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服侍在侧,李澄秋也没打独自逃跑的主意,看目下路上的情形,显然陈玘并没被云南王捉住,他一定会想办法来救自己,所以李澄秋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养足了精神,以备陈玘到来时随他逃走。他们这一日到的是朗州治下,距北上必经之地朱提县约有400里路,只要陈玘能在这期间追上来,他们脱逃就不是问题。兴许是宇文毓华被她一番话勾动了心事,这一晚便没有找李澄秋一起吃饭,也没再见她,李澄秋独自吃过饭就早早睡了。第二日宇文毓华依旧没有露面,李澄秋知道他们要在此地补给,今天应该走不了,就随便找了本宇文毓华带着的书翻。那书很是乏味,李澄秋翻的百无聊赖,正昏昏欲睡间,外面来送午饭,侍女到门口去接,李澄秋身边的窗子忽然开了一条缝,扔进一个纸团来。、后会无期李澄秋忙将纸团握在掌中,借着去方便的时候打开看过,然后撕碎扔掉,出去如常吃饭睡午觉。她这一觉直睡到天近黄昏才醒,那陪伴的侍女也一直没有叫她,见她醒来,给她要了水洗脸,回话道:“长公主那里有些琐事要料理,命奴婢转告姑娘,请姑娘多休息,明日一早就启程。”李澄秋应了一声,起身在房里走了几圈,等到晚饭送来,她吃了晚饭,就倚在窗边看外面热闹的街市。那侍女一直站在她身边,并不多话,李澄秋一直看到华灯初上,还是没看够似的,也不做别的,只一径脸朝着窗外。侍女耐着性子又陪了一会,就建议李澄秋去睡,李澄秋从善如流,随手放下窗子,回身上床去睡。侍女看她躺下了,就吹熄了灯,自己在外间榻上守着。她不比李澄秋,白日没有睡过,这会儿就有些瞌睡,虽是坐着,头却开始一点一点的,也因此,当窗户被人用巧劲打开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胡小三儿小心翼翼将窗子打开,在保证没发出一丝声响的同时,身子轻巧的跃进屋子落在地上,他回手将窗子支好,随即脚下无声靠近那侍女,手刀劈出,侍女一声儿没出就昏了过去。胡小三儿扶着她倒在榻上,随即绕过屏风来到床前,低声叫:“掌柜的。”李澄秋立刻坐起来:“小三”“是,这衣服你换上。”胡小三儿递给李澄秋一个包袱。李澄秋也不多问,等胡小三儿出去就手脚麻利的换好衣服,也跟着绕出屏风,胡小三儿见她出来,立刻抱了侍女送进去,塞入床上被子里,又点了一下她的昏睡穴,让她睡的更久些。“咱们走吧。”胡小三儿拉好被子放下床帐,拉着李澄秋到门边,先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直到宇文毓华住的屋子那里传来喧嚷惊呼声之后,才带着李澄秋悄悄开门出去,并一路贴着墙边转到楼梯拐角。拐角处有一扇通风的窗子,此刻正大开着,胡小三儿走过去捞起一根绳子,将绳子一头绑在李澄秋腰间,扶她上了窗子钻出去,又抓紧绳子,一点一点将李澄秋放到了地面。确认李澄秋安全到底后,胡小三儿自己也从窗子翻出来,落到李澄秋身边。他没急着走,而是先贴在墙根上屏息静听了一会儿,待宇文毓华带的护卫都涌去她房间,才带着李澄秋一路往客栈后门走,从后门出去后,又沿着小巷转了几转,进了一处小小民居的门。安全到了落脚处,胡小三儿松了一大口气,走进屋子咕嘟嘟喝了一碗水,然后才对李澄秋说:“掌柜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接应一下老刘。”“他在哪”“在客栈,你放心,没事的。”胡小三儿指指门帘后的里间,“您累了就先歇歇,这地方简陋,凑合一下吧。”李澄秋皱眉:“老刘不会是去见宇文毓华、借此吸引走所有护卫了吧”胡小三儿憨笑:“什么都瞒不过掌柜的。您放心,这是在云南地面,她宇文公主也不敢大动干戈,只要您平安出来了,咱们什么都不怕。”李澄秋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说:“那你们小心。”“嗯,我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这屋子里有干粮,您耐心等等,千万别出门去。”胡小三儿叮嘱了一大堆话,出门时又叫李澄秋闩好门,然后才展开身形往客栈极速掠去。稍早时候,宇文毓华吃完晚饭,叫了心腹进来商议事情,刚把该交代的交代完,房中只剩元充的时候,窗扇就忽然被一阵劲风打开,一道人影直冲了进来。元充立刻挡在宇文毓华身前,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来人一掌拍在头顶,直接昏了过去。