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等不及睡着了。笑了一笑,正要转身叫人来给他拭发,就听她说了一句,“你以后还是别过来睡了。”大概是把脸埋在枕头里的缘故,声音听着闷闷的。周漱笑容凝滞,默然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是在气我怀疑你和你表哥吗”“不是。”简莹抱着条枕转了个身,眸子里映着烛光的倒影,语调平静地道,“我怕我会爱上你。”周漱愣住,“什么”简莹眼波凝定地看着他,“我知道,我对你来说是没有丝毫魅力的。可是我的性取向很正常,不管你喜欢哥哥还是妹妹,在我眼里,你都是一个散发着雄性气息,而且卖相相当不错的男人,我怕我把持不住,毁了你的清白。所以,咱们还是适当地保持距离吧”、第069章 七夕乞巧那天晚上,灵若泡好茶,精心准备了茶点,把自己捯饬得香喷喷的。眼巴巴等了大半宿,也没等到自己忘我投入勾引的人。派了丫头去打听,得知周漱歇在了采蓝院,便疑心简莹截了她的和,躲在被窝里,“假贤良”、“真贱人”地骂了一个时辰。采蓝院的丫头们不知道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二少爷披着头发进了卧房,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又出来了,神色莫测地去了内书房,在里面读了整整一夜的书。第二天一早开了锁就走了,再没来过采蓝院。二少夫人倒是跟平常一样,定时去菁莪院请安,该吃吃,该睡睡,凡事都想着那几个姨娘,看不出半点异样。可大家都感觉得出来,二少爷和二少夫人疏远了。有替简莹着急的,如雪琴几个大丫头;有持观望态度的,如君萍和妙织;也有幸灾乐祸的,如灵若。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七夕节来到了。上到周沁、周汐这两位小姐,下到洒扫烧火的丫头,都兴致盎然地准备起来。做巧酥,打巧结,发巧芽,忙得不亦乐乎。简莹就提不起兴趣,上辈子能过的节日多了,翻开日历,哪一月没有四五个节日但凡稍微特别点儿的日子,都能被那些热恋中的男女当成情人节来过。什么玫瑰,戒指,烛光晚餐,拍成照片发到网上大晒特晒,得瑟个没完。以至于一提起过节,她就满心腻歪。同事说她这是“仇爱”心理,自己是单身狗,看别人出双入对就羡慕嫉妒恨。她从不争辩,她也不是没有过浪漫情怀,是生活将她打磨成了一个现实的女人。在她看来,花几百块买一束鲜花,远不如帮她交两个月的水电费来得有意义。雪琴来劝她亲手做一些巧果给周漱送去的时候,她无动于衷。被念叨烦了,便从别人送来的巧果里随手抓了一把,由着雪琴送到茗园去。简莹没过门之前,周漱每年都能收到妹妹和通房丫头们做的巧果,是谁的手艺打眼一扫就瞧出来了。看着那据说是“二少夫人亲手做的”巧果,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这些天,他不止一次地咀嚼那句“我怕我会爱上你”,依旧搞不清楚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已经爱上了,还再相处一阵子就能爱上了。他也不止一次地反思,如果当时他没有那样掉头走掉,而是立即告诉她,他其实早就对她动了心的,情况会不会就完全不同了是她过于平静的眼神,让他退缩了。他怕自己说出来,她会像回门那天一样吐出来,或者不屑一顾,说出决绝的话。若真是那样,就不仅是不能同床共枕那么简单了,只怕连见面都会很不自在。原想先退一步,再徐徐图之。可现在看来,她是真的打算将他拒于心门之外,连表面文章都不耐烦做了。合该做点儿什么补救一下才是。“龙井。”他扬声喊道。“二少爷。”龙井应声出现在门口,躬身听候吩咐。周漱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龙井应了声“是”,脚步无声地进门来,在书桌前站定。人来了,周漱反倒有些难以启齿了,组织了半天语言,才支支吾吾地问道:“那个,乞巧节,有什么是两个人能做的”“很多。”