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几分伤感。我还在想是哪位名家之作,想不到竟是先生所做。”男子谦虚笑笑,道:“小姐竟通音律,在此等僻静之地能寻得一知己也是难得。”颜兮又夸赞一番,又道:“只是”男子见她言辞犹豫,却仿佛知晓她要说什么一般,笑意深浓,说道:“小姐有话不妨直说。”颜兮眨了眨眼:“先生莫怪,只是方才听得先生笛声中,却有一处音律不顺之处,我离着稍远些,也兴许是我听错了。”男子嘴角上扬,并不恼怒:“古书中有言,曲有误,周郎顾。想不到小姐竟能辨得,实在难得。”住了住,拿过身后长笛,低头细看,叹道:“我因思念钟齐,又想到他白白含冤而终,神思游离,便将宫羽吹成了商角。”这时,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吉承,忽然开口淡淡说:“只要把宫羽后面的角音改为徵,那商角徵之音亦可。”其余三人一愣,男子在心中思索片刻,心头一喜,便拿笛子来试。只听经吉承所改,的确便音律通顺,且又与曲调相合。男子道:“想不到小兄弟在音律上亦有如此造化。夏某今日当真偶遇知己了。”吉承眸子微垂,淡淡回道:“先生谬赞。”颜兮面露惊喜之色,转过脸去问吉承:“你通晓音律,我竟现在才得知。吉承,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吉承看向颜兮,轻轻一笑:“我不过随口说的,碰巧说对罢了。要说不会,倒是许多天都解不开一道棋局。”颜兮颇为得意:“我早就跟你说了,那残局我想了整整三日,怎会那么轻易就叫你解开。”吉承便微笑逗她:“再有一日,也差不多能解开的。”颜兮果然很不服气:“怎么可能,我原是想着要解这局少说也得七日的。你别说大话。”二人在旁倒一言一语说了起来。男子见那少年本来神情冷淡,对那少女说话时却不自觉面露微笑,又听二人所言之话,心中倒也了然一二,便在旁微微一笑。凌冬儿趁二人说话之际,在心下思索再三,转头问男子:“我听方才说,先生姓夏那先生可是临阳人士这姓大概是那边才有的。”男子笑着颌首,说道:“与诸位投缘,也不敢再有隐瞒。在下临阳,夏嘉。”颜兮还正与吉承说着,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就止住了嘴,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男子。凌冬儿也愣在了原地。颜兮再次细细打量他,见簌簌梨花前,他衣阙翻飞于风中,右手执笛,谦和有礼,却又姿容气度卓尔不凡。颜兮瞪着眼睛问道:“你就是今科状元夏嘉”夏嘉谦和再次行礼:“正是不才。”、赠笛三人见眼前对话许久的男子便是传闻中的状元夏嘉,都暗暗感叹世界之小。颜兮嫣然笑道:“之前便常听爹爹讲起先生,说先生虽然年轻,但文采即便在当代文人之中也是可上数的。”夏嘉道:“令尊着实是过誉了。”颜兮瞧他修养极好,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却丝毫不以为傲。方才他若不说名字,实在想不到他便是凤凰当下炙手可热的状元郎。并且,他虽自报姓名以示恭敬,却也不主动问几人的情况,当真恪守礼仪。颜兮说:“先生既已说了,我也不好隐瞒了,小女名叫从颜兮,这两位是吉承与凌冬儿。”夏嘉听后,稍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不太确定。他看了看凌冬儿,却也没说什么,一一问候一番。几人又闲聊几句,说了些音曲与文学上之事,倒十分投缘。颜兮自幼琴棋书画皆通习之,虽未精深,却也可与夏嘉对答如流。而吉承虽略少言,可也总能说到点上。凌冬儿这许年跟在颜兮身旁,听得多了,耳濡目染,倒也是知晓几分的。因此谈话间忘了时辰,不觉天色稍暗,夕阳已至。花田笼罩了层灿烂霞光,整个拢风田沐浴在云霞暖光之中,此时又有风起,千万朵鲜花摇曳生姿,在风中摇摆散出幽香。