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莲缓过神来,连忙摇着头,就想拿着信离开。到了门前,又回头问:“娘娘莫若给那些美人婕妤们一些赏赐拿人手短,她们总就不至于那样敌视娘娘了。”颜兮沉吟片刻,说道:“去库房里拿些封赏之物吧。”并莲一笑:“是。”她刚要走,颜兮却又叫住她:“等等。封赏之物,不要都送。挑几个性子温软的送去。”颜兮的赏赐很快送入各宫。有人领了封赏,有人却没得到。得了封赏的那些,自然无功受禄,受宠若惊。而没得到的那些,便立刻起疑,原来大家说得好听,要同仇敌忾,同气连枝,没想到她们竟还是背后去向从妃道和,想要趁势巴结。如此一来,一天时间,只凭几件赏赐之物,后宫便又重新势归两派。而新任户部尚书钱睿,刚一上位便得了王上支持,大力监察各地的官员私营厂间。不出数日,他将一本厚厚的簿子放在子明面前。“这账簿中,均是臣多日来所查之获。”钱睿躬身说道。子明心一沉,他早就想过先王在位时虽表面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因先王性格使然,凤凰的内里定然不会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总有许多毒瘤隐藏在光鲜的外表之下。可他没料到的是,毒瘤竟这么多。“另外,有件事臣颇为在意。”钱睿说道:“落星上报上来的簿中,有多处与先前所录不同。想来也是因为落星这几年战事频发,多生动荡,便有许多奸商佞臣混杂其中,想发国难之财。其中官商勾结,这才多了许多财政上的不实之处。如今趁着战事平稳,是否应该去详查一番”子明沉思,如今重明虽败,却仍在西北虎视眈眈。落星又为兵家必争之地,确实不能出丝毫岔子。“如此,你派人拿公案和手谕,前去落星吧。”钱睿恭顺行礼:“臣,遵旨。”邵子良拿着公案手谕临行前,古义和吉承去送别,古义身上亦背着一个布囊,笑着走到了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子良,这种危险的事怎能少了我。我已决定,要和你同去。”邵子良看着黑袍里仍缠着绷带的吉承,一愣:“吉承把所有事都告诉古义了”吉承还未回答,古义便道:“我说你们怎么老想着瞒着我。说好了我们三人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不能因为我脑子不灵光,就总把我蒙在鼓里啊”“以后,不会有什么瞒着你了。这次让你同去,也是希望你能和子良有些照应。”吉承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绷带之外,黑色的长袍在风里翻飞着,虚弱的样子就如同随时会临风而飞一般。“那是自然。说实话,我早就想见识见识重明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了”古义大咧咧地说道。邵子良忙道:“噤声。这就是我们有事不肯告诉你的原因,你总这样冒冒失失,总会坏事的”古义这才缩缩脖子止住了口。“无妨。”吉承侧头看了看,城门守卫还有很远的距离,周围又并无什么路人。他对邵子良道:“到了重明时,一切小心。按照我们先前说过的去说,应该没什么问题。”邵子良点头:“嗯。放心吧。”“对啊。以子良的智慧,还不放心吗。”古义笑道:“况且不是还有我呢吗。若真有什么不对,我拼死也会让子良完好无损的。”邵子良看着他:“你别乌鸦嘴了。但真到那时候,你若能自己跑,却还回头来救我,那我一定一脚把你踹出去。”古义摸了摸头:“哦对了,我们的假名字我虽然记得了,可是那个大人的名字我又给忘了。”邵子良无奈叹了口气:“是夏嘉。你要记得,我们是夏嘉大人的手下,因夏嘉大人向钱睿大人举荐我们,说我们一直生活在落星,对那里熟悉,调查起来更为方便,因此才把这重任交到了我们身上。”“哦哦,是了。我现在不会忘了。”古义一边努力记着,一边说道。“吉承,你也定要保重身子。”邵子良转头对吉承说道:“一切,等我和古义回来。切莫着急。”吉承点了点头。他看着眼前的二人,他们俩,视自己为亲兄弟。甚至肯为自己以身犯险,拿性命去作为赌注。他心中一动。这种感觉,这么多年来,除了对颜兮之外,再没有过。他朝二人笑了笑,露出嘴角几乎从不示人的浅浅的酒窝。