛是极北那凛冽冬风吹来了一声寒鸦的嘶鸣，像极了那种人已老迈之时那一把破碎的声音。这在唐亦佳听来，却无疑天籁。大颗大颗的眼泪迅速从眼眶里滚落，唐亦佳把寸寸目光从手指移到手臂，然后是脖子，下巴，宋莫衡的脸。宋莫衡在对她笑，那种坏笑、痞笑、奸笑，他微微抬了下巴，重复问道：“孰美”唐亦佳看着那瘦骨嶙峋的脸颊，凹下去的眼眶，苍白干瘪的嘴唇，尖尖的下巴和胡茬，笑得满脸泪水，她伸手轻轻勾一下宋莫衡的手指，缓缓道：“君美甚，蒋公何能及君也”宋莫衡也笑，把她的手拢在掌心，拿一只眼睛偷偷觑她：“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宫妇左右莫不私王”唐亦佳瞥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可不止我一个。”宋莫衡倒是心情很好，把两只胳膊垫在脑后枕着，依旧一只眼睛觑着唐亦佳：“那你是宫妇，还是左右啊”唐亦佳两手叉腰，不吃这一套：“我这儿还有点剩下的千年润，要不灌你喝了吧”听到里面动静的蔡四儿着急忙慌跑进来，看见自家主子醒了，激动地两眼含泪，扑过去摸摸胳膊抬抬腿儿，从上到下确认一番。唐亦佳在一旁的脸盆里洗了脸，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对宋莫衡道：“我进宫一趟。”“干什么去”宋莫衡示意蔡四儿扶他起来，“顾京瑶生个孩子值当你跑一趟”“原来你那个时候就醒了”唐亦佳恍然大悟地瞪着宋莫衡。“你正拉着我的手煽情呢，不好意思打断你啊。”宋莫衡站起来，半个月没下地的他起初有些踉跄，看得唐亦佳眼眶又是一热。她也不走了，转回来搀着宋莫衡：“这个时候道贺恭喜的人能从西门排到东门去，我凑什么热闹”“那你去刑部”宋莫衡推开她不让她扶，“没到腿脚不便的份上呢，不用你拍马屁。”“嗯，跟陈矛说好了，他正等着我呢。”唐亦佳撒开手不管他，坐在桌边椅子上。“查到谁头上了”宋莫衡问。“云丽商队。”唐亦佳把右脚搭在左脚上，看着门外的大月亮。“我还以为一睁眼就能看见你提着罪犯人头站在床边犒劳我呢，怎么半个月了，人都没审清楚呢”宋莫衡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拿眼睛瞟着唐亦佳，带着一脸玩味的笑，“是不是又在那几个无关紧要的宫女太监上费了好大功夫”一下子被戳中的唐亦佳气鼓鼓：“是个正常人肯定都要从这个上查起呀”“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在这上面白费功夫”宋莫衡不留情面道，“那天晚上的情形还用多想吗千年润是给顾京瑶送过去的，她怀孕都八个月了，那就肯定不是妃嫔们之间的争风吃醋，因为早过时候了，那就肯定是云丽商队背后搞鬼，你应该带着皇宫禁兵就去把花前厅围了，一网打尽。”唐亦佳对着面前运筹帷幄的宋莫衡死活看不顺眼，就差掀桌子了：“我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月，你轻飘飘几句话把我说得一文不值，你现在就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轻而易举，说什么肯定是云丽商队背后搞鬼，那当时你在内阁审云丽商队的折子怎么没见你提出半点异议云丽商队怎么说那也是皇帝的座上宾祁景千里迢迢的客人，谁敢一下子不怕死的把矛头对准他们要不是最后他们自己逃了，朝中上下谁有胆子说他们半句不是是朝廷自己引狼入室，现在去审云丽那帮人本来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皇上下了令不愿意公开审怕丢面子，摆明了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是为了你鸣不平才死咬不放你知道吗”宋莫衡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勾出她这么多委屈来，伸手正想拍拍她，唐亦佳已经避开来向门外走去，把宋莫衡晾着了。蔡四儿在旁不忍心道：“前几天有个小宫女一头撞死在唐大人府上了，说起来也是因为唐大人刚开始的时候怒气太大下手太狠冤枉了人，这几天听他们府里包小豆说，唐大人一直为这个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心里烦着呢，好巧不巧让您正撞枪口上。”宋莫衡眯眼望着唐亦佳大步离去的身影，口中喃喃道：“这么大火气”“嘿嘿，”蔡四儿接嘴道，“这个唐大人脾气倔着呢，对谁都敢发火。”、chater 33唐亦佳坐在刑部大堂的椅子上，接过陈矛赔着笑脸递过来的凉茶，还是一肚子气，连带着就没有好脸色：“刘萤呢”陈矛忙向外喊一声：“带犯人刘萤”应声而来几个刑部官差，押着刘萤上前来，那是个身形高挑的小姑娘，脸上虽有脏污，却仍能看出几分姿色还有藏也藏不住的精明狡黠，不知高出金玲儿几个段数。“金玲儿死了你知道吗”唐亦佳瞥一眼刘萤，刘萤显然也是震惊，眼睛里顿时泪光闪闪。“在皇宫这样的地方，有这样的姐妹，刘萤你一点都不珍惜吗”唐亦佳走下高台，站在刘萤面前。那刘萤突然仰起头来对着唐亦佳就骂：“狗官你断错了案冤枉了人，在姑奶奶这装什么菩萨那金玲儿一点错处都没有，都是你们这帮狗官害了她”唐亦佳被骂得愣在当场，张张嘴想反驳，可是又觉得刘萤说得毫无错处，一口气堵在胸腔，心口绞痛发闷，身子摇了摇就要倒，陈矛看她不好赶紧上去扶她一把，对着刘萤喝到：“你一介死囚，拖累了自己姐妹的性命，怎么还出言不逊倒打一耙”唐亦佳觑一眼这书生，吵起架来都软绵绵地带着书卷气，也不知怎么就被胡乱分到了这刑部来。果然那刘萤又撒起泼来张嘴骂道：“狗官别血口喷人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抓了人就严刑拷打，只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吗反正死了人也不算在你们头上，就不顾王法地草菅人命吗”陈矛长这么大就没有放过狠话，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