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樱柠正埋首其间,整理归置。“这是在干嘛”萧柏之讶然问道。樱柠听到他的声音,抬头望了他一眼,平静回道:“收拾东西。我明日便要入宫了。”萧柏之脸色遽然变了一变,脑里猛地想起了昨日他刚接到的一封书信。信是历州城知州韩谨明写来的,说他不负都尉所托,已将商氏容容的文书拖延了有半月之久,估计都尉接到此信的同时,文书应该也同时抵达京城。萧柏之估算着樱柠再去太医署那边盖章,也需要一段时间,正想着这两天去太医署通通门路,让他们随便给樱柠编排个疾病,断了她入宫的路。可他还来不及行动,樱柠就已经把事给办妥了。真有这么快他脸上现出猜疑之色,问道:“你文书办好了这么快”之前路遇盗贼导致文书被毁的事,樱柠也同萧柏之说过,当时萧柏之便断言没有两月之期,她的文书补办不齐。樱柠只是笑笑,没有言语。故而眼下萧柏之有此疑问,她也不作多想,只往旁边书案努了努嘴,道:“在那里,你自己看吧。”萧柏之走过去,拈起文书一看,果真公章齐全。他心里暗暗一惊,樱柠竟如此神通广大,这不过一日,就已经将太医署的章给办下来了。他却不知,不是樱柠神通广大,而是七王爷权势通天。樱柠的文书在历州阻了一月之久,七王爷早已不悦,暗中派人去查,才查出历州城知州韩谨明与萧家的关系,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其中大半是萧柏之插了一手。萧氏位高权重,七王爷虽不惧怯,却也不愿与之为敌。于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月,等文书回到京城,当即便让太医署的人补了章,又连夜交到罗老头处,命樱柠立即进宫。这此中缘由萧柏之毫无所知,但他本能地觉得此事似乎有些不妥。太医署行事官僚,这他一向是知道的,樱柠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补齐手续可眼下他来不及深入追究,一心只想着要把樱柠拦阻下来。于是,这一个念头就像一道闪电,倏忽而过,再不觅踪迹。他睨着手中的文书,忽而冷冷一笑,两手交错一发力,呼啦一下,将文书一撕两半、第二十七章樱柠听得声响抬头,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萧柏之你疯了”她尖叫一声,猛扑过去试图阻止。但萧柏之早有防备,一把将她推开,手下动作加速,等樱柠再次靠近时,文书已成了一堆碎屑。樱柠又惊又骇又慌又怒,太过震惊之下,一时反倒忘了叫骂,只怔怔然站在那里,望着一堆纸屑发愣。萧柏之随手将纸屑抛却,安抚似的拍了拍她肩膀,“樱柠,随我回府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让你衣食无忧。何苦要去宫里低三下四的看人眼色呢”樱柠被他这么一拍,蓦地回过神来,勃然大怒,“放你娘的狗屁老娘才不用你养萧柏之你以为你算那颗葱,可以这样干涉我的私事”除了萧老爹,萧柏之几时叫别人这样骂过当下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可面前的毕竟不是别人,而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于是他嘴唇蠕动了两下,终是将怒气强忍了下去,柔声下气地哄着樱柠道:“樱柠,我这都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着想。你就不想想,你若是进了宫,我们以后怎么办我想见你一面都难。”樱柠连连冷笑,“将来你还有脸同我说将来家里放着一个,外头再勾搭一个,左拥右抱,齐人之福。萧柏之,你还真敢想啊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们没有将来你别痴心妄想”萧柏之也禁不住怒气上扬,“如果没有将来,那这些天你我之间又算是怎么回事你耍我呢”“没错,就是耍你玩儿。本姑娘最近太无聊了。”樱柠冷冷回嘴。萧柏之差点没被一口气噎过去,吼了一声,“苏樱柠我算是认识你了”转身即走。堪堪走到门廊上,叫迎面而来的秋风一吹,神思登时清明了不少。他缓缓顿住了脚步,静静思索片刻,复又返身折了回去。屋子里,樱柠仍对着那散乱了一地的纸屑发呆,脸色难看至极。萧柏之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扶着门框问道:“樱柠,你是存心把我气走的,是不是”语气已平缓了下来。樱柠冷冷瞥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樱柠,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对你再了解不过。