龙井老气横秋地道,“二少爷可以带二少夫人出去看花灯,也可以和二少夫人坐在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周漱心头一动,“咱们王府哪里有葡萄架”龙井想了想,“不用非得是葡萄架,瓜架、藤架都可以,后花园就有一座很大的藤架。”周漱了然,挥了挥手,“你去吧。”“是。”龙井躬身应了,退后几步,正要转身出门,又被他叫住了。“我收了她的巧果,是不是该送她一样回礼”龙井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二少爷想送就可以送。”周漱点了点头,“你差人去跟黄尊说一声,我今天晚上有别的事情要做,改日再去寻他喝酒。”打发走了龙井,便在心里合计起来。其实他比较倾向于带简莹出去看花灯,可依着她的脾气,势必要带上三位姨娘,那就不是两个人做的事了。听悄悄话也不错,夜半无人,正是增进感情的大好时机。把要做的事,要说的话,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只等日落天黑,照计划行事了。往窗外看了一眼,一轮艳阳刚刚越过树梢。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一天的时光竟是如此难熬。简莹对周漱的盘算一无所知,周沁来邀她晚上一起拜织女,便一口答应了。按照济南府的风俗,七夕这天做什么都要凑个“七”数。什么穿七孔针啦,用七彩线绣七巧荷包啦,拜织女也得是七个人一起。七个要好的姑娘一起包七个饺子,将一枚象征银针的豆芽以及另外六种有寓意的东西裹在馅里。等拜完了织女,一人挑一个饺子吃下去,吃到“银针”的便是手最巧的人。周沁一共请了五个人,其中四个是平日里来往密切的手帕交,另一个就是方依云,加上周汐,刚好七个。方依云原本答应得好好的,今天又派人来说,晚上府中有客,来不了了。别人都有了安排,现在找人替补也来不及,便临时捉了简莹过去凑数。左右她刚新婚没多久,骨子里还是个姑娘呢。老天也很给面子,天黑没多久,一弯新月就挂在了深蓝的穹幕上。小姑娘们就着后花园的石桌,摆上巧果,莲蓬,白藕,红菱,桂圆,红枣,花生,露儿酒等物,对月穿针,拜请织女赐巧,拜完了便分食七巧饺。周沁吃到包了红枣的饺子,寓意早婚。她过完中秋节就要成婚了,也算应验。周汐吃到铜钱,寓意有福;黎家小姐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银针”,被大家戏称为“巧女”。简莹最后一个下筷,一口咬下去,只觉又咸又甜,难吃得很。刚要吐出来,就被周沁拦住了,“二嫂,不能吐,吐出来就不灵了。”、第070章 夜半私语简莹捏着鼻子吃下去,拿露儿酒漱了口。借着月光细看,见那一半饺子里包的是一团面,便问周沁,“这有什么东西”周沁探头看了一眼,笑嘻嘻地道:“是糖心锁呢,恭喜二嫂,吃了这个就能牢牢锁住二哥的心了。”其他人也跟着打趣,“二少夫人这么贤惠,不用吃糖心锁,也一样能锁住二少爷的心。”简莹嘴里哼哼哈哈地附和着,心下却颇为不屑,她锁住一颗基情满满的心做什么,吃撑了吧那天晚上,她发现自己对周漱有那么一丢丢动心的苗头,立刻拿脚碾死了。她没有自虐倾向,玩不起虐恋情深。还没恋上就注定要失恋的感情,恕她敬谢不敏。小姑娘们一边吃着巧酥果子,一边叽叽喳喳地聊着闺阁里有限的几件趣事。无非是谁又定亲了,那天见到谁戴了一套式样别致的首饰了,谁谁那儿有一套稀罕的花样子了。等到了二更天,便相约去水边的花树上捉喜蛛。捉到放进盒子里,第二天一早打开来比一比,哪一个蛛网结得又密又圆,哪一个便是得巧最多的人。方氏还叫人送了一套烧蓝的摆件,给她们当彩头。简莹不愿去凑那个热闹,嘱咐了她们几句,让她们注意安全,便带着银屏和晓笳两个往回走。出了月亮门,一抬眼,就见周漱从对面施施然地走了过来。银屏和晓笳赶忙福身见礼。周漱径直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带你们主子去个地方,事毕自会送了她回采蓝院。”银屏和晓笳齐声了“是”,又福了一福,便要依着吩咐离去。简莹伸手挡住她们,眼睛盯着周漱,“你对我的人发号施令之前,能不能问问我愿不愿意跟你去”周漱也不说话,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拖了就走。