窗扇震荡着关回去的时候,宇文毓华的咽喉间已经多了一抹寒光,与此同时,门外有侍卫匆忙行至门前,恭声询问:“长公主”宇文毓华镇定自若,抬手轻轻一推锋刃,应道:“没什么事,来了一位好朋友罢了。”她说着微微抬起头,望向身侧身穿夜行衣的陈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陈玘面色冷淡:“叫人把澄秋带来。”宇文毓华一叹:“数年未见,你就这么一句话要说”她说着站起身来,陈玘手中宝剑始终不离她颈项之间,她却毫不在意似的,缓缓向陈玘走近两步,“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一幕,我曾经梦到过不止一次。”陈玘不答,她便继续说:“每次你都问我为什么,眼睛里又是恨又是爱,从来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我真没有想到,你杀宋子英是为了别的女子,将宝剑放在我颈间,也是为了别的女子,你哪怕是为了国仇家恨也好啊”“我也没有想到,从来不说这种话的宇文毓华,在兵戎相见、做了襄国长公主之后,竟面不改色说的这般流利。可见政客多厚颜,总是没说错。”宇文毓华听的嫣然一笑:“多谢你没把无耻二字说出来。李掌柜是在我这里做客,不过,我记得我曾经请你顺手帮个忙,不知我要的东西”“你要的东西不是已经到手了么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宇文毓华故作惊诧:“原来如此,还是没能逃过你的眼睛。看来我不放人是不行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李掌柜的为人,想请她去长安做客呢”陈玘听见外面传来刻意放轻的纷乱脚步,冷冷望着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你不敢做的事。但是何必呢,我们如今又不是只能做敌人。”“若不是你找上门来,我们又何敢与襄国长公主为敌本就是陌路人,何不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放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你真的甘心就此隐姓埋名、做一个凡夫俗子”宇文毓华回视着陈玘的眼睛,目光中露出些殷殷期盼之色,“淳许,今时不同往日,我身边恰好缺一个你这样的人”陈玘立刻打断她:“这些话就不必说了,长公主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里用得着我我只想带我未婚妻离开这里,回去过我们平静的日子。”宇文毓华深深望着他:“你说的都是真心话”陈玘把手中宝剑往前一推,冰凉的剑刃立刻挨到了宇文毓华颈间的皮肤上,“你那些心机手段都收起来吧,对我而言,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时今日的我,再不是从前的陈玘。”他说着抬脚一踢旁边的凳子,立时将关紧的门砸出一个洞。门外手持刀剑的侍卫有躲避不及的被打落楼下,其余人忙聚拢过来往室内抢,有人喝道:“大胆刺客,现在放开殿下,还可留你个全尸”“都不许乱动,否则我就不客气了”陈玘神情冷漠,将手中宝剑轻轻一送,宇文毓华脖颈间随即拉出一道血痕,所有人等顿时都止步在原地,看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宇文毓华倒是神色如常,只收了笑容,淡淡说道:“你是铁了心了”“是”“要是我杀了李澄秋呢”“那我就要这里所有的人偿命”宇文毓华忽然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声如银铃,“真是没想到啊”陈玘由着她笑,手上却不放松,直接拎住她的衣领,问道:“玉玺在哪里”宇文毓华听见这句,笑声终于停下来,侧头问:“你不是来要人的么”“你把盗走玉玺的罪名安在了我头上,我不交回玉玺,还怎么在昆仑镇生活”“那就不要回去,长安、金陵,有的是好地方可以存身。我本来还想给李掌柜选个名门公子做夫婿呢,可惜她却不肯,你猜为什么”“如果宇文重现在随便挑一个大臣让你嫁,你肯不肯”“那你又为何非得要她为了报恩”陈玘眼睛一直盯着外面的护卫,口中缓缓答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便是报恩又有何不可你少年时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怎么到如今反不懂得只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的道理。”