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还就真的不乐意了沈遇棠见她不说话,一笑,重新将她往下按,将她的脑袋重新按到自己的胸口,季小北真是觉得自己太过于任人摆布,于是重重拿自己的脑袋往沈遇棠胸口撞去。沈遇棠闷哼一声,季小北就慌起来了,她怎么就忘了,沈遇棠一到寒天就好全身作痛了,她这一撞,岂不是雪上加霜“公子,你没事吧”季小北怯怯问了一句,乖乖待着再也不敢造次了。沈遇棠用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季小北啊了一声,沈遇棠就轻笑,“一点点规矩也没有,公子也是你敢撞的”规矩规矩又是规矩,沈遇棠规矩真多,季小北在他看不见时狠狠瞪了瞪眼,又想起他现在真是撞不得的,只能狗腿的说,“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公子饶了奴婢吧。”沈遇棠忍俊不禁,将季小北搂紧,手臂环着季小北的腰,将头放在季小北的头上,蹭了蹭,放轻了语调,“睡了。”季小北觉得沈遇棠真是吃饱了撑着,将自己叫到这里来竟然只是想搂着自己睡觉,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沈遇棠真不会消受。但尽管如此,季小北还是微微在沈遇棠怀里挣扎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满足的呼了口气。屋里的温度,是她那间冷冰冰的小房间所没有的,季小北乐得在这么温暖的房里睡觉,对沈遇棠刚刚一大早喊她过来侍候的不快也消失不见了。季小北这一睡就直接到日上三竿,醒过来时沈遇棠竟然不在房里了,季小北脑袋轰的一声,她竟然又比主子晚醒了,做奴才做到这个地步,未免有些失败。季小北骨碌骨碌的打量了一下房间,银炭还在烧,依旧那么温暖,床上沈遇棠睡着的位子似乎还有他的温度,季小北脸有些发热,除去乱七八糟的想法,动作利索的爬下床,很是自觉的将被子收拾好。心跳竟然有些快的不同寻常,季小北听老人说过,只有想到心上人才会心跳加快,季小北想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死定了,竟然已经偷偷将沈遇棠列入心上人的行列,想着想着,就越发坚定要离开的心思。整理好心情,季小北开了门缝,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已经有下人在走动,没来由有些心虚。后来想到自己是沈遇棠的贴身侍女,从他房里从来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于是挺直了小腰板,板着一张脸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冬天终究是要过去的,整整四个月的寒天,季小北基本都是待在沈遇棠的房里过活,起先是沈遇棠总是喊她过来侍候,后来是她自己贪恋沈遇棠房里热乎乎烧着的银炭,很是自觉发挥奴才的功能,赖在沈遇棠房里侍候。期间,沈遇棠三番两次想要把季小北抓到床上去搂着暖床,季小北苦不堪言。后来想出了一个方法,只要沈遇棠要她暖床,她就立刻蹬蹬蹬跑到冰天雪地的外头将自己冻僵再回到沈遇棠面前,久而久之,沈遇棠终于明白她不乐意被他抓去一起睡觉,好心的放过了她。离开的念头在与沈府过活的日子一点点散去,季小北甚至都快忘记自己想要离开了。只是在某一日,沈遇棠发了脾气,将府里一个下人施以杖刑,活活将那人打得血肉模糊断了气,而沈遇棠却嗜着一抹残忍的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全过程,季小北才再一次明白,他的嗜血已经入了骨无药可救,即使偶尔真的会流露出正常人的模样,他还是沈遇棠,会杀人的沈遇棠春日来到的时候,徐旭竟然给季小北带来一株小树苗,季小北没有种过树,开心得不得了,连连问是什么品种,徐旭竟然回答她这是梨树,季小北本来开开心心的,一下子就丧了气。徐旭不解,将小树苗放在一边问,“怎么刚刚还是笑着的,一听是梨树反倒不开心了,不喜欢”季小北摇摇头,想了想说,“要明年才能开花了,我看不到了。”徐旭继续不解,“明年开花就明年开花,总会有看到那一天的,怎么会看不到呢”季小北看着小树苗不说话了,心里有些惆怅,明年春天,她一定不在沈府了,也看不到花开了。季小北听徐旭也没有说话,就往他看去,沈遇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脸色阴沉得向快墨一样,季小北心下一惊,刚刚的话他听去了多少徐旭见气氛不对,想要打圆场,沈遇棠却率先开口,“徐旭,你先下去。”