众人均震撼于天地间这等美景之下,一时竟都住了口,安静欣赏。过了片刻,凌冬儿才小声地说:“天色将晚,该回去了。”颜兮有些不舍,却一直对上次吉承差点因为自己被罚而心有余悸,便点头说:“是了,否则娘又该担心了。”说罢,几人向夏嘉行礼,颜兮道:“今日我等与先生相逢,实在是三生有幸之事。俗话说流水遇知音,而今我们却是花中逢知己了。”夏嘉扶笛而笑:“夏某亦有此感,几位年纪虽轻,却才华横溢。若今后有缘再见,必得再畅谈一番。”颜兮笑笑:“自是会有缘的。先生保重。”各自行礼,正待离去,夏嘉忽又留住几人。他看向凌冬儿,感叹一句,说道:“听姑娘提起钟齐之事,形容十分关怀,虽不知缘由,却由此得见姑娘对钟齐的挂怀。所以姑娘若不介意,可否收下此笛,这笛子是钟齐去世前所留之物,赠与姑娘也算是个念想。”凌冬儿赶忙拒绝,说:“如此有意义之物,冬儿岂敢收下。”夏嘉摇了摇头,坚持道:“我曾以为钟齐家人皆被株连,除我外已无关怀他之人。今日却得遇他的朋友,亦是种缘分与欣慰。”凌冬儿见他坚持,且言辞恳切,心中动摇。又去看颜兮,见她朝自己点点头。这才答应。接过笛子,众人再次道别,才离开了 。回去路上,颜兮问起凌冬儿原来认识钟齐的事。凌冬儿脸颊微红,看着手中长笛,说是那时随芩氏进宫看望良妃,正巧钟齐运进了一批新的花卉盆栽往宫中,便得见过。后来芩氏与良妃说起这些花别有风味,良妃便叫钟齐也送些去从府。他曾前后送过三四次,凌冬儿也就见过他三四次。只因颜兮并未太留意过这事,每次见到好看的花也只是随口问问未往心里去,因而也不得知其中细节。颜兮在旁看她的模样,又想起今日她忽极力提议去拢风田看看时的情景,心里也懂了一二。只是方才情窦初开,君子却已逝,又怎说不是遗憾万分。想到这儿,便去握住凌冬儿的手以示安慰。凌冬儿轻轻摇首笑了笑,说道:“小姐不必安慰我,事情已过去许久,伤心也都早就过了。况且,虽然平日小姐与我们亲近,不顾及些尊卑礼节。可我们毕竟是下人,又怎敢奢望旁的,只求在小姐身旁好好服侍小姐。早早断了这些有的没的念想,倒也是好事。”她说这话时,吉承轻轻转过头去看向窗外流离风景,神色无异,却一时默然。谁料颜兮却马上反驳道:“大家都一样是人,哪有那么多尊卑我却以为,天下间上到王上,下到平民百姓,不过都是各司其职罢了。你与夏儿她们,既来从府中,自然是要在其位,谋其事,里外帮衬着些的。可这不代表你们便就低人一等了呀。若两个人两情相悦,一心想在一起,那为何要束缚于诸多繁文缛节那些本就是为了让人生活更好而订立的,若反而捆绑起人的心性感情,又有什么意思”凌冬儿听她口齿玲珑地说了一番,虽觉是对礼法的大大不尊,自己也不敢认同,却一时又无从反驳。便去看吉承寻求帮助,可吉承却只是淡淡看向窗外,似没有在听二人说什么一般。颜兮见她也不可反驳,便笑道:“所以说,这次的事你就藏着没有知会于我,着实令人恼怒,下次再有这种事可不许瞒我。你们几人若有意中之人,我定会帮忙的。”二人说闹间,便到了从府。颜兮略向母亲交代了今日之事,却略去了夏嘉一事不提,吉承与凌冬儿自然也并不对外人讲起。只是晚间众人均已入睡时,凌冬儿悄悄拿出长笛,在夜里轻轻抚视,月色下,眸中如水。、隐意日子飞逝流转,转眼已是盛夏八月。从府里的日子安宁舒心,颜兮每日里与吉承,凌冬儿,朱夏儿他们玩乐。闲来对弈抚琴,也有时玩儿些簸钱沙包之类的玩意儿,终日无忧无虑。颜兮与吉承自拢风田回来,也时常凑在一起研究音律,颜兮才得知吉承以前是学习过这些的,也难怪他的诗文竟会进步得那么快。她不禁对吉承身世感到好奇,从前初识时他说自己一直流浪,无父无母。颜兮那时一方面年纪小,一方面不甚在意他的来历,也就没想许多。可如今想来,一个小叫花子,如何能够如此恪守礼仪本分,且心性沉稳周全。再者说,他的气质从来也不像是寻常下人,那时他刚来从府,梳洗干净后俨然便是官家少爷模样,这一年多时间渐渐长大,更是愈加好看。若说他自懂事起便孤身流浪,那是绝对说不通的。一日傍晚,颜兮在后院乘凉。席子上摆着些生宣纸与笔墨,供颜兮在上面写写画画打发时间。