宇文毓华听了这话半晌不语,末了又笑起来:“既然你们二人一片真情,我也就不从中作梗了,人你可以带走,东西却不行。你放心,黎思明那里,我会派人施压,他也怪不到你头上去。”陈玘将信将疑,恰在这时,一枚冷箭忽地自对面射过来,直冲宇文毓华胸前,陈玘下意识挥剑拨开,外面围着的侍卫已经起了骚动,有人大声提醒:“刺客不是一个人有同伙”与此同时,数条人影分别从楼下对面纵跃而出,很快就与宇文毓华的侍卫交起手来。陈玘拉着宇文毓华往室内退了几步,并对她说:“这些人与我无关。”宇文毓华还不等答话,一片混乱的外面又忽然传来两声怪腔怪调的鸟叫,陈玘立刻把宇文毓华往逼近过来的侍卫那里一推,丢下一句:“希望长公主言而有信。后会无期。”就纵身窜出门上了屋顶,随即消失在夜色中。、回家胡小三儿走了之后,李澄秋就坐立不安的在窄小的院子和屋子之间来回踱步,她大略记得客栈的方向,所以总忍不住走出去往那边伸头张望。更让人担忧的是,那边很快就传来不同寻常的呼喊声,远远还能听见有兵刃交击的清脆声响,李澄秋知道宇文毓华随行带了不少人,深怕陈玘和胡小三儿吃亏,最后干脆就站在院子里不肯进房去了。那边动静越来越大,巡夜的更夫很快敲起了锣,接着又有火光冲天而起,李澄秋虽然深知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甚至很可能会拖后腿,却还是快按捺不住,几乎要开门冲出去了。恰在此时,李澄秋感觉到身后有些异样,回头看时,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从邻家墙上翻越进来,转眼间就到了她面前。“你没事吧”两个人异口同声,陈玘更是不等李澄秋答话就伸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连声说:“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就不该走的”胡小三儿跟在后面嘿嘿偷笑两声,悄悄进屋子去了。李澄秋则温声回道:“我没事,宇文公主对我倒是以礼相待,吃得好睡得好,比在家里时还养尊处优呢。你怎么样我看客栈那边起火了。”陈玘这才抬头往那边望了一眼,随即又看向李澄秋,回道:“我也没事,是别人要杀宇文毓华,我趁乱走了,和小三汇合后,绕了个圈子回来的。”“没事就好,别的事就不要提了。去大理,是我叫你去的,要说错,也是我错。”李澄秋微微一笑,抬手按住陈玘放在她肩上的手,“只要大家都平安,就是万幸。”陈玘点点头:“平安就好。”他心里一时千言万语想说,偏偏都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拉下李澄秋的手来,紧紧攥在掌中,说,“等风声过了,我们就回家去。”他的手掌厚实温热,正好将李澄秋微凉的手包裹住,让她很快就觉得脸上也发起烧来,不由低了头说:“进去说话吧。”“嗯。”陈玘应了一声,脚下却没动,手也没有松开,仍紧紧握着她的手。李澄秋不由抬头对上他的眼,见他正痴痴望着自己,目光中似蕴含着深浓的说不出的情愫,她一时心有所感,也怔住了,只与他四目相望,直到外面街巷上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两人才一起回过神。李澄秋立刻抽回了手,率先转身向屋内走,随便找了句话说:“谁来刺杀宇文公主”“不知,我们打探你们行踪的时候,并没遇见这伙人,直到进城之后,才发现也有人在客栈附近窥伺,似乎不怀好意。”“会不会是北周皇帝派来的,黎王爷应该还没追查到宇文公主的行踪才是。”两个人说着话就进了屋子,胡小三儿多点起两根蜡烛,笑着插嘴:“随便是谁,反正是狗咬狗,不关咱们的事。掌柜的,咱们店中怎样了”“店中应该无事。宇文公主没想惊动别人,是以她耐心等着我们离了昆仑镇才动手,估计这会儿胡伯他们还以为我们同在大理呢”“那岳父和岳母”陈玘接话问道。李澄秋道:“他们先一步从密道走了,我让他们先去吐蕃等我们消息。宇文公主应是并没派人去追他们,她好像觉得抓到了我就足够了。你们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叫你去盗玉玺”陈玘点头:“是。都叫你猜中了,吴群给了我一张王府地形图,骗我说玉玺在黎王爷书房里,可我到了书房附近就被人泄了行踪。小三发现另有女子潜入内院,进了王爷住所,后来消息传开,玉玺果然被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