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孝期内不得婚嫁。显而易见,林家四姑娘要为祖母守孝,所以才耽搁了与韩公子的婚事。樱柠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可也不愿与韩君颖争执,当下只笑了一笑,“这事确实玄乎得紧。”韩君颖这才高兴起来,一脸得色地说道:“我就说嘛,那道长确实是有两下子的。”顿了一顿,忽而一声叹息,“可惜,我大哥已经订亲了,要不,苏姐姐,你看你和我大哥多般配,而且我们两个这么投缘,做姑嫂多好。”樱柠笑着啐了她一口:“呸呸呸谁跟你大哥般配都要出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脸没皮的。”韩君颖驳道:“怎么不般配了我大哥二十,你十八,年纪多合适呀。而且,虽说你长得好看吧,可我大哥也不差啊,掷果潘安是谈不上,可玉树临风总是有的,配你也可以了吧”她觑着樱柠偷笑,“莫不是,苏姐姐心气高,连我大哥这样的人物,也看不上眼”樱柠白了她一眼,“你说这种话,也不怕叫你的正牌嫂嫂知道了伤心”韩君颖叹了口气,收了脸上的玩笑之色,道:“苏姐姐,你不知道,其实我是真的希望你我能成为一家人。我那个正牌嫂嫂,林家的四姑娘,跟我大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是个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软绵性子,我看着就发愁。”“有什么好发愁的他们性子相似,岂不是才能过到一处去”“哎呦,苏姐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也瞧见了,我娘她就是个病秧子,我爹又是个不管事的,现在府里都是我在管着,可以后我去了裴家,他们怎么办就我大哥大嫂他们两个,怎么管得来这么大一个府邸到时还不得被那些下人闹翻天我一想起来就头痛。”韩君颖说着说着,皱着眉头抬腕揉额,仿佛真的头痛一般,“你看你性子多好,有魄力有决断,林家四姑娘要是有你的一半,我就不用这么烦恼了。”樱柠淡淡一笑,“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瞎操心什么”韩君颖叫了起来,“怎是瞎操心我婚期都定在九月份了,这不就几个月的事了吗”樱柠答道:“等你出了嫁,你大哥就会学着怎么管家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管,是因为有你在,他可以依赖。等你到了裴家,他无人可靠,自然就会逼着自己去做了。人不是生下来什么都会的,都是被逼着学会的。不去学,只是没被逼到那份上。你想想你自己,最初是怎么接手这个家的不也是你娘管不了事,你被逼着没法,一点点地学吗”韩君颖托腮想了想,道:“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可我大哥那种性子,就算他愿意去学,他也没那个气势镇得住下人啊。”樱柠冷笑,“能力会变,性情也会改。当你大哥知道用打赏来对付下人不起作用时,就会用棍棒来立威了。”“有道理”韩君颖击掌赞道,“当初我就是拿着银子求嬷嬷替我办事,结果嬷嬷收了我的赏银却不办事,我一气之下,用家法狠狠整治了她一顿。从那以后,府里的那些人才老实了。”她看着樱柠,满目崇拜,“苏姐姐,你以前是不是吃过很多苦,所以才懂得这么多”樱柠想起过往,一时百味杂陈,不胜感慨。但那些事情不便对韩君颖明说,故而只含混说道:“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自然没法跟你们这些官宦之家的比。”话说到此时,马车已到韩府门前。樱柠与韩君颖下了车,正往门里去,便见一人急匆匆从里面出来,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不是韩君钰又是谁韩君颖走在前面,差点叫大哥撞了个满怀,不由抱怨道:“你这是赶着投胎呢跑这么快”“啊,是阿颖啊。你先让让,我”一句话没说完,眼风忽的扫到了韩君颖身后的樱柠,白净的脸庞又开始发红,话也变得前言不搭后语起来,“我我要出去,你你挡挡住路了”樱柠知道,自己在跟前叫韩君钰感觉紧张了,于是自动自觉地往大门旁边退了退,拉开一段距离。可即使如此,风还是轻轻吹着,把兄妹俩的对话送到了她耳边。韩君颖的娇喝声,“你先别走天都快暗下来了,马上就用晚膳了,你还要去哪”韩君钰有些无奈的声音,但好歹总算不再口吃了,“阿颖,别闹林家出事了,大哥得过去看看。”