明明该是温暖的春天,他的音色却比冬天的雪还要冷上许多,季小北忍不住害怕起来,然后就发现,无论沈遇棠怎么对她所谓的纵容,她对沈遇棠的怕意恐怕也是永远无法消除的了。徐旭看了蔫蔫的季小北一眼,做了个别让公子生气的眼神,再向沈遇棠告退,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徐旭一走,季小北就更是害怕了,弱弱的喊了声公子,出口有她意想不到的颤抖。沈遇棠轻轻笑了一声,那笑似沁了冰要将人冻结一般,好看的挑花眼微微眯起,盯着季小北看了好一会儿,季小北竟然在里头看见了怒意,一丝丝的一丝丝的要飞出来将人灼烧。“季小北,你还是想要离开。”口气是毋庸置疑的,想来他刚刚将季小北的话尽数听了去。季小北真不知道沈遇棠是那种可以通过很平常的一句话就猜测出人的心思的人,但被他这么一说,莫名的心虚不敢去看他,支支吾吾想说点什么到了口里却只成了三个字,“沈遇棠。”沈遇棠逼进她一步,冷笑一声,语气极尽讽刺,好像又回到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这个名字是你可以叫的吗一个奴才”季小北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眼睛有些发酸,全身仿若浸在冰冷的湖水里,冷得她几欲发抖。原来兜兜转转,相处了将近半年,他们还是和原来一样,沈遇棠依旧把她看出一个奴才,她季小北,只是沈遇棠身边的一个奴才。季小北很想哭,却不敢哭,她怕一哭,会惹来沈遇棠更伤人的恶言相对。沈遇棠目光冷冽得没有一点点温度,触及一旁的小树苗,更是骤冷下去,迈开步子走到树苗旁边,白袍微微翻动,在日光下投出一片阴影。“既然看不到花开,那便不要看了。”沈遇棠在季小北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将绣墨花的鞋一下子踩在小树苗上,“你季小北,配不上梨花。”季小北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崩溃了,眼泪决堤淌湿了整张脸,沈遇棠竟然这么说她,她季小北到底是将什么样的一个人小心翼翼放在了自己的心上她不要把沈遇棠当心上人了,不要了。“沈遇棠,我会离开的,我要离开的,你杀了我我也要离开的。”季小北一边抹着绵绵不绝的泪水,一边嘶哑着嗓子冲沈遇棠吼出来。泪水朦胧里,沈遇棠的表情不可见,但季小北也不想见了,他不过把她当一个奴才看待,她到底还在奢求什么呢。她话音刚刚落,那株还没来得及移植的小树苗就在沈遇棠一勾脚之间飞了出去,直直砸在远处,溅起星星点点大大小小的泥土,沈遇棠的白袍似乎也有史以来第一次染上了污秽。“除非你死,否则,季小北,这一辈子,你都妄想离开。”沈遇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好听到季小北一听就哭得不能自拔,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时,也是这样子的,没有一点温度。可是怎么会想到会有这一天,他用最好听的声音,说出最伤人的话“你一死,我就杀了沈府的所有奴才,替你季小北陪葬。”最后二字,沈遇棠不是在开玩笑,季小北在泪水朦胧里看见他的眼带了嗜血一般的红,犹如那一夜血气冲天,将他的眼染得如天边红霞,妖冶异常。这才是真正的沈遇棠,季小北想,那一晚的沈遇棠,此时此刻回来了、主动示好季小北已经三天没有见过沈遇棠了,他不召她侍候,她也就只窝在自己的房里生着闷气,外加对沈遇棠一万两千遍的唾弃。春天最是温暖,可季小北却不喜欢春天,春天过于湿润,哪里都是湿漉漉的,特别是她的床,冷冷湿湿的,怎么睡怎么不舒服,季小北很没有骨气的开始想念起沈遇棠房里的软卧,顺带也想起了沈遇棠。这么一想,更是辗转反侧睡不着,总是想到他那些伤人的话,想着想着心里又是一阵发酸。恰巧,房门让人敲响,季小北不用动脑子也知道一定是徐旭,通常喜欢深夜来访的也只有他这个干巴巴的糟大叔了。开门,果不其然,徐旭那张褶子遍布的脸挂着笑,季小北这样一看,竟然有些滑稽,原本阴霾的心情也一扫而空。迎着徐旭入了房里,季小北想了想,喊了声旭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和他先坐下,相望瞪眼。还是徐旭率先开口打破这一份沉寂的,他轻轻清了一下喉咙,季小北很是有先见之明在他口里听见了她心里想的内容。“公子他。”