“保重。”他郑重说道。古义与邵子良向他点了点头,而后牵过马来,绝尘而去。、心计颜兮坐在屋中,手上拿着吉承送来的信。她久久无言。吉承在信里略交代了一些邵子良与古义的事。又说自己身子已好得差不多,让她不必担心。信的最后,吉承说道。“那些刺客,我并未全部解决。可他们在重伤我后,却没有进到屋中伤害大小姐分毫。大小姐在屋中,这个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却及时收手。那么,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的目的,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颜兮放下信来。回想起她对子明说“没想到王晖已得知了此事,竟派了死士想要灭口。”这句话时,子明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原来他的这份表情,并不是为王晖的胆大妄为而恼怒。而是他知道颜兮在刺客这件事上说了谎。而他之所以会知道她说谎,是因为,刺客本就是他派去的。他从眼线那里得知了吉承在长冬楼的风声。却不好自己出面,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所以干脆派了刺客,闹出动静。让吉承自己出现在他的眼前。若非吉承和颜兮用王晖一事,将这风波盖住,此时的吉承,恐怕已其实这个凤凰,纵使心计深沉之人再多,又怎么比得过连天下江山都收入囊中的子明啊。防了所有人,最后竟忘记去防这个一切都无法逃过他手心的人。颜兮拿起明火,将信一点点烧得干净。而后,她站起身来,唤过并莲:“和我走一趟。”“娘娘要去哪儿”“冷宫。”颜兮出了明夕宫,往冷宫方向去,要路过御花园。在御花园处,却恰巧碰见了齐落嫣。齐落嫣远远见了颜兮,只冷冷地盯着她,不发一言。颜兮嘴角含笑走得近了,对齐落嫣说道:“是荣妃啊。听说荣妃又有孕了,身子可好么”齐落嫣目光里写满了对她假情假意的不屑:“不劳从妃挂心。”“并非是挂心荣妃。只因荣妃腹中之子乃是王上之子。若能顺利长大,也许便是凤凰的下一任君王。本宫又怎能不多关心呢。”颜兮温和回答道。“只要从妃打心底里希望孩子平安。”齐落嫣抬眸看着颜兮:“那他才能真的平安。”“荣妃何意本宫听不懂。”“你听不懂好,那我就直说。从颜兮,你已害死我一个孩子。这个仇,我不会忘记的。”颜兮看着齐落嫣,目光一动不动。“你看什么”齐落嫣怒道。“我在看,荣妃这性子像谁”颜兮笑了笑:“这认死理的性子,是像齐将军么可齐将军也并非这般宁折不弯的倔强啊。”齐落嫣听她提起父亲,下意识地在袖中握紧了拳头。“不过,想必荣妃与将军是父女情深的,如今你又怀龙裔,母凭子贵,连带整个齐家飞黄腾达。也是好事。”颜兮观察着她,继续说。“这不关你的事。”齐落嫣不愿再听:“你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又嫁给自己所爱”“娘娘”她身边的唤琴忙打断她:“娘娘也站得久了,恐怕身子已经乏了。不如回宫中歇歇。”齐落嫣自知失言,止住了口。冷冷地看了一眼颜兮,而后转身离去。她离去后,颜兮却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若有所思着些什么。直到并莲在旁问道:“娘娘,还去冷宫吗”“改日再去。”颜兮回答:“这些天听说碧美人身子不适,我想去她那儿看看。”二人去了碧痕宫里。碧痕受宠若惊,她一直有意拉拢颜兮,可颜兮对她的态度总是不温不火,此时竟亲自前来,于是赶忙迎了出来。二人落座,身旁只留最贴身的婢女,一番客套话过后,碧痕笑问道:“不知娘娘今日来找我,可还有别的事要说”颜兮扬了扬唇角:“既然妹妹问道,我便直说了。确实有一事想请妹妹帮忙。”碧痕略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就听颜兮继续道:“早就知道妹妹画技了得,当初在长冬楼时,妹妹送我的画像,我至今仍旧留着。”“娘娘喜欢就好。”碧痕微笑道。“只是以你的画技,却不得施展,后宫中竟没几个人知道,王上恐怕更是不知,实在是可惜了。