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拉下水”樱柠却轻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襟上不小心沾染上的香灰,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就算两败俱伤,处罚也有轻重之分。你说德妃娘娘会如何处置我俩呢这监督的人,换了别人也没什么大碍吧可这婕妤的位置,却不是谁都能坐的你我不和,自是不能再一起共事,你说德妃娘娘要如何安排呢该留下谁,又该踢走谁呢”姜瑟的脸瞬间阴了下来。她就是再笨,此刻也明白了,这一次就算她告状成功,她也绝对落不了好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如何被推上婕妤这一位置的,其中的内幕她并不了解,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应该并不容易。德妃娘娘岂会因这点小事就毁了她精心布下的局对着樱柠有恃无恐的目光,姜瑟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辛婕妤提醒了她,这事要是闹到德妃娘娘那里去,最有可能的结局只是自己被调走,而辛婕妤,大概会毫发无损,顶多被责骂一顿罢了。德妃娘娘并不喜自己,姜瑟是清楚这一点的。自己能有今天,靠的全是姐姐的面子。因而,这次接了这一个差事,姜瑟心里其实也是很兴奋的,卯足了劲想好好干一场,让德妃娘娘对自己刮目相看。可是,若是以这样一个结局收场,自己在德妃娘娘那里的印象岂不更是一落千丈樱柠冷眼看着姜瑟的一张脸青了白,白了又青,轮番变幻了几个回合,才淡淡说道:“其实我们俩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么窝里斗又是何苦呢就算你把过错全推卸到我头上来,也平息不了德妃娘娘的怒气。倒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看看如何亡羊补牢。若能把事情挽救回来,对你我岂不都好”姜瑟狐疑地盯住了她,“怎么个亡羊补牢法”樱柠云淡风轻地笑笑,回身将盛放沉水香的陶罐拿了出来,拈起玉勺舀了几勺加到熏香炉里,“德妃娘娘要的只是印模。我们只要再拓印一副出来,不就可以交差了今天的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揭过页了。”“你说得轻巧”姜瑟又吼叫了起来,“拓印钥匙是很容易的事啊德妃娘娘和七王爷想了那么久,才想出这一计策来。现下只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再拓印一副出来”“不是有现成的路可以走吗昨夜的计策那么好,别浪费,再如法炮制一回不就行了”姜瑟冷哼一声,“你以为胡公公是那么好糊弄的么你不过在屋里按按印泥,屁事没有,老娘我要担多大风险你知道吗昨晚胡公公摔了一跤,幸好我机灵,把责任都推到张和顺身上。今天一大早,张和顺已经被胡公公打发去御膳房烧柴火了。再来一次哼再叫胡公公摔一跤,你想让我跟张和顺一个下场吗”樱柠稍稍怔了一下,张和顺的事,她倒还不知情。不过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顺势说道:“要不怎么说你是个榆木脑袋呢昨晚叫胡公公摔了一跤,今天肯定不能让他再摔了。张和顺的事倒是个好理由,你可以打着替张和顺求情的幌子,帮我拖住胡公公。”姜瑟愣了一愣,“我跟张和顺又没什么交情,为什么要替他求情”“笨”樱柠打断了她的话,“又不是真的求情。你和张和顺有没有交情,胡公公哪会了解得那么清楚你就说大家同在鹤安楼当差,朝夕相处的总有几分情谊,见他落难于心不忍,求胡公公放他一马。反正胡公公答不答应都没关系,只要你有话头跟他搭上话,拖住他片刻功夫就行了。”姜瑟默然不语,暗想了须臾,才道:“我拖住胡公公是可以,可皇上那边今晚他要是不过来,那我们要怎么办”“皇上早上离去前,已说了他今晚还过来。至于如何拿钥匙,这个我来想办法,不用你操心。”樱柠一边说着,一边把沉水香均匀摊开,在炉底薄薄地铺了一层。“你真有办法”姜瑟蹙眉瞅着她,眼底写满了怀疑二字。“爱信不信。”樱柠添好了香,盖上炉盖,回身斜睨着姜瑟,唇角一抹讥讽的笑意,“事到如今,你就是不信,又能怎样”姜瑟恨恨地哼了一声。她虽然还有点不甘心,可确实也没更好的法子了,正要应承下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惊跳起来,“那德妃娘娘那边呢说好了今天把印模送过去的,现在现在要怎么办”“德妃娘娘那边,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不管什么借口,反正你得拖上一天。”