徐旭刚开口,季小北就迫不及待打断了。就知道他又是给沈遇棠说好话的,季小北沉了一张小脸,道,“旭叔,能不能不要说公子”一说到沈遇棠,季小北就觉得伤心。徐旭被季小北这么一噎,有些尴尬,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看着季小北,欲言又止。季小北口里说不想说沈遇棠,可心里却隐隐在期待他带来沈遇棠什么消息,即使还是会难免的难过,于是抿了抿唇,垂头,“好了,旭叔你说吧。”徐旭一听这话,笑出声,可能也不敢明面说季小北口是心非,笑到季小北拿眼睛瞪他,才终于敛了笑。“你知道,那梨树苗是哪里来的”徐旭斟酌一番,看着季小北的神色。一说到那颗小树苗,季小北就想哭,她还没来得及种好它,就被沈遇棠一脚给踢坏了,甚至沈遇棠还说她配不上梨花,季小北心里有些岔岔的,还是应道,“旭叔对不起,我本来想好好种活它的”即使看不到花开。“你对不起我什么,那棵树苗”徐旭顿了顿,咬咬牙,下定决心一般,才继续说下去,“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公子是我告诉你的,那棵树苗,其实是公子给你的。”季小北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徐旭很是认真的脸,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徐旭叹口气,不说话了。“可是,可是”季小北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是沈遇棠明明亲脚把那树苗给毁了。“可是什么,你觉得公子对你还不够好”徐旭真是用了鄙视的眼光在看她,“公子要真是怪罪你,你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季小北还是可是可是的却可是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小北,我是看着公子长大的,公子的乐在老爷夫人离开的时候就没有了,余下的十几年,公子都是苦过来的。”徐旭又忆起了旧事,神情一下子有些恍恍惚惚,语重心长的,“旭叔十几年没有见公子对人这么宽容了,也很久没有见过公子由衷的笑,若不是你唉,算了算了,旭叔说再多也没有用,你自个也是会想的,公子待你如何”季小北一下子又红了眼眶,徐旭的话将季小北心里默认的那些沈遇棠对她好的事尽数勾了出来。那棵梨树苗那棵梨树苗季小北想起来了,一月前她偶然在沈遇棠面前提起自己喜欢梨花,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看见过梨花,只是当年在林府侍候时听见有人说梨花很漂亮,季小北也就记住了。没有得到的东西,没有看过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季小北自动以为自己该是喜欢梨花的,只是怎么她随口一说,沈遇棠就记住了呢这下子,季小北真是觉得自己狼心狗肺了,竟然对沈遇棠说她不要看梨花了,到底是她先伤人在先的,沈遇棠对她说出那么坏的话,也是因为她惹起的,这么些天,怪来怪去,原来还是要怪到她季小北一个人身上。徐旭看季小北终于有开窍的模样,赶紧加了一把猛火,推搡着季小北说,“跟公子低个头,认个错,事情不就过去了,哪里有那么多麻烦事。”季小北觉得徐旭这话说的有道理,看了看外头黑漆漆的夜,又蔫蔫的模样,“公子应该睡了。”况且她还没有做好要和沈遇棠和好的准备,况且她还怕面对沈遇棠那张阴沉沉好像要杀人的脸,说不完的况且,季小北还是不敢去和沈遇棠示好。徐旭颇是恨铁不成钢的,拉着季小北就要往外走,“打铁趁热,你现在不去,要拖到什么时候”“旭叔,公子他等一下要罚我的。”季小北怎么肯让他拉,连连就要躲开,难不成有好好的觉不睡,到沈遇棠那里去讨罚吗“好好好,你现在不去,有的是人往公子那里贴。”徐旭气得褶子都平整了许多,坐下来对季小北吹胡子瞪眼的。季小北无端端竟然有些急起来,看着徐旭,问,“谁”徐旭笑嘻嘻的,有些不怀好意,“大晚上的,往公子身上贴的还能有谁”季小北想了想,想到了那些娇滴滴的莺莺燕燕,心里有些难受,她怎么就忘记了,沈遇棠有的是人陪“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徐旭实在看不过去了,又起身要拉季小北。季小北一吓,跳起来,生怕徐旭真要过来抓她,边跑边应,“我去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