你有事瞒着我你至今仍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进宫。别跟我说是为了银子,这只不过是个托辞。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管。”“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萧柏之跨门而入,“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告诉你也没用。萧柏之,别把你自己当救世主”萧柏之窒了一窒,又道:“好,就算我帮不上忙,你也可以说给我听听,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一个人瞎琢磨好。不是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吗”樱柠面上似有所松动,踌躇了一瞬后,一张口却是说出这样几句话来:“萧柏之,你好歹也受过现代教育,请你尊重个人隐私,不要打探他人私事。”萧柏之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早知道樱柠脾性拧,却仍没料到她倔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般好话说尽,还是油盐不进。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气呼呼地盯了樱柠片刻,忽而跨前几步,一把抓住她胳膊扯着她便往外走,“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入宫的你现在就随我回府”樱柠竭力挣扎起来,但奈何怎挣得过萧柏之这个常年习武的壮年男子眼看着自己一步步被他拖出屋子,樱柠不由放声大叫:“萧柏之,你撒手”萧柏之冷冷威胁道:“你若是再挣扎,我便喊人拿绳子来捆了你去。”“你敢”“我有何不敢太子早就答应将你赠予我了。我今日把你带走,理所当然”萧柏之显是动了真怒,面色如铁青黑,“我一直容忍着你,不过是想让你心甘情愿随我回去。既然你这么不开窍,那我也只能动用蛮力了。”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九曲游廊。樱柠用另外一只没被禁锢的手够到了一根廊柱,随即紧抱不放。萧柏之拽了几下,没拽动她,愈是愤怒,转头朝廊下正看热闹的几个婢女喊道:“去给我取一捆麻绳过来”他在樱柠面前从来是一副任捏任揉的软柿子模样,是以樱柠也没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此刻听了他的话,也只冷哼着道:“少在你姑奶奶面前做戏借你一百个胆,谅你也没那个胆量捆了你姑奶奶”萧柏之怒极反笑,“你不妨等着瞧”少顷,麻绳送到。萧柏之将麻绳一抖,五指箕张,攥紧了樱柠手腕,当真便往她手上捆去。樱柠骇然,她万万想不到萧柏之竟然真的敢捆她抬眸望去,只见萧柏之一张脸如罩严霜,以往柔情似水的一双眼睛,此刻泠然生寒,看得她心下不由颤了一颤。她由来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眼下见萧柏之动了真格,她也就怂了,不由哀声讨饶起来:“你别捆了。我跟你走就是。”萧柏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打量了她几息,似是在衡量她的话是真是假。须臾,他把麻绳往墙根上一扔,另一只手仍像铁箍一样牢牢攥了樱柠手腕,拖着她往前走去。走了两步,他却猛地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仔细瞅了樱柠几眼,确认他送她的那支步摇今日没戴在她鬓上,才开口问道:“我送你的那支步摇呢”“在房里。”樱柠此刻温顺得像只乖巧的猫咪。“回去拿。”萧柏之粗声说道,拽了樱柠便往回走。一些重要物件樱柠已预先收拾好,用一块锦帕包好放在一边。萧柏之按樱柠的指示找到了那个小包裹,打开一看,见他之前送樱柠的那块玉佩也安放其内,当下放了心,把锦帕胡乱一裹,塞进了怀里,复又拉着樱柠出门。樱柠却期期艾艾叫起来:“还有其他东西呢”“都不要了”萧柏之恶声恶气答道。“那至少我的户籍文书得拿吧”樱柠小心翼翼地与他讨着商量。萧柏之闻言,脸上忽而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冷笑,“你不提这茬我倒忘了。你这文书也是假的吧”他连连哼笑,“我明日便去京兆府上报,说你是多年前从我府上逃离的婢女,如今叫我抓了回来,把之前注销的户籍再给你补回来这样看你以后还能往哪逃”樱柠大急。这个办法不仅可行,而且名正言顺。她本就是他家的丫鬟,如今他再去帮她补籍,也是天经地义的。