韩君颖好奇的声音,“出什么事了”韩君钰带了点焦急的声音,“林家几个姑娘早上去河边看赛龙舟,结果人太多,四姑娘被人挤下河了,到现在人还没找到。她家人都快急疯了,阿爹已经过去帮忙了,叫我也过去搭把手。”樱柠这才记起,今儿是五月初三了。虽然离端午节还有两天,但诸多龙舟已经开始试水,这两天还常有热身赛,因而吸引了众多百姓前去围观。她陡然一惊,刚刚还与韩君颖在马车里议论这位林家四姑娘,这一转眼,人就出事了拧头望去,她恰好看到韩君钰匆匆离去的一角衣袍,而韩君颖,则大张着嘴立在原地,木木发愣。xxxxx林家四姑娘没了。次日天亮的时候,韩家父子才满身疲惫地回来。据说,林家请渔民在河里打捞了一夜,后来才在下游发现了她。其时尸体已泡得肿胀变形,不可辨认,是靠着身上的服饰才确认了身份。韩君颖闻讯泪如雨下。她虽然向来不喜这位尚未过门的嫂嫂,但毕竟也是一起玩过一起笑过的闺友,这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确实让人心有戚戚。樱柠拍着她的肩背,柔声劝慰,但心里不知怎的,却突然想起了昨日那老道说过的话,“无须求觅,立地可谋。”无须求觅,立地可谋樱柠的视线从窗口飘出去,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窗外,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一眼望去,火一般的艳红。xxxxx金秋九月,满城菊花傲秋霜。韩家二姑娘韩君颖披嫁衣,坐花轿,在一片喧天的锣鼓声中出嫁了。出嫁前夕,她把家中的帐本连同一大串钥匙都丢给了韩君钰,不理他愁成一个川字的眉头,自顾自说道:“以后这个家就由你来打理了。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去问问苏姐姐。”有了韩君颖这句话,韩君钰仿佛得了鸡毛令箭,开始频频往徽音阁跑,向樱柠讨教持家之道。刚开始,他还会有些不好意思,可时日一久,与樱柠越是熟稔,他越是觉得樱柠可亲可近,慢慢的在樱柠面前,他也可以谈笑自如了。细说起来,樱柠其实也没管过家,对此全无经验。可她好歹在萧府里呆过,也在宫里做过一年的婕妤,知道大家世族是如何立规矩管下人的,因而对韩君钰指点起来,竟也说得头头是道,把韩君钰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她的眼睛,越发的亮了起来。对于韩君钰三天两头地往徽音阁钻,一家之主的韩谨明韩大人,不可能毫无察觉。可这人也是老狐狸一只,自己有自己的算盘。他一直怀疑樱柠是京城某家的名门闺秀,虽然他暗地里派人去京城打探了一番,也没打听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来,可他仍是对自己的猜测坚信不疑。对此他自有解释女子私奔,有辱门庭;但凡有点脸面的家族都不会让这种丑闻流传坊间。能把消息捂得如此严实,更说明了该家族势力强大。若阿钰能借此机缘,攀上京中权贵韩谨明摸着下巴,笑得两眼眯眯,似乎已看到了指日可待的飞黄腾达。自此,他对韩君钰和樱柠的日益亲近,睁只眼闭只眼,只作不知。、第八十八章转眼冬去春来。一晃,樱柠已在韩大人府上客居了一年有余。自林家四姑娘的消息传开后,这半年来也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给韩公子说媒;但不知韩公子是眼高于顶还是另有想法,总是一再推辞。奇怪的是,韩大人似乎也不着急,好像压根儿没注意到韩公子早已过了男大当婚的年纪。对此,樱柠有些许的得意。她私底下认为,韩公子是为了她才一再拒绝议亲。可是,她同时又有点不明白,韩公子既然对她有意,为何又迟迟不表白她也知道,韩君钰性子懦弱,行事易畏首畏尾。本来么,依她的性子,她主动一点也未尝不可,可问题却是,这韩君钰迂腐守旧得紧。樱柠深知他这一点,故而在他面前一向端着架着做淑女状,绝不露半丝轻浮之态。此事若是由她来开这第一句口,落到韩君钰眼里,难免要被扣上一个孟浪之名。樱柠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太过冒险。好不容易精心塑造起来的形象,不能就这么毁了。所以,尽管樱柠一颗心已蠢蠢欲动,就像石缝里的小草一样蓬勃,可她还是不得不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想法,在韩君钰面前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然而,三月初发生的一件事,却令得她的伪装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了。