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南荣衡见她忽然生气,有些不解。“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说过吧,说我很美。那如果以后还有比我更美的女子呢你是不是也会喜欢她们”“不是啊,我喜欢你,的确是因为你很好看,可也绝对不止是因为你很好看。”“说到底,若不是因为我的容貌,你又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脾气那么坏,府里什么人都躲得我远远的。”“脾气坏我不觉得啊。”南荣衡一笑。“你脑子坏掉了啊”齐落嫣没好气地问:“我怎么会脾气不坏”南荣衡笑问:“哪有女孩子家总逼着人家承认自己脾气坏的。”“”齐落嫣语塞。南荣衡看着她的双眸,认真地说:“最一开始觉得你好,的确是因为你生得比我之前见过所有的人都好看。可如今觉得你好,却不只是因为这个了。而是我们在一起的记忆。我们一起看过朝阳和晚霞,一起说过那么多话,我曾寻遍凤凰只为了送你那枚翠石玉佩。你亦曾送我你亲手绣的那个歪歪扭扭的香囊。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这一切。”“你”“而且我不觉得你脾气坏啊。敢爱敢恨的,总能把自己心中所想,毫不避讳地告诉我,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不像宫中的女人,一言一行都像是精心排练过那么多遍的样子。就连我母妃亦是如此,有时明明心里不悦,却还是要在父王面前装作很开心的样子。不,应该不只是宫中的女人,是王宫里的所有人。不管是谁,只要进了那扇宫门,就会变成不像自己的样子”“阿衡既然如此,你还是想要当王吗”南荣衡摇摇头:“不想啊。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其实本来王位应该是大哥的,可惜他很久之前就去世了。二哥身子又不太好。那段时间母妃独宠六宫,父王便爱屋及乌地也很看重我。可是我心里清楚,做事沉稳,头脑聪明的三哥才是最适合做下一任君王的人选。可是母妃却一直对我说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会让我当上凤凰的王。”“嫣儿呢想要入宫吗若以后,能成为凤凰的王后呢”南荣衡问道。齐落嫣摇头:“我才不要。在府里做事都要处处留心,受人看管,身不由己。已经够了,更不要提做什么王后了,我从来志不在此。”南荣衡听后,转头对齐落嫣一笑:“那嫣儿,我们逃,好不好”齐落嫣一惊:“逃能逃到哪去你的母妃呢难道就不管了吗”南荣衡略有失落:“也是啊。能逃到哪去。”“”齐落嫣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却不料手被他一回身握住,他一扫先前的失落阴郁,对她微笑:“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要娶你。我一定会娶你。”、敌视其实本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的。他们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在一起了。齐落嫣准备好了最华美的嫁衣,日日盼着嫁给他的那一刻。他送她的那枚玉佩,她一直贴身戴着,多少个见不到他的日夜里,她便看着那块玉佩想象着他的模样。府里的人总说她性格难以相处,对人心存防范,又从不温柔体贴。可那其实并非她本来的面目。当年齐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是个幸福的姑娘,以为自己运气竟如此好,虽然父母卖了自己为奴为婢,却误打误撞遇见了肯将自己当成亲生女儿的夫人。她那时虽然也是性子倔强刚强些,大部分时间却还是温和的。可是齐夫人去世后,她便变得愈发地冷傲。她自然知道那个唤琴和唤书只是温氏派到她跟前的眼线,与其说是奴婢,倒不如说是看管她的人。一言一行,都要按照齐恩瑞和温氏希望的样子去做,稍有差池,她们便会在旁指正。若她不听,恐怕她们还会去告诉温氏吧。于是她防备着每一个人,心中充满了怨恨,性子也越来越差,其实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她冷言冷语地对待别人,不让他们有接近自己的机会。可是南荣衡的出现,却是如阳光一般,在齐夫人去世后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何谓温暖。他永远真诚地,温柔地对待她,即使她起初像只刺猬一样地抗拒,可他却从不介意。他曾对齐落嫣这样说过:“我没有二哥三哥那么聪慧,二哥常说我是榆木脑袋,有时被人言语上欺负了也不自知。可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活得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也不会稍微被人刺一下就赶紧避开。我觉得,挺开心的。”齐落嫣问:“那我常对你脾气坏,你也开心么”南荣衡笑:“开心啊。因为是你,所以不论如何,我都很开心。嫣儿,我知道你爹一定会把你嫁给最有可能当王的那个人。所以,我一定要成为凤凰的君王。”颜兮听着齐落嫣给自己讲着这些陈年旧事,光影摇移,浮尘缥缈。“可惜以他心智,如何能斗过当今王上。”齐落嫣苦涩一笑,唇间万般无奈,一缕讥讽。“那玉佩呢是你后来还他的”颜兮问。齐落嫣点头:“并非还他,相反,我本欲离开齐府,随阿衡到天涯海角。可是父亲说,如果我敢冲动妄为,他便随时可以让阿衡消失在这个世界。而如果我扮演好我的角色,他便会尽量找机会去救他。”颜兮冷笑:“他怎么会真的去救他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若救回来,反而不利于他。