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看他送水上楼,才又继续说道:“那日两人吵架抢夺的荷包,就是外面那女子给张掌柜的。不过赵大嫂舌头被剪,应该与他们二人无关。”他得了李澄秋的指点,查案查的热火朝天,这会儿见到李澄秋,忍不住就跟她说了些内情。李澄秋却觉着在客栈说这些不妥,打断了他:“那就继续再查吧。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她说着指了指楼上,“刚进来两个客人,有些奇怪”、人各有志陈玘那天晚上去见了陆家父子,第二天一早,就与他们一同去了大理。赶路途中,双方都在尝试劝服彼此,陆充苦口婆心:“殿下,臣等早已铺垫好了,只要拿到玉玺,您亲自登门面见云南王,求娶王府郡主一事,必定能成。”“我若想要玉玺,当日就不会把它交给王珪。我更不想娶云南王的女儿。陆先生,大势已去,你又何必这样执着”陆近平对陈玘的态度十分不满:“殿下连试都没试过,怎就知道大势已去难道臣等八年筹谋,于您就一文不值么”陆充皱眉斥道:“不得无礼”陈玘面色如常,冷静回道:“有些话我已说过不止一次,只是你们听不进去而已。天下从无不灭的王朝,气数已尽,民心已失,岂是区区几人之力所能挽回”“可是殿下并未失却民心”陆充激动起来,“老臣这几年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也走了许多地方,处处都有殿下的传说,处处都有人倾慕殿下的风华,这难道不是民心”陈玘耐心说道:“先生学通古今,见识广博,怎会不知这种倾慕传颂,不过就如谈起一个前朝人物一般,哪里能作为民心向背的标志。难道百姓谈讲诸葛孔明,倾慕他才智超绝、恨不能躬逢其盛,也是存有助他北定中原之心么”陆充一时哑然,却又不甘心自认短处,一时急得干咳起来。陆近平忙伸手给父亲拍背抚胸,又服侍他喝水压住咳意,陈玘在旁帮着倒水递帕子,却仍继续说道:“先生莫急,不若只当你我师生现是在谈论时势好了。自南北并立以来,亡国者已有刘宋、萧梁、苻秦、北魏、北齐等等,哪一家复国成功了我陈国篡梁自立,享国祚不到五十年,有何可堪称道的惠民善政”陆充勉强压下咳嗽之意,脸色却已经憋的通红,他气喘着说不出话,陆近平却冷笑道:“就算复国不成,也当叫那无耻小人宋子英身首异处殿下难道就甘心受这灭国之辱、夺妻之恨”陆充立刻反手打了陆近平一巴掌:“谁准你说这些的”几乎声色俱厉到了嘶吼的地步。“先生息怒。”陈玘出人意料的没有恼怒,仍旧神情平静,语声舒缓,“近平说的原也没错,宋子英不忠不义,确实该死。只是我不愿为此人脏了自己的手,也无意卷入风云浪潮之中,便不想理会他的死活。灭国之辱,是父皇自作自受,我为人子,该做的能做的都已做了,问心无愧;至于夺妻之恨,实在谈不上,周朝襄国长公主与我从无婚姻之约。”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个心死之人毫无起伏的说着话,陆充父子既无力反驳他所说的话,又被他这样的平静吓住,之后竟一连几日都没再提起话头劝解陈玘。直到三人到了大理,陆近平才又想到办法,去找萧若出面相劝。萧若早先被陈玘打发到大理来避风头,一直惴惴不安,深恐陈玘出事,这会儿见到他亲自来了,自是喜出望外。可面对陆近平的要求,她却有些迟疑。在她内心里,自然是怀念陈朝的,她幼时在金陵生活过,记忆里一直有繁华金陵的影子和少年太子的绝世风姿。萧若希望那个高贵出尘的太子能高高坐在金銮殿上,心想事成,万事顺遂。直到她到了昆仑镇,见了李澄秋,与她交谈几次之后,萧若才不情不愿的承认,自己那种想法太过天真。天下百姓其实并不关心坐在金銮殿上的是谁,他们没见过太子,也没当面受过太子恩惠,对他们而言,只要吃饱穿暖,日子有奔头,足矣。好不容易南北一统,再无战乱,大家都能安居乐业,谁会愿意丢了安稳生活,再陪着太子征伐复国何况太子自己就不愿意。当萧若确定了照雪客栈的伙计刘石宏就是太子陈玘后,她就已经隐约猜到太子是决心隐居,再不恢复旧日名姓了。萧若后来想想,其实这样也不坏。昆仑镇是个繁华小镇,照雪客栈的生意那么好,又有一个那样良善公道的李掌柜,太子在店里所心所欲,吃得好睡得香,又何必叫他想起那些旧事,进而烦恼郁愤呢所以受了陆近平的嘱托之后,萧若见到陈玘就有些欲言又止。“你不要在这里耽搁了,我联系到一个商队,是要回长安去的,你跟着回去,不要叫姨丈和姨母担忧。”