所以我想,不如我便寻个由头,提议请人为后宫众姐妹画些丹青为乐,再顺水推舟地请妹妹来完成此事,岂不是好”碧痕听后,喜道:“娘娘所言为真”“自然是真的。以妹妹画技,定然会惊艳后宫,王上亦会对妹妹赞许有加,多些青睐的。”颜兮笑道。碧痕心头惊喜,她其实一直也在等着这样一个机会,能够让后宫所有人对自己刮目相看,而不是只因她病怏怏的而对她不以为意。她至今还记得兰素兰锦尚在时,对她背后的冷嘲热讽,和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模样。“若此事能成,一切全因娘娘扶持。”碧痕感激地站起身子向她行礼。颜兮点了点头:“哦,对了。绘制时,要按妃嫔品级顺序一一画下来。若品级相同者,便按年纪生辰为序。不可厚此薄彼。”碧痕连连答应。颜兮与并莲出了碧痕宫里,并莲才问道:“娘娘怎么忽然提起给后宫之人画像了难道真的有意提拔碧美人吗”夏日蝉鸣阵阵,艳阳高悬。颜兮看着她,答道:“见的事,听的事多了。有时便显得杂乱无章。可其实若肯从头细细地理一理,便会发现其中夹杂着很多隐藏在背后的真相。从一开始,到现在,平日里偶尔遇见过的人,以及身边之人的每一处神情,每一声言语,若肯静下心来细细分析,将它们串联在一起,就能挖掘得出一些平时看不懂的事。”饶是并莲心思细密,为人聪明,此时也摸不着头脑,愣愣地说:“啊”颜兮笑了笑,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会懂的。”、守灵画像一事,子明很快同意。想来也是,先王在世时,后宫妃嫔刚入后宫时是需要由人专门绘制丹青留存的,这也是往前推几个君王后宫中历来的规矩了。而子明登记后,因杂事众多,后宫又没有能主持大局之人,这才把绘制丹青一事耽搁下来。他见颜兮有意在后宫之事上用心,自然也心里高兴。因而当颜兮提议由碧痕来完成此事时,他虽然惊讶,却也并未阻拦。由此,碧痕便开始绘制后宫众人丹青。因荣妃与从妃皆为妃位,却按颜兮所说,荣妃年纪稍长,便先为荣妃绘制。碧痕画好后,来寻颜兮,请她看看自己所绘如何。颜兮打开画卷,见碧痕的绘画技艺果然不同凡响,人物栩栩如生,五官眉眼皆像极了齐落嫣不说,那种神情间的冷艳之态更是惟妙惟肖。颜兮自然夸赞一番,可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好虽好,我却有一个主意。若你在画每位嫔妃时,都以百花中与之相称的一种花作为背景,岂不更好比如荣妃,其人便如芙蓉一般。书中也有云芙蓉冷艳寒江,是最贴切她不过的。”碧痕听她的新意,也觉得十分之妙。便连连道谢。颜兮笑了笑:“那妹妹便快去吧,与荣妃解释一番,她虽然会嫌烦,却也应不会为难于你。”碧痕走后,颜兮看着手中齐落嫣的画像,慢慢卷了起来,递给身旁的并莲:“把画妥善收好,以后不要再提起这幅画在我这。”并莲虽不解其意,却还是拿在了怀中。颜兮又道:“对了,司川近来可好么”“嗯。”并莲点头道:“娘娘让我多注意她,据奴婢观察,她确实常在空闲时发呆愣神,半夜里也曾听她隐隐啜泣之声。如此看来,她所言并非捏造。”颜兮心中一软:“去我房中拿几件衬她的首饰给她吧。也是可怜之人。”“好。”并莲应着。“还有,你若见到喜欢的,也自己拿了去。”颜兮看着她,笑了笑。并莲看眼前的人儿,只有在四下无人之时,她才会露出这样真诚且温暖的笑来。虽然她的心里坚硬如铁,计谋重重,可是她仍旧存有良善。若能早一些遇见她,那该多好,可以见见未沾惹阴谋算计之前的她,该是如何单纯善良的模样。这样想着,并莲再度点头,笑着离开。绘制丹青一事在后宫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因得王上批准,所以各宫妃嫔都十分配合,也尽可量得有意巴结于碧痕乃至颜兮,这个心思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纸笔在碧痕手里,她想将谁画得好些丑些,都是由自己而定的。而以后这些画必是要给王上去看的,到时候哪副画中的美人画得标致又有神韵,自然会记在王上心中。但是虽然在此事上沾了些好处,颜兮的最终目的却远不在此。因为二十日后,她跪在子明面前,一身素衣,说下个月乃是父亲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