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上万户人家当中,只有纳兰粹一家是姓纳兰的,前几日你说家中母亲生病,要回去探望,这就说明了你母亲就住在京城,我看你八成就是纳兰粹的女儿了。你这样的身份,为何会甘心入宫做一个小小的宫女”纳兰怎么能说是为了每日能看你一眼呢莫非见她踌躇不出声,也不为难她了,“罢了,严格说来,你服侍了朕这么多年,也是朕的福气了。朕对你的印象也不错,明日,朕便拟一道圣旨,把你纳入朕的后宫,如此,也不枉你辛苦多年。” 纳兰心心底一颤,马上答道,“皇上若要赐我名分,那纳兰也只有出宫了。” 莫非一挑眉,“哦这是为何”“我父亲是当朝一品官员,作为她唯一的女儿,小女必须要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一个未曾见过面的皇族公子。多年前纳兰进宫,就是逃婚来了。今日皇上若封我名分,那外人要说我进宫高攀来了,纳兰真的无福消受圣上的恩宠。就让纳兰继续做一个丫鬟吧,圣上。”“当今多少女子想法设法想进入朕的后宫,你倒是稀奇。既然你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你,从今往后,朕的衣食住行都由你来负责,什么时候想通了,你来跟我说。朕说过的话,是永远算数的。”“是,小女记住了。”出了金銮殿的大门,纳兰蹲在一棵大树下失声痛哭。很多年了,她抛弃尊贵的身份进宫来,就是为了能看见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如今,那个人亲口说要册封自己,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如此毫无感情。纳兰知道自己不能答应,若成了他后宫的女人,恐怕一年也见不上一面了。要不如何说世事稀奇呢,喜欢了那个男人这么多年,如今有机会与他结为夫妻了,自己却不能答应。一切都只因,莫非,他是当今圣上啊。、我就当是相濡以沫了莫非有一套用金线绣的龙袍,但是他极少穿。大多时候,他都是穿一些相对较严肃的朝服上朝。平时来说,伊贺随意拿上一套,他就安安分分穿上了,但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看上朝的时间就要到了,莫非还在拿服装来晦气。无论伊贺拿哪一套给他,他都能挑出点毛病来。正巧这时纳兰捧着昨日伊贺送来缝补的衣服过来了,莫非一看,就说要穿纳兰手上拿的那一套。纳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衣服,跟莫非说,“这一套是便服,皇上上朝穿这一套,会被大臣笑话。” 莫非闻言,又不出声了。伊贺不知道莫非今日是在烦躁什么,昨晚就寝之前还好好的。纳兰走上前去,看见有一套黑色的衣服,上面绣着金龙,她把这套衣服拿起来递给莫非,“依小女看,这一套甚好。皇上若真喜欢小女适才送来的这一套,等你下朝之后,就换上。” 莫非撇了她一眼,就伸开双手来,纳兰愣了一下,随即动手为他换上了朝服。这是她第一次跟莫非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莫非心不在焉地上完早朝,回到寝宫之后就让伊贺帮忙换上了那套便服,伊贺小心翼翼地问,“皇上今日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惹着我们圣上了”莫非冷哼了一声,“明日忆遥四岁生辰,母后又催着我生小公主来了,真是稍有风吹草动母后都能扯到这件事上面来。不过朕倒是真怀念朕逝去的小公主了,她生前朕没怎么看她。现在的妃子生不出小公主来,我母后定是不甘心的。”“也怪不得皇上,都是妃子们不争气。”“不是她们不争气,每一日我离开之前,我都会吩咐丫鬟煮一碗绝子汤。皇子朕有不少,也不在乎再缺一个公主。每一日朕醒来看着身边的女人,朕都要费好大的劲去回想她到底是谁。朕真的厌烦了。”“这”“上早朝之前因为选衣服把早饭时间耽误了,朕有些许饿了,让丫鬟端些早点上来。”“喳。”不多久,纳兰就领着几个丫鬟端着糕点上来了,当纳兰想退下的时候,莫非把她叫住,“你留下,朕有话要跟你说。” 纳兰就端着心站在莫非身后,莫非尝了一下早点,“今日这早点味道有些独特。”“小女见皇上今日心神不宁,就特地在早点里面放了一些安神的药料。皇上若吃不惯,小女这就去换。”“不用换了,朕还吃得惯。是了,明日小王爷生辰,我与母后要一同前去,丫鬟带多了也不方便,明日你跟我们一同去,也不需要别的什么人了。去到冀王府,自然有人伺候了。”“皇上以前外出不带什么丫鬟吗为何这次就换成我了”莫非闻言回过头去,“你不方便吗”“是,还有诸多事情要做。明日会有人送香料来,其余的丫鬟们不懂得辨识,怕是会出差错。”莫非这回真是无语地笑了,“让他今日就送进来,逾期斩。” 纳兰心一颤,“何苦这样,我让丫鬟告知他,让他推迟一天送进来便是了。”