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思考,一排飞镖已经近在眼前,冷峻山手掌撑地,一个空翻,凌空而起,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立在院中,手中握着两把钢刀,向冷峻山杀来。这人的身段很是轻盈,不像二哥那般粗壮,他脚步之快,身法之轻,宛如踏着云彩一般。手中的钢刀,刀刀致命,冷峻山频频招架,根本没有反攻的余地。这人就像是一条游龙一般在冷峻山身边快速游走,他频频攻击下路,冷峻山已经感觉招架不住。这招式太奇怪了,不似任何门派,却包含着各门武功的精髓。恍惚间,那人凌空跃起,一记横扫腿,正正踢在冷庄主的脑门,那力道之大,把冷庄主踢飞至院墙,院墙上被撞出了一个窟窿。他朝冷庄主反手投出一枚飞镖,冷峻山心中抱憾,只可惜死在了一个连名字样貌都不知道的人手中。“嘡啷”一声,飞镖被什么东西格开了,邱志宏握着一把宝剑站在冷俊山前面,他飞身朝那黑衣人刺去,身体凌空飞起,带起一地灰土。那灰土中夹杂着落叶,邱志宏内力深厚,那树叶被内力推举着,像刀片似的迅速向那人划去,那人躲闪不及,树叶竟划破了他的袖子,雪白的胳膊被划出血来。那人并不恋战,手中钢刀虚晃一招,绕过邱志宏,还是直直地奔向冷庄主。这时又有一人跳到了院中,他用剑格开了黑衣人的钢刀,那钢刀的力度,竟然把他震倒了。黑衣人见院中人多,对自己不利,一个后空翻就飞出了院墙。后来的这个人扶起冷庄主,冷庄主忙施礼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敢问少侠怎么称呼。”六皇子承朗被这么一问,怔了怔,忙摆摆手说:“我只是山下客栈的一个过客,被那小贼偷了东西,追踪至此,不留名字也罢。”说着他也飞身跳到院墙上,“我得去接着追他了,告辞。”承朗跳出院墙,他的侍卫才气喘嘘嘘的跟上,“六爷,可看到那人的踪迹了”“他刚才受了伤,速度应该会降下来,咱们往那边追。”院中,邱志宏扶起冷峻山,冷庄主拉着他的手,说道:“我便知道你会来,娘死了,你也不会再一直沉默下去了。”邱志宏扶他坐下,“我不想多参与别的事,只是老夫人这样的死法,我实在接受不了。此次诛灭二爷,我是一定要出力的。”冷峻山叹了口气,“我和二哥的功夫都不如你,如今你可算是肯行动了,娘的仇也就能报了。”邱志宏目光悠远的看向远方,回想起小时候跟着老夫人习武的场景,那时候他虽小,却是天资最高的一个,只不过从小便淡薄名利,虽然一身好功夫,却不愿意抛头露面。冷峻山问:“刚才那个黑衣人是谁会是二哥的帮凶吗”“应该不会,我看他只是一个小贼罢了。”“可是他功夫却非常了得。”邱志宏点点头,“不过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剑谱在你手上,是真的吗”冷峻山在他耳边轻轻说:“我要用这块镜子中的肉把狼引来。”远处闪烁着火光,哭喊声和厮杀声响彻云天。冷峻山和邱志宏相视一笑,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从后山冲上来的这队人马,带头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武夫,这人正是刘平安手下的一员大将,叫杨广才。当日刘平安卸任永州节度使,转任沧州节度使,正巧碰上北虏兵劫掠,他正是守城的将领之一。他和刘平安有些亲戚,刘平安平日里很喜欢他,他也替刘平安做了不少坏事。当日他趁着北虏兵劫掠永州城的机会,监守自盗,弄了几百两银子,并且劫杀了几个大户人家,把责任全都推到北虏人身上了。他暴虐成性,又狡猾无比,和冷俊峰十分合拍。听说冷峻山要开英雄会,还听说剑谱就在他的身上,冷二爷便与刘平安和杨广才商量,要一同攻打鹿鸣山庄。刘平安是做了多年官的,和这两个武夫不同,他不肯轻易攻打,害怕事情败露连累自己。可巧前两天,自己在东宫的老友,总领太监侯振宇给他来信,告诉他太子爷不喜欢新任永州节度使林道明,让他想些方法。办法自然是有的。刘平安的一对鼠眼微微一转,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让杨广才带人,趁英雄会的机会,潜伏在鹿鸣山庄,然后化装成北虏人的样子,配合冷峻峰血洗鹿鸣山庄。当然,冷峻峰想要找的什么剑谱,他是毫无兴趣的,他看中的是鹿鸣山庄的钱。既能弄到钱,又能帮太子爷出气,这不是一举多得嘛。他已经提前准备好奏折了,就参林道明一本,说他防守不严,让北虏人多次血洗永州。