顿了一顿,樱柠又补上了一句,“你弄坏印模这事,最好别叫德妃娘娘知道。反正明天就能把事情补救回来,何苦去找骂”姜瑟没再吱声。事情既然能挽救回来,她确实也没打算要把实情告诉德妃娘娘;她倒不是怕挨骂,只是怕削了姐姐的面子,更怕落到德妃娘娘眼里,自己只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以后再没有尽忠的机会。只是,如果不能说出实情,那又要找什么借口去拖延呢没等她想出辙来,跟姐姐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她怕姐姐久等,赶紧匆匆地走了。姜瑟想不出借口,只能把事情如实告知姐姐姜桐。姜桐虽然气恼,但出于维护自家姐妹的心思,也帮着姜瑟把这事在德妃娘娘那里瞒了下来,对德妃娘娘只道,胡公公昨夜在鹤安楼里丢了东西,今早进出的人都要搜身检查,故而姜瑟不敢将印模带出来,想等等看明天是否有机会。德妃娘娘对姜桐一向信任有加,当下也不疑有诈。倒是姜桐,面上虽勉力维持着镇定,一颗心却忧心如焚,直担心姜瑟她们今晚的计划能否顺利完成。那厢姜桐姜瑟两姐妹坐立难安,这边鹤安楼里樱柠却毫无顾虑,悠闲悠哉地半倚在软榻里玩九连环。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在姜瑟面前做戏。昨夜里她其实一口气印了三块印模:一块今早故意借姜瑟的手毁掉了;一块下午交给萧柏之;剩下的一块,就等着明天早上再给姜瑟。如此,总算可以帮萧柏之拖住七王爷一天。解开了九连环,她无意间一抬头,瞥见窗边上仍摆着黄色蔷薇,眉峰微微一动,扬声喊来了婉儿:“婉儿,这蔷薇摆了两天了,换成院里新开的大红牡丹罢。”婉儿对樱柠频频换花的习惯早已见怪不怪,很快便将花儿换好了。临出去时,樱柠见她眼睛有些红肿,似是哭过的模样,不由叫住了她:“婉儿,怎么了你哭过了”婉儿被樱柠这么一问,眼圈又有些红了,低声说道:“回辛婕妤的话,奴婢是在替小顺子难过”小顺子就是张和顺,和婉儿在鹤安楼里共事了好些年,交情颇是不错。方才婉儿和鹤安楼里的一众仆从正是聚在后门处与其道别,是以樱柠和姜瑟在屋里吵闹了许久,却也没有惊动他人。张和顺被胡公公罚去御书房做杂役的事,樱柠刚才已经听姜瑟说了。眼下听婉儿抽抽噎噎地又说了一遍,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她何尝不知道张和顺是替姜瑟背了黑锅,可现在她和姜瑟是一条船上的人,她不得不维护着姜瑟。婉儿眼巴巴地盯着樱柠,虽没有开口,但脸上的神情明明白白地显示着,她希望樱柠能帮帮张和顺。樱柠如今圣眷优渥,只要她在皇上跟前说上两句,张和顺这事说不定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何况这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樱柠明白婉儿的心思,只是她也有她自己的思量。踌躇了片刻,终只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妆奁里摸出两个金镯子,递给了婉儿,“你帮我把这个给小顺子吧。就说我这个主子没用,护不了他,能给他的只有这点东西了。”婉儿眼里蓦地涌起一股绝望,混杂着唇亡齿寒的悲凉。她嘴唇哆嗦着蠕动了几下,却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接过了金镯子,默默地屈膝行礼,默默地转身离去。樱柠望着她沉默的背影,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这番举止已寒了婉儿的心,可她自己也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又如何有余力去救张和顺胡公公是皇上多年的心腹,她得罪不起。入后宫以来,她暗中一直给胡公公送金送银,可胡公公收是收了,对她却仍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次处置她鹤安楼里的人,胡公公甚至没跟她打声招呼就擅作主张,可见也是没把她这个小小的婕妤放在眼里。她又如何敢去跟皇上开这个口,去与胡公公作对呢再说了,姜瑟那里也需要个替罪羊樱柠倚窗而立,望着天际流岚怔怔发了半天呆。罢了罢了,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管不了那么多了。张和顺,你就自求多福吧。、第五十八章午后,樱柠如约把印模交到了萧柏之手里。萧柏之没作过多停留,旋即匆匆出宫配钥匙去了。