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夏儿这些陪在我身旁的人该如何与从家有着关联的所有人又该如何甚至还有吉叔,他与我们交好,人尽皆知,如此也肯定会拖累到他的。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为他们所考虑么”吉承没有被颜兮的话所扰,他垂着眸子,淡淡道:“我考虑过。可是回头又想想,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颜兮没有料到吉承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心头一惊,似乎从未认识过眼前之人。她一直是知晓吉承为人冷淡的,从凌冬儿等人日常的谈话中也可窥得一二。最初吉承来府中时,也从不爱和旁人说话,还是颜兮有一天对他说他该多和别人也说说话,大家相熟,才能和睦,他才渐渐开始不再不理人。但是仍旧只止于礼,虽言行礼貌,无懈可击,却从不愿真心与人结交。可他素日里待颜兮的时候,又是温柔亲切的模样,让她以为他其人还是善良可亲的,只是与旁人不太熟,才没那么亲厚。而今,她才第一次知道吉承心中所想。原来他从未正眼瞧过旁人,即使是一同长大的冬儿夏儿等人。更令颜兮没想到的是,她以为与吉承情同父子的吉方,他也从未放在过心上。“包括吉叔”颜兮不敢置信,复问一遍。吉承看着她。“大小姐。”吉承笑了笑,模样轻松随意:“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不过是别人罢了。”“我”颜兮愣着。眼前眉目清秀的少年,头一次直言不讳地露出了本来的冰冷且狠心之面目。颜兮回忆往昔种种,想起每每自己为他人而心存感怀之时,吉承总会出言安慰,安慰的言辞,却往往是要她抽身事外,不要为别人的事而费心。大概是因为他心中一直是如此想法的,因此不自觉地也便也这样安慰。、即使颜兮做错了,他也只会微笑着说:“大小姐当然没有错。”然后淡然冷静地说出一番似乎有理,又实则极为偏袒颜兮的话来。颜兮因此,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生活在他过分的保护之下,而从不自知。想到这,她心中滚烫,似有火在焚烧。吉承所说的话不过是轻巧而言,言语态度都十分淡然,可话中又何尝不是有裂石崩云,海枯石烂之情意。颜兮心中一动,忽而冲动,对吉承说道:“吉承若是是非非已经如此,不如我们真的就走”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在外面敲门。颜兮还以为是凌冬儿等人来送什么东西,便自己去开了门。却不料一推开门,便见子明端立在门前,静静地看着自己。、选择颜兮心头一慌,面上却状似随意自然:“子明,何时回来的”子明朝她一笑,拉过她的手来握在手中,把她拉到自己身侧,而后看着屋内正静坐着的吉承。吉承坐在原地,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他稳如泰山,也同样直视着几步遥外的子明。又看了看他握着颜兮的手。子明先开了口,仍旧风雅地无懈可击,微笑着明知故问道:“兮儿,这位是”颜兮垂下眸子:“是吉承。我常跟你提起的。”子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正要开口。吉承便起身走到他面前,微一颌首:“吉承见过三王子殿下。”他做了问候,却未按规矩行礼。若子明想要挑刺,自然可以以此来问他的罪。可如此一来又显得有些拂了颜兮的面子,且太计较。于是子明只朝他一笑,再未多说什么,转过头去对颜兮道:“兮儿,听说唤琴早上的时候说了些话冲撞了你,落焉又未制止,你如今可还在生她的气么”他这样说,那必定是齐落焉已先颜兮一步去告了状,谁又知她是否从中添油加醋,或者刻意隐瞒了什么。子明这样问,丝毫没有怪罪齐落焉的意思,只是来劝颜兮不要多做计较罢了。若以前,颜兮恐怕会难以咽下这口气而显露出怒色来,定要争出个对错。又或许会为子明的态度而难过很久。可如今,她只保持无从窥探内心的笑意,对子明说道:“我怎么会因这些小事生气。想必落焉是误会了。唤琴虽对家母言语不敬,可也念她年纪小,估计是没料到说出那种话的后果吧。”