晓笳眉头一皱,就要追上去。银屏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你跟去做什么,二少爷还能把二少夫人弄丢了不成”“可是二少夫人不愿意”“傻丫头,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是夫妻,愿不愿意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儿,我们做下人的就别跟着掺和了。”银屏笑眯眯地握住晓笳的手,“走吧,我们回去。”那边厢简莹已经被周漱拖着走出老远了。这年头没什么污染,月色透彻明亮,不用灯笼也能看清周围的景物。简莹目光在那只握着自己腕子的手上留连忘返,暗暗地吞着口水。原以为书上描写美手用的都是夸张手法,今天算是眼见为实了。被月光一映,那手指一根一根白得透明,当真称得上莹润如玉。唉,可惜了,他要不是男同,她就每天抱着他的手啃几口。周漱原本还担心她会闹着回去,见她不言不语,安静得出奇,还有些纳闷,她今天怎的如此反常。忽然听她轻叹了一声,便顿住脚步,“怎么了”“没事。”简莹别过头去不看他,手都这样了,脸只怕更妖孽,还是不看为妙。周漱只当她生气了,柔声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带你去听悄悄话。”“听谁的悄悄话”简莹来了兴致,两眼放光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便有些挪不动了。深邃的眉眼,立体的轮廓,月色下隐隐散发着清辉的面庞,无不彰显刚柔并济的美。唉,好想犯罪啊她叹了第二口气。周漱愈发摸不到头脑,索性放开她手臂,双手按在她的肩头上,“娘子,你到底怎么了”简莹只扭着头不看他,“我最近荷尔蒙分泌旺盛,有点儿乱花迷人眼了。”“荷什么”周漱没听明白。“说了你也不懂,别问了。”简莹只觉被他按着的地方热烘烘的,向后退了一步,摆脱他的双手,“你刚才说要带我去干什么来着”周漱有些失落地收回手臂,手指微微握拳,“去藤架下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简莹“扑哧”一声乐了,“你还信这个三岁小孩儿吗”周漱见她笑了,心下一松,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原本是不信的,为了娘子,我决定信一次。”简莹听他话里有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为了我我让你为了吗”“没有,是我自愿的。”周漱很认真地答道。简莹被他堵得没词儿了,决定绕过这个话题。手搭在眼眶上,四下瞄看,“你说的藤架在哪儿呢”“那边。”周漱伸手指了一下,又不无愉悦地笑道,“娘子愿意陪我去了”“我说不愿意,你就会放我回去吗”简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两手提着裙角,朝他指的方向走去。周漱低低地笑了一声,快步跟上,“娘子,你慢一些,当心脚下。”走了两三百步,前面出现一个半圆形的露天游廊,两侧爬满了藤本蔷薇。大红的、粉红的、白的、橙黄的、粉白双色的花朵一簇一簇地怒放着,花香弥漫,随风萦绕。月光从上方透射下来,被枝叶分割成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光斑。四周寂静一片,偶尔夜虫低鸣几声复又隐去。走在其中,有种别具洞天的感觉。“娘子,坐这里吧。”周漱指了一架长条的屏背椅,掏出帕子来将椅面和靠背细细擦拭了一遍。简莹在他擦干净的椅子上不客气地落了座,抬头望了望天,又嗤笑了一回,“这能听见什么”周漱挨着她坐下,微微拧身,注视着她的侧脸,“娘子,你应该知道,我带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听什么悄悄话的。”简莹一怔,心里莫名生出不祥的预感来,干笑道:“这黑灯瞎火的,不听悄悄话还能干什么”“娘子。”周漱一手扳过她的肩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