莫非挑眉,“嗯,如此简单的借口,就不用拿来搪塞朕了。你心里想什么朕都知晓,上次你拒绝了朕的册封,所以你以为朕会趁机对你不轨是吧你放心好了,朕不会勉强你的,你就只管乖乖听话。” 纳兰心见逃不掉了,也就只能默认答应了。莫非又转过身去继续吃早点,吃着吃着嘴角就不自觉上扬,竟然还有这样的丫鬟,一身正气凛然不容侵犯的样子,倒十分可爱。在冀王府的时候,到了用餐时间,莫非推掉了归宁给他的丫鬟,他的身边来来回回就只有纳兰心一个姑娘。在座几个细心的女子都发现了莫非看纳兰心的眼神明显有名堂,都相视偷偷笑了。莫非送了一把特制的弓箭给忆遥,归宁没有好脸色,“你这主意倒也打得响,从小就用这样的东西熏陶他,长大了好为你效力是不是” 莫非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等到子御生日的时候,我也叫师傅定制一把送给他。” 抱着忆遥的子御无辜地看了众人一眼,“可是我更喜欢长剑。” 归宁恨铁不成钢地掐了子御一把,“你真是深得你父亲真传,就知道舞刀弄枪。”吃过饭送过礼物之后,莫非和太后就准备打道回府了,但是莫非回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丫鬟不见了。于是先招呼太后和下人们先回去,自己又回头去找纳兰心了。原来啊,纳兰心被归宁和素素及独情三人拉过去问话去了。就在归宁轩门前的小花园里,纳兰心被归宁三个围在一起,归宁拉着她的手,“好妹妹,你就告诉我们吧,你与皇上是什么关系,我们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一个丫鬟这么简单。” 纳兰心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出声,独情和素素又劝了几句,纳兰心只能把事情和盘托出。素素心疼地说,“我看你这气质就不是一般的女子 ,没想到却也是命苦,只可惜莫非他是当今天子,若让你成了他的女人,倒是可惜了呢。姐姐怎么能忍受与别的女子共事一夫。” 纳兰心凄冷一笑,“可不是么,前几日,他说要册封我,我怕极了,我是不可能答应的。纳兰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我不死,我就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当他的丫鬟,为他操心他的日常生活,缝缝衣服,泡泡他爱喝的茶,每日能见上他一面,知道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如此,我就当是相濡以沫了。”三个女人又是一阵心疼,只叮嘱她以后多来冀王府,和姐妹们聊聊天。忽而听见莫非喊叫归宁,“归宁皇嫂,又把我的丫鬟带到哪里去了”几个人只能赶紧出来,莫非走过来,看见他的丫鬟满脸通红低着头的样子,就看着归宁,“可是欺负她了” 归宁咬着牙就上去狠狠地敲了一下莫非的脑壳,“你这浪子我们几个好歹是你嫂子,竟如此无礼。纳兰还给你,带回宫去吧。以后有空时常带她出来,让我们姐妹几个偶尔能聊聊天。可听见了” 莫非委屈地摸着脑壳,闷闷地说了一句,“听见了。”纳兰跟莫非同坐一辆马车,想起刚才莫非在归宁面前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莫非看向她,“你笑什么” 纳兰正眼瞧他,“归宁姐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你如此服服帖帖” 莫非不以为意一笑,“有道言,一物降一物,他是我皇兄的掌中宝,我哪里敢得罪她但是朕不得不说,归宁她是一个极妙的女子,想我堂堂当今圣上,竟被她拦在门外不让进门来。这世上,能治得了她的,也只有我皇兄了。” 莫非如此一说,纳兰更是对归宁感兴趣了,于是就让莫非说一些归宁的事情来听。莫非说了一路,专门挑归宁不好的事情说。纳兰被感染了,笑得可开心。莫非又定定地看着她,“你大大方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话完,纳兰又红着脸不敢再笑了,也不敢看向莫非了。、潜移默化的存在莫非最近变得矫情得可怕,这也怪不得他。他没有别的办法去吸引纳兰,纳兰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理智和冷静让莫非很有挫败感。所以他只能在上早朝的时候穿一双颜色逆天的鞋,在喝茶的时候挑火候的问题,在批卷宗的时候说伊贺磨的墨太粗,在睡觉的时候说香料不能助眠,无辜的伊贺终于看出个所以然来了,所以每次皇上挑刺的时候,他就一溜烟跑去找纳兰,反正找着纳兰肯定没错。纳兰心真是又觉甜又觉酸,觉得甜是因为莫非现在开始重视她的存在了,觉得酸是因为自己永远也不能再进一步。当莫非的日常生活已经离不开纳兰了的时候,纳兰收到家里的来信,说是家母去世,速归。纳兰二话不说就赶回家去了。