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未说出口。转身离去。颜兮有些怅然。她嫁给他一年,却始终怀不上孩子。她一直不曾以为然,也并无心思放在这种事上。可直到今天,听到齐落焉有孕的消息,她才忽然有些茫然。宫中女人,似乎都是母凭子贵,若想有所依傍,也只能依傍自己的孩子。可是怀子明的孩子她心中点点寒意,唤来朱夏儿,问道:“吉承今天没有托人来送过什么信么”朱夏儿摇摇头:“并未有过,他应该是初到军中,有许多事要学习处理,因而一直很忙的样子。”颜兮沉默许久,才笑了笑:“是啊,他该有更广阔之天地。又何须总牵绊于这些儿女情长。”朱夏儿一时不解其意,问道:“小姐今儿是怎么了可是思念起吉承了若真的是,奴婢便托人送信给他,岂不就好了”颜兮只摇首,不再回答。挥手让朱夏儿退下。朱夏儿出了屋门,迎面正见刚从外面回来的凌冬儿,便问道:“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个天气,凌冬儿却走出一头细细地汗来,她擦拭着答道:“去拿了药材回来,最近小姐身子不太好,时常贪睡,食欲也不振。可我又不懂医理,便同那些御医反复确认了好一阵儿,说这些药材只是调理身子的,这才赶回来。”她松了松披着的袍子,叹了口气:“若是吉承在就好了。他什么都懂,也省了这些麻烦。”朱夏儿忙伸出食指放在嘴上:“嘘,小姐正为此事烦心呢。”凌冬儿道:“也该小姐不高兴。吉承也真是的,一离开小姐,这么几个月来却连封信都不曾送来,就像杳无音讯似的。”“知道的是他刚到军中一时忙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朝得势,便忘了咱们了呢。”朱夏儿抱怨道。凌冬儿摇摇头:“这些日子呀”她刚要说,忽然住了住,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朱夏儿道:“自入宫以来,便每日里忙忙碌碌从不得闲,哪里还记得日子。”凌冬儿便寻了个小宫女来问,一问之下才知今日是二月初三。两人对视,都忽地一惊,才知道自己竟都忘了这样大的日子。便连忙敲了颜兮屋门,进了赔罪道贺,便不赘述。那一边,长长的宫墙被夜幕笼罩,只远远得见些灯火袅娜,风吹得地面积雪洋洋洒洒,打到皮肤上,是如刀片般的凌冽寒冷。江半走在后宫外的小道上,夜风中也觉得耳目冻得发僵。他身后跟着两个太医院吏目,正随他快步朝荣妃处赶去。三人穿过一处石桥,正走过后宫大门之外。江半身后的一个小吏目眼尖地指了指前面,说道:“江大人,前面是不是有个人坐在那儿”另一吏目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么冷的天,怎会有人坐在这种地方你怕是见着鬼了吧。”那吏目答道:“你若不信,自己瞧瞧去”江半听他们二人拌嘴,便也朝吏目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处台阶上,果然有个身影隐在灯影里。因那人穿着灰黑色衣服,又刻意坐在了灯火无法照耀的位置,因此极难发现,倒是难得那吏目眼力竟如此好,能够发现了。江半身后的吏目亦看见了那人影,在这深冬暗夜里心下倒有几分惧意,便壮着胆子斥道:“前面何人”那人在灯影中微微转头看了过来,而后又回过头去,似毫不在意的模样。江半心里打鼓,却也只好往那台阶处走去要一探究竟,三人屏息凝神,提着灯笼走了好些步,直到那灯光正好映照在那人的脸庞。两个吏目待看得清楚时,都是一愣,只见那人穿着身灰色袍子,披着件玄黑色披肩。他斜倚着台阶旁的柱子,手边放着半壶温酒,手中又拿着一个小瓷杯,正独自沉默地饮酒。二人看他容貌气度十分不俗,一时也不敢多言。而江半却是心中一惊。原来他正认得此人。“吉承你怎会在此”江半连忙问道。吉承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才回过头来,微眯着眸子扫过三人的脸,淡淡道:“江半”江半也没有半点官场架子,点头答道:“是啊。”说罢复问道:“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会坐在这种地方”吉承垂着眸子,又饮一杯,并不答话。此时正有一阵寒风袭来,江半举起袍子遮着刀尖般凌冽的风,笑道:“听闻你如今已是骁骑尉,朝中都在言王上是真的很器重你,吉承,恭喜啊。”吉承微一点头:“多谢。”江半见他仍是老样子,自己与他说十句话,恐怕他也只会回答一句,而且多半只短短几个字。