这个老狐狸当然是不会把自己连累进去,他在行动之前,悄悄地嘱咐冷峻峰,如果杨广才的身份被人发现,便杀了他。这样的话他也对杨广才说了。总之如果事情败露了,这两个人不管谁活着回来,他都会灭口的。赢家,永远是他自己。杨广才是个贪财的,同时他也好色,他听冷峻峰说,鹿鸣山庄的庄主夫人是个绝色的病美人,便按捺不住心中躁动的火苗了。在杨广才火烧后山的时候,冷峻峰已经在满山庄的找儿子了。他其实一日前便化装成马夫进了山庄。此次英雄大会,一向检查细致的鹿鸣山庄却突然变得非常松懈,好像是故意放他进来似的。他虽然心中很疑惑,但是寻子心切,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怕三弟会对秋明下手。秋明的武功被废了,别院的守卫便选了几个不会武功的家丁。远处传来火光和厮杀声,这几个家丁就都害怕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跑开了,冷俊峰躲在树丛里,刚想出手杀了这几个家丁,看他们跑开了,便把手中剑别在了腰上。借着月光,他施展轻功,一个翻身的功夫,便进了别院。这个院子他已经好些年没有来过了,脚刚踏上那长满野草的院子中,当年发生的事便像潮水一般涌到眼前。当年,他因为记恨秋实深得老太太的喜爱,给他下了迷药,把刚刚五岁的秋实卖给了人贩子,这一切都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他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的思绪从那个睡意沉沉的下午拽了回来。这个院落破败成这样,他冷老三竟然把自己的儿子关在这里,真是欺人太甚。他抽出腰上的剑,蹑手蹑脚地往屋子走去。糊窗纸都已经破了,幽幽的月光透过这破碎的门板照到屋里,只看见一个修长的人影躺在地上,他身下的稻草,张牙舞爪地攀附着他的衣服。冷峻峰心中大惊,这个人是儿子吗怎么会这样巨大的愤怒充斥着他的心灵,他的眼眸却已湿润了。他推开门,破旧的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他声音颤抖,“秋明,是你吗”那个人影没有动,他往前走了两步,探出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秋明啊,你怎么了”身后的门突然关上了,眼前的人影闪着一道黑光不见了。冷峻峰握紧手中的剑,不好,我上当了。、二十一别院中立着几个人影,冷峻峰冲到院内,只见冷庄主的脸在月光中一片铁青。冷峻峰哈哈大笑,“三弟,你竟然会主动出来迎接我,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以往,我在你面前不过如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看来人必须要狠,才能赢得尊重。”刚刚躺在稻草上的是玄星,此时他扯掉身上秋明的衣服,大喝了一声,“好你个狂妄之徒,死到临头了还大言不惭。”冷峻峰盯着地上秋明的衣服,眼眸中像是燃着熊熊烈火,“你们把秋明怎么样了”冷庄主的心五味杂陈,“你不要担心秋明,快放下手中的剑,和我去娘的坟前请罪。”冷峻峰狠狠地呸了一声,“请罪我看是你们应该向我请罪。你和娘何时把我当过人看大哥战死沙场,这鹿鸣山庄便该由我继承,娘的心里只有你,从来没有我。我在这个破地方,每过一分一秒,都如坐针毡。”智纯和尚双手合十,悠悠地说道:“善哉善哉,执着只是一念,放下才能久远。何必把一些琐碎看的太重,让自己心中负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设身处地为我想想。我是鹿鸣山庄的二爷,却要成天向我的弟弟卑躬屈膝,被世人耻笑,你能体会我的心吗”崆峒派大弟子方志手中的剑直指冷峻峰,“你说的好听,为自己找了这么多堂而皇之的理由,到最后还不是为了那本剑谱吗”冷峻峰冰冷的目光盯着冷庄主的脸,“我原来还以为娘不会把剑谱这么轻易的交给你,没想到还真在你手上,那剑谱本应传给我的,却被你抢走了,我要拿回来。”说着他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那刺耳的声音响彻云霄。他手中的剑左右横扫,向面前这几个人扑来。冷秋明正在秋荷的绣楼上,听见那声口哨,心中一惊,这口哨声是爹早年带他打猎时教过他的。爹说,在山里迷路时,只要吹起这声口号,便能通知远处的同伴,自己在什么地方。