陈玘只当看不见她的迟疑,直接开口说道。萧若一惊:“殿下要赶我走”陈玘道:“不要再这样称呼了,叫我表哥。”萧若莫名脸上一红,低声叫道:“表哥。”“嗯。”陈玘没察觉异样,继续说道,“王珪那边已经结案,确信这桩案子与你无关,已经放了你的随从,我传信叫他们自行北上了,到时你们在益州汇合就好。”萧若立刻大了声音:“我不走”陈玘微微蹙眉:“丽娘听话,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呆在家中,却四处乱跑,岂不叫亲长担忧”“我才不是乱跑,我是”萧若听陈玘叫了她的闺名,又红了脸,“我是出来找表哥的,爹娘也都知道的。”她还不习惯称陈玘为表哥,所以在说到这两个字时,就有些含糊,像是含在口中舍不得吐出来一样。陈玘只当是姨母他们担忧自己,缓和了语气:“我会写一封信给姨母,你带回去,请她不要担忧牵挂。”萧若撅着嘴不肯应,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问:“表哥,你真的就甘心留在昆仑镇么”陈玘点头:“此心安处是吾乡。我在昆仑镇心安神定。”“那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复国做皇帝”萧若继续追问。陈玘忽然一笑:“皇帝有什么好的皇帝有我随心所欲吗有我清闲逍遥吗你也是世家出身,应该知道,皇宫再富丽堂皇,也不过就是个大牢笼而已。做皇帝的人,被文武百官盯着,被天下万民仰望着,一点行差踏错都会留在史书上成为笑柄,哪似我等做个寻常百姓快活”他早先恢复本来面目去巡检司自首,到现在时间尚短,胡须不过出了浅浅一层,现在又是在陆充父子准备好的隐秘落脚处,便没有易容。因此他这一笑,立刻如云破月出、光辉遍地,萧若眼瞧着他的笑容,胸腔里的心不由自主狂跳起来,只觉他说什么都有道理,他想做什么都不该违逆,自己只有追随的份。陈玘看表妹呆呆的,小时候的影子浮现出来,语气更柔和了一些:“表哥此身已在江湖之远,再不愿履庙堂之地,你呢,就不要来帮人做说客了。”“原来表哥知道了”萧若羞赧低头。陈玘笑道:“是啊,近平他们,我自会想办法说服,你就不要管了,早些回家去。”萧若听到这话份外执拗,“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照顾表哥。”“我不用人照顾,也没有余力照顾别人。丽娘,这里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听表哥的话,早早回去。”陈玘说完就走了,再没给萧若反驳的机会。他做事周到迅捷,果然只过了两日,就亲自把萧若送到商队里,托付了商队的商人,带她同行,经益州回长安。送走了萧若,陈玘回去叫陆近平把在大理的陈国遗老都找了来,他站在众人面前,斩钉截铁、丝毫不留余地的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我不愿诸位勉强于我,我自然也不能勉强诸位,诸位若仍是不死心,想要力图复国,我不拦着,只是不要打我陈玘的名号,也不要将我牵扯进来”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说不出话,只有陆近平冷冷开口:“殿下真以为还能回到客栈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么两桩奇案并发,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又有南北客商往来传递,只怕此时长安城中已经听说了此事。您想放过宋子英,不知他肯不肯放过您”、无赖李澄秋把两个客人的奇怪行止告诉了梁伯元,这时他的鸡汤米线也送了上来,梁伯元一边要李澄秋放心,说自己会盯着,一边西里呼噜的吃起了米线。