心中也不生气,倒是有几分故人见面的亲切之感。他仰头看了看四周,见周围虽有些侍卫,倒也都没看向这边,想来是已经问过他身份。只是寒冷冬夜,吉承却坐在这里挨冻饮酒,倒是举止十分奇怪。他让两个吏目先往前行,待二人走出一段路去,他才开口问道:“吉承,何故坐在这儿是挂心晞贵妃吗若想入后宫,倒也容易,我走在头里,你跟我进去便可,这大冷天的,他们不会查得那么仔细。”他知颜兮与吉承感情甚笃,那时颜兮为吉承割肉为她治病之事竟一改往日的端止,在众人面前大发雷霆,可见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谁料吉承只是垂着眸子沉默片刻,而后说道:“不必。”江半挠了挠头:“是担心王上么倒可不必,他如今在荣妃那里。”吉承听后,眉头一蹙,转过头来问道:“他怎么会在那儿”江半一愣:“为何不能在那儿”吉承道:“因为今日是”话说一半,却又止住了口,问道:“你如何知道”江半指了指手边放着的药箱,答道:“因为王上传旨让我去荣妃娘娘处诊脉。哦,你大概还未得知,荣妃娘娘有喜了。”“”吉承稍思,问道:“晞贵妃知道这事么”江半答道:“大约是知道的吧。荣妃有喜后,王上便时常去她那儿,听说有时即便在别处,荣妃也会称身子不适,请王上去瞧。如此大动干戈,晞贵妃没理由会不知晓的。”吉承听后,看向明夕宫。遥遥相望,灯影绰绰,这深宫奢靡华贵,她地位尊贵,却只能在这一日子里,寂寂地孤枕而眠。可是,她本来不该自己一个人过生辰的。她会因子明的离去而难过么她此时在做什么这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却仍旧是无法感知她的气息。吉承紧紧地捏着瓷杯。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冷冷的寒意。大小姐,生辰快乐。这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身孕三日后,荣妃滑胎,甚至动辄性命。幸得太医院众人倾尽全力,才能保住一命。据荣妃讲,是她傍晚在池塘旁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因那时身边的婢女恰好去取衣袍,都不在身边,因此没人看到是谁下的手。子明彻查此事,后来果然查到一名小太监身上,只是他死咬住口说是路经池塘边时不慎滑倒,恰好推到了荣妃。他并不承认有任何人指示自己,因此最终子明只能将他处死来平息此事。又由于此事引得后宫颇为不宁,因此前朝言官进言称王上应该提早选秀纳妃,以早日为王室开枝散叶。这年四月初一,便是王上选秀之日,颜兮身为此时后宫之首,与子明一同决定秀女们的去留。坐了一日,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倒也当真有几个品貌十分出众的女子入选。只是位于高座之上,她们的举手投足,乃至神情态度都尽收眼底,却也可窥见她们有些目中含着矫揉之色,有些又显得恃美行凶,应非肯老实安居于后宫之善类。待这一日的选秀结束,西方落日余晖,看众人皆数依规矩退去,颜兮才揉揉额角,对子明道:“嫔妾有些乏了,想回去歇着。”子明握过她的手,颇为关切地问道:“是受了寒么近来看你都没有什么精神。”颜兮摇摇头:“只是有些嗜睡罢了,倒也没别的事。歇一会儿便好了。”子明看着她,想了片刻,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去传太医,说晞贵妃近来身子不适,让给诊一诊,若无事,便开几副安神的药。”颜兮推辞,子明却一再坚持,她便只好点头同意,先行回了明夕宫。前脚刚歪下,后脚太医便到,拿了丝绢垫在腕上为她诊脉。颜兮倦倦地想睡,正有些迷糊,便听太医忽喜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这是有喜了啊”颜兮一个激灵,倏地清醒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医。身边的凌冬儿与采风都是一愣,凌冬儿捂着嘴问道:“姜太医可别开玩笑,你所说为真么”姜太医点头道:“微臣反复确认,确实为喜脉无疑。”如晴天霹雳一般,颜兮呆坐在床上,手不自觉地捂着小腹,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是如何心情。凌冬儿疑惑道:“可是娘娘除了嗜睡无力外,也没有其他兆头啊。”