子明听后果然眉头一蹙:“唤琴说了什么”颜兮看着他,笑容如春风般和煦,言语也十分柔和:“有些话,重提起又何尝不是对母亲的再一次侮辱,何况事情过去了,我们也莫要再提了。我是无意多生事端的。”子明看着她,点了点头。他用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柔声道:“很多事,恐怕会委屈你了。可总会有好的那天,相信我。”颜兮仰头看着他,眸子冷冷淡淡,唇角却上扬出美丽的弧度:“我自然相信你。”二人正说着,忽听远处传来几名女子说闹嬉笑之声。颜兮不解,看向子明。子明笑道:“说了这些,我倒忘了。今日在宫中时,和韵非吵嚷着要来府上玩儿,我受不得她唠叨,便接了她来。”说罢,他看着颜兮,又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吉承,笑道:“你们若无事,便陪她转转,我也好得了空去处理正事。”颜兮心头一惊,转头看向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吉承。虽然吉承说从未对和韵有过什么印象,可是冥冥中,颜兮却知道,断不能让和韵见到吉承,否则必会生出些事端来。可惜和韵的脚步太快,颜兮还未能说一言,她人已来到了诸人面前。只见她皓齿明眸地笑着,穿着件水蓝色长裙,宛若精灵仙子,一蹦一跳地跑到子明身侧,抓着他的胳膊笑道:“三哥的府邸好生气派,竟也不亚于宫里。不过三哥干嘛丢下我一人,差点儿就迷路了,还有啊”她边说着,边打量着几人,眸中本含着丝顽皮的笑意,却在看到吉承之时,突然止住口睁大了双眸。吉承只冷淡地垂着眼睛,对她未有半分在意。可和韵却呆在了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吉承,半晌没有言语,表情从最初的惊讶,逐渐转变成喜悦,最后化为唇间的一抹若桃花般的羞涩。颜兮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攥了攥衣襟。子明笑着,毫无顾忌地轻轻搂了搂颜兮,身上的清香如一缕初冬的暖风,他情容温雅,柔声对颜兮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便招待招待公主,莫要怠慢。”颜兮看着他不露丝毫心思的笑容,忽觉一寒。和韵爱慕吉承他是知道的。因此他才故意让和韵来府中,故意选在吉承亦在府里的时候。颜兮牵起嘴角,淡淡答道:“自然 。”有风拂至,不觉有几分初冬的料峭之感。和韵紧了紧婢女披上肩来的大袍子,目光却仍停留在吉承好看的面容之上。她眨着眼看他,如同在看一副寻觅了数十年的画卷中所临绘的仙人。“你是谁”和韵一改往日不羁不束的性子,轻声对吉承问道。吉承这才抬起眸子,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便翘起嘴角一笑,随口回道:“贱名怕辱了公主之耳。”和韵见他不肯答,又不敢再问,便寻求帮助似的转头看向颜兮。颜兮想了想,道:“公主殿下,他如今是从府中的管事,名叫吉承。”和韵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竟只是管事怎么会”她回头看着吉承立在门前,风中,他身着青衣翩翩若仙,少年清朗,自有一番风骨。气度容貌都绝对不只是个下人的样子。和韵思索片刻,笑道:“是什么身份,倒也无妨。反正我终于知道了你的名字,吉承。”吉承看着她,却并不再答话。颜兮笑道:“公主还没逛逛宁宫府的花园吧。这个季节虽无花可赏,可无边落木萧萧下,也是别样的景致。”和韵问道:“吉承也会同去么”吉承淡淡道:“从府中还有些事,恕不能奉陪。”和韵立刻觉得心中难受,便拉着颜兮的胳膊,左右晃着央求道:“嫂子,吉承肯定听你的。你便让他陪我们同去,好不好”颜兮禁不住她不停地撒娇模样,便只好看向吉承。而后者只静静地看着她,他在等她发落。她稍思片刻,道:“如此,吉承便随我们来吧。”吉承垂下眸子:“好。”几人便逛了花园,期间颜兮细心为和韵讲解每处花木的花期和寓意,和韵却并无甚心思听,大多时间只不经意地偷看吉承,偶尔也鼓着勇气与他搭话。吉承均礼貌回应,除此之外却并不多说一言。游毕,和韵身边婢女便言时候不早,该回宫中了。和韵对时光易逝这件事头一次很有些沮丧,看着吉承,巴巴地问:“吉承,会进宫去找我玩儿么”“恐怕不会。”