当夜,萧柏之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绕开巡逻守卫的侍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御书房。就在萧柏之在一团漆黑的御书房里摸索的时候,鹤安楼里,二楼的走廊上,姜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胡公公的袖子,哭哭啼啼地替张和顺说情。她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可胡公公看着并不为所动。胡公公看着她湿答答的手也不知上面粘的是眼泪还是鼻涕,满脸的厌恶,扯了扯袖子想把衣袖从姜瑟手里夺回来,可姜瑟却像一条甩也甩不开的鼻涕虫,牢牢地粘在了他袖子上。与此同时,屋子里熏烟袅袅,红烛高燃。大理石镶嵌的桌面上,七八碟精致小菜,高腰圆肚的青玉酒壶盛满美酒。皇上仰靠在椅子上,眼帘半阖,脸色略有些青白。他推开樱柠送到唇边的琉璃酒盏,揉着眉心说道:“朕今天不喝了。昨夜喝得太多,令得朕今天都头疼了一整天。”樱柠放下酒盏,偎在皇上身边问道:“陛下没有叫御医过来看看么御医怎么说”“御医来看过了,药朕也喝了,可也不见起效。一群饭桶”皇上骂着,有气无力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难抑的疲惫。樱柠在心里冷笑,你这个身体底子,还敢酗酒无度,就是华佗扁鹊,也难保你康泰,你倒好意思骂御医医术不精可这些话也就是暗自腹诽一下罢了,樱柠当然没敢说出来,反而做出一副体贴模样,起身走到皇上身后,两手按上了他额头,温温柔柔说道:“陛下既然头痛不适,不如让妾帮皇上按一按,或许能舒缓少许。”皇上“嗯”了一声,阖上双眼靠进椅背里,任由樱柠在他头颈按捏。屋内熏香安神宁气,樱柠又力道适中,按压得法,皇上渐渐放松心神,昏睡了过去。少顷,胡公公终于摆脱了姜瑟的纠缠,推门而入。甫一进来,就看见皇上仰靠在椅子上,眼微阖,嘴半张,神色安详,睡得正香。胡公公冲樱柠微微颔首,便算是行过礼了。正想给皇上宽衣伺候皇上就寝,却听樱柠轻声说道:“公公请轻一些。皇上刚刚才合上眼睛,怕是还没睡熟。”胡公公点了点头,心里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皇上刚睡过去,看来他来得还算及时,总算没叫姜瑟那小蹄子给误了事。胡公公取了龙袍退了下去。姜瑟这才敢冒出头来,在门外探头探脑地窥视。樱柠本不想理她,却怕她这样子被人瞧去了不好,只得开门出去,把她堵在了门口。未待樱柠开口,姜瑟已急切问道:“得手了没”樱柠悠悠然回道:“你说呢”姜瑟大喜,“你把皇上给灌醉了早知道你有这手段,德妃娘娘和七王爷何必费那么多心思”话没说完,便被樱柠截住斥道:“少在这胡说八道计策是德妃娘娘和七王爷想出来的,我们不过是依葫芦画瓢,有什么好得意的”姜瑟被骂得莫名其妙,可这时节也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还是赶紧把印模拿到手才是正经。于是,她顾不上与樱柠计较,伸出手去往樱柠面前一摊,“拿来吧。”樱柠自然不愿给她。她答应了萧柏之要拖上一天的,虽然眼下觉得姜瑟也不太可能连夜给德妃娘娘送去,可毕竟能拖多一时便要拖多一时。当下只淡淡说道:“急什么明早再给你不迟。”姜瑟急道:“现在给又有何不可迟早都要给的早拿早放心”“是你放心又不是我放心。”樱柠冷冷截地打断她,“皇上还没睡安稳,我进去拿东西时万一他醒来撞见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言毕,再不理会姜瑟,径自退回房内,直接把门关上了。姜瑟猝不及防,鼻尖差点叫房门给撞了个正着,气得直跺脚,却又不敢大声发作,只能冲紧闭的房门挥了挥拳头,无声地诅咒了几句,愤愤然离去。翌日一早,姜瑟拿到了印模,喜滋滋地去玥明宫复命领功了。午后,樱柠迫不及待地前往小树林与萧柏之密会。萧柏之是否拿到了那个所谓的密旨那密旨里到底把皇位留给了谁她其实也很好奇。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萧柏之昨夜竟空手而归。据其说,皇上在御书房的暗格里不过放了一副淑妃娘娘的画像,另加几首诗赋,估计是他与淑妃娘娘之间的应和之作。此外别无他物。樱柠听得口瞪目呆,敢情这个沉湎酒色的老皇帝其实是个长情种面对如此评价,萧柏之颇有些哭笑不得,屈指敲了敲樱柠额头,无奈说道:“别闹这是在谈正事,不要这么八卦。”樱柠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密旨都找不到,还有什么正事可谈诶,你说,会不会根本没有那什么子虚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