事情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臻州城里最有名气的冰人上门,欲将史家刚及笄的五姑娘说与韩君钰。这半年来,上韩府来说媒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过樱柠皱过一下眉头的,可这位史家的五姑娘,却叫得樱柠坐立不安了。早在韩君颖未出阁时,樱柠跟着她出入臻州贵女的圈子,很是认识了一些人。这个史姑娘正在其中。她虽然相貌平平,却满腹才华,锦绣文章,信手拈来。其时年不过十四,却已名动臻州。而好死不死的,韩君钰平素里也最好摆弄几句酸诗。两人高山流水虽谈不上,但惺惺相惜却是错不了的了。韩君钰不善言辞,平日的社交场合里,他面对一众贵女,总是讷讷无言;唯独与这个史姑娘,总有说不完的话。以往冰人上门,他一概当场拒绝,但昨日厅堂之上,听到媒人说及的是史姑娘时,韩君钰却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方才说道:“此事,容我考虑考虑。”一旁的韩大人见他答得实在不像话,赶紧补了几句,“犬子的意思是,婚姻大事,须与父母商议。可不巧的是,我内人这几日身子又不大好了,他不忍心打扰。所以还请嬷嬷跟史家说一声,劳烦他们宽宥几日,待内人身子稍好,本官知会其后再给答复。”冰人此前已被拒多次,此番也没报什么希望,不过是被史家托付了,便过来走一趟交差,不曾想此次却有了转机。当下喜滋滋道:“韩公子孝心可嘉,足见老身没看错人。夫人身子要紧,如此就请韩夫人好生养病,待病愈之后,再慢慢计议。”冰人前脚刚出门,樱柠后脚就收到了消息。她这半年来借着帮韩君钰管家的机会,笼络了不少丫鬟。因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在前堂伺候茶水的小丫鬟立即跑来通风报信,好从樱柠那里得些好处。收得消息,樱柠斜倚栏杆,支颐呆呆凝思了许久。她原以为韩君钰已经是煮熟的鸭子了,可现在看来,这煮熟的鸭子却要飞了。可她苏樱柠又是什么人岂会这样轻易认输不就算这鸭子飞了,她拉也要把他拉回来次日三月初三,正是崇光寺一月一次的讲经大会。樱柠特地起了大早,对着妆台淡扫蛾眉轻点朱唇,精心妆扮一番后,赶去振鹭楼找韩君钰,“韩大哥,听说今天城外的崇光寺有大师讲经,我想去听一听,不知韩大哥可否陪我走一趟”韩君钰对佛法一向颇有研究,崇光寺每月一次的讲经,更是一场不落。此刻听得樱柠如此说道,他不由又惊又喜,“苏姑娘对佛法也有兴趣这可巧了,我原本就要去崇光寺的,正好一起同行。”樱柠面上做出惊讶之色,“原来韩大哥也喜欢听大师论道的呀。樱柠研习佛道,刚刚入门,今后有不懂的地方,还请韩大哥指点一二。”“指点谈不上,我也只是略通皮毛。既然苏姑娘有心向佛,今后我们倒是可以在一起切磋切磋。”凭白多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韩君钰欣喜不已。在去崇光寺的路上,樱柠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听他讲道,时不时的还提出一两个问题来。虽然那些问题在韩君钰看来浅显得可笑,可苏姑娘毕竟是个弱女子,且又刚接触佛道,故而问出如此浅薄的问题来也是情有可原的。韩君钰感到可笑之余,更觉得这苏姑娘比平日可爱多了。他自认通俗易懂地把樱柠的问题给讲解了一遍,博得樱柠的连声赞叹;但更叫他难为情的,却是苏姑娘望向他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盛的全是崇拜之情。这毫不掩饰的目光,不仅令得韩君钰霎时飞红了脸,更叫他觉得整个人都飘飘欲飞起来。拉车的骏马跑了一路,韩君钰的心也跟着飞了一路。直到入了崇光寺,韩君钰还在叹息,今天的马怎么跑得那么快今天的路怎么变得那么短宝相庄严的莲花台上,慧觉大师将枯燥的经文讲得引人入胜,但樱柠却听得乏味至极。她忍不住想打呵欠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了,平日这时候她还赖在被窝里呢可看看身旁的韩君钰,正容端坐,倾耳恭听,她只得强行将呵欠给咽了下去,也做出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来。好不容易挨到讲经结束,吃过斋饭后,两人打道回府。路上经过一片小树林,樱柠急急喊停,对着韩君钰说道:“韩大哥,这里景色真美,我们坐了这么久马车,也有些乏了,不如就在此地歇歇脚”面对佳人恳求,韩君钰怎忍心拒绝自是应好。当下两人下了马车,步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