和韵身边的婢女悄悄提醒她:“公主,除王室中人,其他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王宫的。”“王室中人”和韵嘟着嘴:“最近看相国公也时常出现在王宫里,他也不是王室之人啊。为何吉承就不能同他一样”婢女道:“吉承并非官吏啊。”和韵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笑道:“那有何难,我去求三哥封吉承个官做,不就行了吉承,你等着我。”说罢,也不听婢女劝阻,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开去。这事原本众人都以为只是和韵胡闹,却没料到子明当真在第五日便封了吉承为左骁骑尉,虽只是个虚名,并无军中实权,却也是从七品官职。颜兮万万没有料到子明竟会真的封赏吉承,实在不明他的意图,便去找他询问缘由。子明对颜兮和言道:“原因有三,其一,我知他一直为从府尽心竭力,这段时日我因国事无法陪着你,从府中又生了这些事,都是得他里外打点,你才能稍有清闲。这亦算我对他的感谢与对你的补偿;其二,吉承虽年轻,为人却有些能力,如今我即将登基,倒真的有意多培养些人才;其三,”他无奈一笑:“招架不住和韵每日来唠叨。”颜兮皱皱眉头:“可是吉承既为骁骑尉,是否便不能再留在从府”子明看着颜兮,过了片刻,才道:“既已在其位,自然该去营中。只是我知道从府里还需要他,因此倒不急于这一时。”颜兮心中一紧,去军营营中军规森严,他若一去,她与他该多久才能再见一面“子明吉承他”颜兮刚要开口,便被子明打断,只见他笑道:“他身为男儿,也该有所历练。况且我瞧他心智,并不该是甘居于只一生做个管事的,不是么”颜兮一愣。是啊。这话自己也曾问过吉承,他这样的才能,是定要有些抱负的,何况他还身系骏王一族最后的荣辱。或许他也早有此意,只是不便和自己说罢了。如今有这等良机,自己又怎能这样自私地阻挠其实她曾有心,想要就此和吉承远走,不知客从何乡,但求和他避过王城青龙中的尔虞我诈,笑里藏刀,再不理会这些风雨。可此时再一想,吉承会提出这种话,全部原因也都只是一个她吧。因为她不想留在这儿,所以他才愿意陪她去天涯海角。因为她对功名利禄无所欲求,所以他才肯放弃王城中千百种扬名立万的机会。也因为她,他这么多年才只默默无闻地跟在她身边,只求守护着她而已。可是他心底最深处的心愿呢他始终未回答她。他始终没有回答过她啊。想到这,颜兮再不辩驳,站起身子拘一礼,轻声道:“我便替吉承谢过三王子了。”次日,吉承来找她,第三次提出离开。而这次,她只朝他笑笑:“我想,过惯了青龙城中的日子,若真的就这样离去,只一两日还好,若日子久了,恐怕不适。”吉承微一皱眉:“大小姐,你若是为了我,大可不必。”颜兮低着头,不去看他的双眸,摇了摇头:“我并非为你,是为了我自己。”“大小姐真的想清楚了么”吉承反复确认着:“你心中想要的,对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我”颜兮不敢再听,打断他笑道:“我已有夫婿,与他是拜过堂,结过发的。岂能随意依着性子就走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道:“况且,吉承曾说我可以成为凤凰的王后,我还没当成呢。”吉承注视着她。良久。颜兮的笑意僵硬,别过目光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眸。吉承立在她身前,面色冷静,可其中却有一丝无人察觉的落寞。久久。他们二人再无言语。他看着她,终是温言说道:“好,我知道了。”、告别次年一月,南荣子明登基为王。颜兮等宁宫府中家眷皆随同入宫而居,颜兮被封为贵妃,赐号晞,齐落焉则被封为妃,赐号荣。同月,相国公司徒瑾辞官,携司徒沐容与阿凖等归泓川而居。临行前,司徒沐容带着阿凖到王宫中与颜兮道别。许久未见,司徒沐容又消瘦许多,整个人宛若一缕柳叶,风吹得稍微大些就恐怕要站得不稳。她也只有在看着阿凖在园中玩乐的时候才有些容光,眉目间能有些笑意。颜兮忆起最初时在从府门前见到她的场景,若惊鸿一瞥,还想着世上竟有如此气质幽兰若仙的女子。而今再看她枯瘦的模样,不由心疼,道:“嫂子何苦这样不爱惜自己。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