朱夏儿因身子不适睡在屋中,颜兮身边仅有凌冬儿在为她用绢扇扇风。两人起初聊了些话,后来又无甚可说,一时安静,只听闻蝉鸣于院中树木间此起彼伏,于这闷热夏季别有番风味。颜兮坐在席上,以一枚梨花白玉发簪将秀发随意挽着,余下些头发长长地披在身后落于席上。她穿着件淡朱色丝质长衫,赤着脚,懒洋洋地半眯眼睛撑着腮。她忽开口对凌冬儿道:“冬儿,你会对吉承感到好奇么”凌冬儿本还在扇着扇子,听她突兀说这些,倒停下来想了许久,才说:“小姐是好奇吉承身世么我倒也曾暗自想过,吉承的行为举止,不似从未教养之人,甚至是也不像寻常百姓人家。”颜兮轻轻点头表示赞同:“我们与吉承一起生活许久,如今细细来想,才觉得对他所知甚少。平日里他不常言语,又总显得淡然,因此有时又连他是喜是怒都不得而知。”凌冬儿侧头去看颜兮:“小姐怎的忽然说起这些”颜兮道:“几个月前从拢风田回来时就想过这些,以前听他吟诗作文,说话时夹杂古今典故,一直还道是他在我身旁跟老师学习的缘故,可他却从未在我身边学过音律,竟然也通,这却定是来从府前就学过的。”她顿了顿,又说:“今日老师讲课时,提到凤凰开国君主之事,讲那时腾王入关,于落星坡大败泽秋国将士,一举占领泽秋北部大半土地。后来泽秋国名将龙升将军携最后兵力十万人在青龙伏击,想与以为已大获全胜引兵入都城的腾王最后一搏。可此中计谋却全被腾王手下一名谋士所看破。”凌冬儿在旁仔细听着,凤凰击败泽秋建国以来已有数百年,百姓一直安居乐业,因而这些历史便少被提及。就算要求甚解,也大多是些文人学者特意去查典籍。因此凌冬儿虽知腾王为开国君王,却也不知个中细节。于是在旁问道:“这谋士竟能在一片战胜时的喜乐中不为胜利所骄,看清这些,倒也真是奇人,却不知是谁”颜兮看向凌冬儿:“那时老师讲到这儿,却因那名字诘屈聱牙,一时忘了,倒也颇为尴尬。可这时,吉承却忽在旁轻声提醒磳稽岙。老师这才一下想起来。可一会儿我与老师都十分诧异地看向吉承,心里都在想,他竟会知晓这些”颜兮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那谋士名字。其中两个字凌冬儿也并不识得。颜兮解释说:“这大概是几百年前时的些文字,后来中间粱王便把些生僻字统一简化过,那磳与缯姓都一律姓了曾。岙字也逐渐少有人用了。”经颜兮一讲,凌冬儿便也对连这些细枝末节都知晓的吉承的身世大为好奇。颜兮在旁说可惜对吉承所知甚少,连想暗地里调查都不知从何查起。凌冬儿却笑笑:“小姐何须暗自调查。若小姐想知道,直接去问吉承也就是了。我猜他定会告诉你的。只是他会不会让小姐与我们讲,就不得知了。”颜兮却十分犹豫:“虽然他平日里对我很好,可也只是家仆本分呀。这些是他私事,他一开始不提,自有他的道理,我这么贸然开口问,他也未必会说给我”凌冬儿看她的样子,倒十分惊讶,坐直了身子凑过去问:“小姐,你适才说他对你好是本分”颜兮的模样与凌冬儿一般惊讶,说道:“那是自然啊,就如同你与夏儿她们,还有孔叔他们,待我都十分地好啊。或许中间有多年在一起的情分,可也总有些是本分吧。”凌冬儿顿时张大了口,不可思议地看着颜兮,一时也没了往日的矜持沉稳,问道:“小姐这段时日,吉承待你如何,你竟看不出”颜兮摸不着头脑,觉得凌冬儿举止古怪,说:“自然待我十分的好,你到底想说什么”凌冬儿刚想开口去说,却又霎时止住了话语,她想了想,又暗自摇了摇头。过了会儿才小声说道:“没什么这样也许也是他想要的。”“什么你声音大点呀,我听不清。”“我是说,小姐去问吉承,我担保他定会告诉你。我这就把他找来。”说完,便站起身子走开了。颜兮坐在席上等吉承到来,也在心中想了几遍该如何开口问他。夜深了些,天也不那么燥热了。偶尔又有风起,她只觉四周宁静,偶尔经过的下人丫鬟行走时衣角飞舞,四周花木沙沙作响,又有虫鸣此起彼伏。皎月高悬头顶,洒下些清冷月光。她等了些时候,却仍不见吉承。就有些无聊,刚想起身去寻,忽然看到凌冬儿匆忙自远处跑来,到她身前,才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