只是,七王爷那里又该当如何无论如何不能让萧柏之这么做。可情急之下,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劝阻他。萧柏之却是越想越得意,“这个办法好我怎么就没有早点想到也省得你这丫头口口声声叫我不要管你的私事了你这个人这条命都是我的了,还有什么私事我不能管”说话间,萧柏之已经将樱柠带到了绮年阁院门边。见门边上一驼背老头拄着把扫帚在那里探头探脑地看热闹,随口便喊了他来:“你替我去与太子殿下请报一声,本公子求借马车一用,明日再当面谢恩。另外再叫个人去帮我备辆车,普通的青蓬单马就行。”太子府里的马车规格繁多,萧柏之也不敢越踰,是以多吩咐了一句。那灰衣驼背老头低低应了声诺,深深地看了樱柠一眼,转身慢吞吞地走了。一刻钟之后,樱柠被萧柏之塞进了马车,车毂辚辚,骨碌碌转出了太子府。萧柏之骑马在车外随行。狭小逼仄的车厢里,樱柠啃着指甲,忧心如焚。萧柏之凭空来这么一出,眼下又该如何解决进宫文书被萧柏之撕毁,七王爷那里该如何交代还有,萧柏之若真的擅自改了她身份,以后她又该何去何从娘亲和高航那边又该当如何七王爷会不会将他们的真实身份报给官府一个紧接一个的问题,挤得她脑袋乱哄哄的一团糟,隐隐生疼。随着马车离萧府越来越近,樱柠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事已至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罗老头肯定会把萧柏之带走自己的事上报给七王爷的。这样,萧柏之就算与七王爷结下了梁子。萧柏之在明,七王爷在暗,总不能让萧柏之得罪了七王爷还不自知。这事,再瞒萧柏之不得了。干脆坦言相告,或许萧柏之能帮自己拿个主意也不一定。最好他能把娘亲和高航从七王爷府里劫出来。樱柠默默地盘算着。左手的指甲已叫她啃得参差不齐,她索性换了另一只手啃。她本就不想进宫,不过是被形势逼迫。若萧柏之真的能把娘亲他们从七王爷手里救出来,她就不用再委屈求全。而娘亲经此一事,应该也不会再逼她入宫,如此岂不更好至于萧柏之,他惹上了七王爷,以后又该如何樱柠轻轻叹了口气,她本不欲让他蹚这趟浑水,奈何他偏要一个猛子扎进来。他自己选的路,他就自己受着罢。好在还有萧将军在背后给他撑腰,七王爷看在萧将军的面子上,总不至于会要了他的命,无非也就是令他仕途坎坷些罢。至于自己,以后是否留在萧府,跟萧柏之是聚是散,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如今她只求生存,管不了以后那么多了。、第二十八章华灯初上时分,马车驶进了萧府。萧柏之没敢走正门,吩咐了车夫从偏门进入,把樱柠送到了印月楼。印月楼处于偏僻的西北角,常年空置。萧柏之未经通告便带了一年轻女子回府,怕母亲责骂,是以想让樱柠先在印月楼暂宿一晚,明日告知了母亲后再挪进内院。吩咐了几个奴仆前去打扫,萧柏之转身把樱柠从车上扶了下来,“你先在院子里坐坐,我已经让人去清扫了,一会就好。”樱柠点点头,没有作声。举目四望,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丝毫未改。兜兜转转经年,却还是回到了原地。老天真是会开玩笑萧柏之携手将樱柠领入印月楼。两人临时起意,匆忙搬迁,到此时仍未用膳。此刻屋内尚在打扫,萧柏之便让人将膳食摆在了院中石桌上,又在四角燃起了灯烛。朦胧淡月,花影度窗,烛火幽芒,流风拂袖。若不是樱柠此刻心绪不宁,倒也算得上是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只是樱柠却实在了无情绪,随意用了几口,便停了筷子。萧柏之瞄了她两眼,劝道:“你好歹再吃几口。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轮不到你来犯愁。”樱柠啐道:“你说得倒轻巧。你可知你这回惹到谁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萧柏之不屑地说道,夹了一筷子鹿脯放到樱柠碗里,“有什么糟心事也等吃完饭再说,别没的败坏了吃饭的胃口。这鹿肉不错,你多吃一点。”樱柠却哪吃得下嗫嚅着嘴唇想开口,却见萧柏之正吃得津津有味,也只得暗叹口气,将满腹的话都压了下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也罢,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先让萧柏之把饭吃完再说吧。萧柏之吃饭向来迅速,没多时,即已用食完毕。接过婢女递上来的茶水细细漱了口,又用软巾拭过嘴角,才不慌不忙说道:“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