不知原因的莫非只知道纳兰又没打招呼就消失了,脸色阴郁。没有人知道纳兰为什么又请假回去,而且一走就是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莫非忍着没让伊贺去上门找她,但是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到最后,生气就变成了想念。没有了纳兰,莫非不再穿错鞋子,不再对任何事情挑刺,伊贺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让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再闹小脾气,伊贺也没有办法把纳兰找来。莫非在脑子里告诉自己,别去找她,别找她,她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事实上,纳兰在莫非心里已经成了潜移默化的存在。天天看见她的俊脸,莫非觉得心情愉快,生活似乎也变得有意思起来。但是已经半个月了,半个月没见过那个俏丫头了,那个丫头性子硬,脸皮薄,笑起来甜甜的,很是迷人。她会在莫非穿错鞋子的时候警告莫非,会在莫非说茶不好的时候,坚持说茶没有问题,还会威胁莫非如果再无礼取闹,以后就换个丫鬟给他泡茶。其实,除了归宁,纳兰也能轻而易举地把莫非治得服服帖帖。又过了些天,纳兰终于回来了。莫非气还未消,在纳兰端茶给他的时候,他没接,只冷冷地问了一句,“服侍我是不是让你特别委屈所以你不辞而别一个月” 纳兰没有说话,莫非看向她,这才发现纳兰憔悴了好多,顿时心中一颤。纳兰把茶放下,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又蹲在树根下失声痛哭,她没能看见她额娘的最后一面,自从进宫之后,纳兰基本没有对她的父母亲尽过孝道,因为她的自私,她亏欠父母的真是太多太多了。后脚就跟出来的莫非看见纳兰哭成泪人,顿时不知所措,只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是朕错了,朕跟你道歉,别哭了好不好朕保证,以后再不给你找麻烦了。”“我额娘走了,她走了,临走前说想见我最后一面,可是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去了,我亏欠父母太多太多了,我真的不该进宫,真的不该进宫”莫非这回知道自己是真的误会她了,心里愧疚非常,“你若想出宫的话,跟我说一声就是,朕不会拦你。” 这回,纳兰从莫非怀里抬起头来,看了莫非好久好久,然后无言地转身。莫非想伸手拉,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不允许这样做,你不能这么自私,这个姑娘为了你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她就算要走,你也是绝无资格拦的。最后,内心挣扎的莫非就这样看着纳兰消失在自己眼前。莫非看着纳兰远去的背影,呢喃道,“这么多年了,离开我,你才能有更好的生活。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只能放你走。”归宁和纳兰在小花园里面的对话,莫非都听见了。、反复之间纳兰心回家了,她收拾了东西,没再跟莫非道别。她父亲已经没有了妻子,她要回到父亲身边,补偿这些年来她所亏欠她父亲的孝道。走到宫门外,纳兰心回头来看着金碧辉煌的大门,痛着心跟这一切告别,她知道自己傻,也知道自己自私,自己想要的是一夫一妻的相濡以沫,明知道莫非给不了,但是为了这个男人,她还是狠心放下家中的一切,进宫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父母有多想念她。这一切该结束了,她额娘去世之后,她就醒了,莫非,并不属于她。莫非呆呆地坐在龙椅上,他知道纳兰心不会来了,她可能已经走了,但是他还是期盼着那个俊俏的身影会端着茶进来,就像以往一样。莫非清楚地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但是却又自私地想把她留在身边,无论怎么都好,只要日日能看见她,也是好的啊。想着想着,又自嘲地笑了,“莫非啊莫非,你已经耽误她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好意思,你怎么好意思。走吧,走了倒解脱了。什么茶不是茶,什么衣服不是衣服,日子还是照样过的,你走吧,走吧。”伊贺在一旁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莫非这个样子,原来,他也有儿女情长。回到府上的纳兰无言地跪在她父亲面前,给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