秋明奔到窗边,向别院望去,泪眼模糊。绣楼之上,冷夫人不住地咳嗽,她带着几个孩子躲在这里,虽说有玄晨保护着,可是远处的厮杀声仍让她心悸。桂兰为她端来一杯茶,“夫人,喝口水,压一压吧。”秋明转过身,跪倒在婶子面前:“婶娘,我要去别院。”冷夫人轻轻摸着他的头,“果真要去吗”秋明点点头,“要去,我要劝劝我爹。”这几日秋明在别院受了些寒气,加之武功尽费,身子有些虚弱,他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冷夫人眉目慈爱地看着他,“秋明,你自幼没娘,婶娘便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看待。有些话婶娘要与你说清楚,免得你误会。”她咳嗽了两声,“你三叔废你武功是无奈之举,虽然知道你淳厚,可是你爹做了这等事,你还帮他出逃,这便是罪,有罪便要罚。”秋明抬头,直直的盯着婶母,“你们知道我帮我爹出逃”“怎么会不知道你威胁桂兰他们不要说出去,却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就是顶天立地不怕死的。我和你三叔没有当面揭穿你,继而对你重罚,是想把你从这件事中剥离开,否则以后你怎么做人”眼泪从秋明眼中滚落。冷夫人接着说:“废了你的武功,细想不是什么坏事,习武之人,如果不修炼心性,多会心浮气躁,像你爹那样,便是个例子。”秋明朝冷夫人叩首,“侄子谨记婶娘教诲。我要去别院,我爹在那,我定要去见他。”冷夫人点点头,秋明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秋荷坐在远处冷眼看着,她也想去别院看看,可是她又担心娘的安危,同时心里还惦记着冬郎,现在外面好大的厮杀声,也不知道二叔带了多少人来。秋荷越想越气,眉头紧锁着。秋明往门口走去,他脚步不稳,却努力撑着,王妈在门外忙扶住少爷,桂兰提着裙摆跟了上去,这些天她每每帮着王妈为秋明送饭,渐渐地觉得面若冰霜的秋明少爷也不像原来那般令人惧怕了,相反的,每每看见秋明少爷那微皱的眉头,和如玉的面庞,她的心就暖了起来。她扶住秋明的胳膊,回头对冷夫人说:“夫人,我陪少爷过去。”冷夫人点点头。看着桂兰和秋明一同下了楼,林宗宝觉得心像是被几只猫同时挠着。他有种冲动,想要陪在桂兰身边,可是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秋荷,一种负罪感又油然而生。仿佛在秋荷面前,心里却想着桂兰是一种背叛。秋荷却没工夫想这些,她正惦记着冬郎。冬郎正在给垂头丧气的六皇子等人倒茶。承朗愤愤地拍着桌子,“这个毛贼太可恶,竟然偷到了我的头上,要是光偷些银子也就罢了,偏偏还偷走了要给林大人看的时务策。”那时务策是京中一个不走运的士子写的,六皇子偶然得到,觉得针砭时弊,是应对当前形势的良策,本想着这次来永州能与林道明好好研究一下,却被那个小贼给偷走了。冬郎有些心不在焉,远处的火光和厮杀声已经搅得他心神不宁了。他手一抖,手中的茶壶轻轻震动了一下,茶水泼溅到了承朗的身上,好在水并不太烫。还没等六皇子发怒,小聪子已经跪在地上帮承朗擦拭茶渍了,他瞪着冬郎,“你怎么回事做事如此毛躁。”可是当目光落在冬郎脸上的时候,他的的语气却一下子缓和了下来,这个孩子和自己长得真像。六皇子也发现了,他看看冬郎又看看小聪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冬郎垂着头,手指揉扯着自己的衣角,“小的叫闵冬,是永州人。”闵冬,闵冬。六皇子心里默默念叨着,又问:“哪个闵字,又是哪个冬字”冬郎偷偷瞄了他一眼,这个大哥哥长得真是好看,可是这么刨根问底,也是让人奇怪。他轻轻说道:“这是俺娘给俺起的名字,俺不识字,不知道怎么写。”他朝承朗施礼,然后转身离开。后厨中,老王头手中握着菜刀向山上望去,“山上出事了,我要去看看。”冬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片火光,耳中全是哭喊声。他担心秋荷,说道:“我陪你一起去。”老王头看着他,笑笑,“小姐果然没有看错人。”从角落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宝剑,递到冬郎手中,“这是小姐让我帮忙铸的剑,想必就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