姜太医跪在地上恭敬答道:“这依据个人身体不同,反应亦不尽相同。敢问娘娘是否信期有些日子未来了”颜兮垂着眸子,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以为只是身子不好,影响了。”姜太医笑道:“那必是有喜了,错不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满屋子的婢女太监一听,便都跪满了一地,齐声贺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一片喜气之中,却唯有颜兮一人,静静地坐在床上,以手抚着小腹,睫毛微颤,脸色苍白,面无表情。晞贵妃有孕一事立刻传了开去,整个后宫前朝,乃至青龙城都沸沸扬扬。大家都说是天佑凤凰,晞贵妃定能产下一名王子。子明亦是欣喜,三天两头下了朝便赶来看望颜兮,御膳房的菜品没有一日重样,都是最考究新鲜的食材做法,有时一顿午膳便会端几十道菜来。更不提那些名贵的药材补品,只要有好的,便通通往明夕宫来送。又顾虑荣妃之事重演,便另增了十几名守卫日夜轮值,让明夕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朱夏儿便骄傲开心得不得了,在颜兮面前炫耀道:“王上是真的疼爱小姐,这些送来的赏赐,可比那时荣妃有喜时的贵重丰厚多了。今日巧遇了唤琴,瞧她气得鼻子差点儿没歪掉呢”说着,又笑道:“还有啊,也算是给那些刚入宫的秀女们瞧瞧,这后宫中谁才是最得盛宠的那一个。”颜兮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时沉默。朱夏儿疑惑:“小姐这是怎么了天大的喜事,怎么却不开心呢”凌冬儿在旁看了,忙在后面揪了揪她的衣服,又使眼色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该喝药了,你还不快去催催。”待朱夏儿出了房门,凌冬儿才犹豫说道:“小姐我去问过前门的小太监,吉承他一直没有”颜兮打断她,低头费力露出一个微笑:“或许他还没有得知这消息。”凌冬儿心疼她的模样,劝道:“小姐,他都已经四个多月没有带来任何消息了。又何苦还记挂着他眼下保重身子为要啊。”颜兮摇摇头:“非要说起原因的话,因为他是吉承。”凌冬儿不解:“什么”颜兮微微抬眸,看着窗外初春乍暖之景,枝丫上已有花骨朵冲破料峭而生,一派脉脉生机。她眸中温柔,缓缓说道:“因为他是吉承。我信他。”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会背叛我,离开我。但是吉承不会。主仆二人又聊了些时辰,采风便进来说和韵公主来了,风风火火地似有什么要紧事。待颜兮刚起身,和韵已在头里跑了进来,面上挂着满满笑意,显然是心情极好的。颜兮笑道:“怎的如此开心”和韵一面自己解了狐毛袍子,一面坐到颜兮身旁,神秘地笑说:“是有好事,心中高兴,王兄又不得闲,就想到来和王嫂分享分享。”颜兮微笑着让凌冬儿为她奉茶,道:“什么事能让和韵这么高兴”和韵一脸蜜意,合不拢嘴地说道:“是吉承,他方才得了王兄的准,来看我呢。”颜兮的手一抖,手中的茶杯险些跌到地上。和韵却并未发觉,仍自顾自沉浸在爱恋的喜悦之中:“虽说聊的时间也不长,可他能想着来见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说罢,似想到什么似的,转头问道:“吉承也来见王嫂了吧你们二人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了吧他有没有也跟你说那些军中趣事”颜兮费力牵起嘴角,垂着眉眼,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不闻:“是啊,有些时日没见了。”和韵以为颜兮意思是见过了吉承,便笑道:“吉承说的那个邵子良也真是个奇人,竟有那么大本事啊,对不对”屋中除了和韵事无巨细讲个不停地欢笑声外,再无任何声响,颜兮始终保持僵硬的微笑,垂着眸子听和韵说吉承给她讲的每一件事。她想象着吉承的样子,说话时略含清冷的眉目,以及曾经看着她时眼中的灼灼。他来了后宫,却没来见她。、内心和韵乌拉拉说了半天,最后沉默半晌,有些难为情地问道:“王嫂,我想嫁给吉承,你说王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