等他吃完,外面稀稀落落的雨也停了,梁伯元给了钱要走,王励和徐二娘气呼呼的回来了,一见到梁伯元就说:“小梁,你整天都在忙什么那些欺辱良家妇女的无赖,你管是不管”梁伯元给问的直愣神,忙道:“徐二姐你消消气,这是怎么了谁那么大胆,敢欺负你”“不是我”徐二娘气的声量都高了,“是后街柳大嫂那个臭无赖牛连,仗着自己后面跟着几个小混混,竟敢堵在柳家门上调笑,还把柳林那孩子打的脸颊肿起,气的柳大叔直翻白眼险些晕过去你说,你管不管吧”梁伯元十分诧异:“有这等事牛连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他现在还在那”“没有,我们撞上了,怎能不管王励把他们打跑了,你快去找他们算账,他们要敢倒打一耙,说王励的不是,你就好好收拾他一顿”梁伯元连连应声:“好好好,徐二姐放心,我这就去”他应了说去,可张家的案子尚未结案,他出门一时没找着牛连,就又一心在张家查问,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牛连那边被王励打了两拳,心中不忿,又知道刘石宏不在店中,隔了两日就带着四五个狐朋狗友去了照雪客栈。徐二娘一看见他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来,立刻走上前拦住:“对不住,客满了。”牛连早看着徐二娘的美貌心痒痒,这会儿故意想占便宜,就往她身上凑,“哪里满了我瞧还空着好几张桌子呢二娘莫非是留给相好的了”徐二娘被他恶心的够呛,柳腰一扭,闪在了旁边,冷脸道:“你放规矩点,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什么地方不就是客栈么老子来吃酒,怎么不行”牛连眯着眼睛横了起来。李澄秋看见这一幕,微微蹙眉,从柜台中走出来,“客官说笑了,我们开门做生意,自然没有拒客不纳的道理,你这边请。小三儿”胡小三儿应声而来,笑嘻嘻的拦在徐二娘身前,对牛连等人一伸手:“几位客官这边请。”带着几个地痞去了角落里。有吃酒的本镇客人看见他们几个进来,眉头都皱了起来,偏偏牛连还不满意,不肯坐角落的位置,非指着当中一张坐满了人的桌子要坐过去。胡小三儿脸上依旧带笑,话却说得不客气:“客官见谅,那几位是常客,且比您先到,没有请人家让的道理。”“没有他们让的道理,老子我就要让了”牛连一拍桌子立起眼睛,却见店中客人竟不害怕,也没有纷纷起身避走,还都侧头望着自己这边,便越加恼怒起来。他几个跟班见此情形,立刻上前围住了胡小三儿,还摩拳擦掌的,似乎想要动手。徐二娘担忧胡小三儿吃亏,转头奔去后头叫王励。这边李澄秋刚要开口解围,却见被人围在当中的胡小三儿不知怎么一转身,竟如泥鳅一样从包围中脱身出来,还笑嘻嘻的说:“客官真爱说笑,小三儿我无父无母,可没有不知哪来的倒贴老子”李澄秋见到这副场景,微微吃惊之余,倒也放下心来,回到柜台后面去看着。牛连见到胡小三儿莫名其妙就钻了出来,不禁揉了揉眼睛,待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登时怒火冲天,想也不想就一拳打出去。胡小三儿不闪不避,反而迎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同时吸气弯腰,让他的拳头落了空,口中还故意惊慌失措的嚷道:“啊呀,打人啦痛死我啦救命啊快去叫人”不明所以的客人们都是一惊,李澄秋却听出他不过是虚张声势,但这时却真的是一个好机会,忙央求坐在门口的一个熟客帮忙去找巡街的兵丁来。这时王励也跟徐二娘奔了进来,眼见胡小三儿“吃亏”,王励大跨步冲上去,一把拉开牛连就揍了一拳。他人生的高大,拳头也比一般人大,重重打在牛连肚子上,牛连立刻惨呼一声。他那几个跟班见此情景,纷纷涌上来,胡小三儿从中捣乱,绊倒一个抱住俩,另外两个都被王励打倒,摞在了牛连身上。梁伯元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牛连被几个跟班压在地上哀叫的场景。另一边儿王励扶着胡小三儿,细胳膊细腿的胡小三儿弓着腰,脸上竟还有点点汗珠,似乎疼到了极点。李澄秋寒着脸站在门口,看见他进来先说:“劳烦小梁捕快派个人帮忙去请大夫,我们这里实在没人手了。”梁伯元忙叫了个兵丁帮着去请大夫,又过来慰问胡小三儿的伤势,并听着店中食客七嘴八舌的学了牛连的恶行。牛连一边喊痛,一边嚷道:“是他们打人在先”梁伯元气的踢了他一脚:“你还敢恶人先告状我看你这段时日就是欠收拾了”说完转头叫兵丁将几个躺在地上的人抓走,又去与李澄秋说,“李掌柜看看有没有什么损失,我叫这混蛋赔”徐二娘这时走过来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