这你都相信”齐落嫣握着拳头:“否则我还能如何除了相信他,我还能如何即使他真的不去救阿衡,起码若我乖乖听话,他便不会伤害他。”“所以你便真正地成了他的傀儡。”“是。傀儡一词,用得多好啊。”齐落嫣目光如寒冰:“嫁给王上,诞下龙子,甚至以后坐上后位。一切都只是他的计划。而我只是一个实行者。在这期间,我作为人的一切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都不重要。我只要走他安排好的路就行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把玉佩还给南荣衡之时,他可能会误会于你。他可能会以为因为他败了,所以你要同他恩断义绝。”颜兮问。齐落嫣闭了闭眸子:“想过。可他当时如果真这么想,也好。”颜兮在旁看着她,没有做声。齐落嫣抬眸:“所以我恨。恨他,恨王上,亦恨那个王后之位。所以连带着,我也恨想要坐上王后之位,又与子明恩恩爱爱的你。”颜兮笑了笑:“看来你我的误会的确很大。”说完,她站起身子,对齐落嫣正色道:“此事事关你我二人的性命。莫要走漏风声,我走后,你便说我来找你是看你即将封后,便来对你示好。其余的,我便回去准备。”齐落嫣点头:“我还需要做些什么”颜兮答道:“唤琴唤书。这两人是你最贴身的婢女,听你的故事,她们亦是温氏的眼线。可你逃走的那天,恰恰需要她们二人的配合。这就是你要解决的事了。”齐落嫣微微低头,面露犹豫,可还是点了点头。颜兮临要开门而去,齐落嫣忽在她身后郑重问道:“从颜兮,我真的能信你么”颜兮背着身微侧头,阳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她朱唇微启,只一字:“能。”回明夕宫后,颜兮披着件狐裘袍子,站在回廊里看着远景发呆,并莲走过来笑问:“娘娘在想什么是高兴吗”颜兮微一笑:“高兴什么”“自然是高兴荣妃可除。”并莲轻声道。颜兮摇了摇头:“我并非想除她。或者说,一开始也许稍有几分这种想法,我怕她出宫后万一被齐恩瑞捉住,再收迫反咬我一口,可谓后患无穷。可如今,我却是真的想帮她。”并莲心里有些怨怪颜兮太过心善,劝道:“娘娘,宫里可没有好人。既然能除掉她以绝后患,何乐而不为呢娘娘不要忘了,当初那些人是怎样明里说得好听,背后又捅娘娘一刀的。”颜兮叹了口气,氤氲融化在春风里。她眸子迷离,眺目远望:“应该说,我并非是想帮她,我是想帮我自己。”“帮您自己”并莲不解地问道。颜兮没有作答,她把目光收回,投向并莲:“你何时起懂得做事需决绝的道理了”并莲忙低下头:“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不想看到娘娘被任何人所伤。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颜兮微蹙眉头:“并莲,我总觉得你最近一段时间,有些怪怪的。”并莲一愣:“怪奴婢不觉得啊。”“并莲,我觉得你”这时,采风自远处走上前来,低头道:“娘娘,和韵公主与驸马爷来了。”颜兮目光一跳,淡淡问:“驸马也来了”“是。好像是今日入宫看望了太后,便得了王上的旨意,让他们顺道来给娘娘问安。”颜兮到了正厅,和韵与吉承起身,吉承垂眸,神态自若:“从妃娘娘安好。”颜兮一笑:“我很好,驸马和公主近来可好”和韵笑着接过话去:“自然是好的,吉承待我很好,今日还是他提着要陪我来看望太后。他说这些日子雪已融化,凝成了冰,行轿子恐怕难走,不放心我一个人来。”说着,模样亲昵地揽住吉承的胳膊。吉承唇角微微上扬,不接她的话,对颜兮道:“臣从府中自己带了些茶,虽不是好物,娘娘却不妨让下人冲泡着尝尝,也许能喜欢其中味道。”他从袖中拿出饼茶叶,有意无意地甩开了和韵搂着他的手。颜兮从并莲手中接过茶饼,见是炙仓岩茶。是她在从府时最爱喝的茶叶。她心想,看来他早就料到今日入宫,能见到自己。和韵有些讪讪,半打趣道:“吉承还是如此关心嫂子。才刚来,就急着给嫂子好东西了。”颜兮抬眼看着和韵,一笑:“驸马一直心思细腻,想必对你是更好的。”“那是自然。”和韵看着颜兮:“毕竟我才是她的夫人。瞧我,也太小气了,怎么跟嫂子吃起醋来。嫂子是有王兄的,对吗”颜兮笑盈盈地看着她,没有答话。“娘娘,冷么”吉承忽然开口问道。几人一愣,颜兮低头发现自己披着的袍子已顺着肩膀滑落到椅子上,于是复拿起披在了肩上,道:“哦,我自己都没注意。”“虽已入春,天还尚冷,该多穿些。娘娘保重身子”吉承看着她说。颜兮搓了搓手:“我记得以前到了这个时候,冰都该化了才对,怎么今年这么冷呢”“很快就会暖和的,再等几日。”吉承安慰道。“等几日呢”颜兮追问。“这个”吉承温和的笑中略有一丝宠溺的无奈:“娘娘想等几日”和韵回过头去看吉承,见他虽然还是平常一样的安之若素,可眉目里却多了几分温暖。其实若换做外人,是很难察觉他这一个抬眸,一个眼神之间的变化的。可她却毕竟是他的妻子,每日里痴痴地看着他,只盼他能朝自己露个微笑,或者眼中多一分柔情也好。因此当他终于换上了那双温眸,却并非是对她的时候,她觉得心如针刺。她愣神间,那边二人又聊了两句,说的不过是些丝毫没有僭越的问候之语,可在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却好像是一对已结婚很久很久的老夫妻,平淡地在聊晚饭吃些什么。他们二人之间恐怕心中早有默契,甚至无需多言。和韵张了张嘴,无法插话。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跳梁小丑,原本是打算全副武装地宣扬自己的主权,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而来,她穿了铠甲,携了利刃。临到头,才发现人家只着了素衣,清扬婉兮地摇了摇扇子,温和地问她:“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她心中陡生怒意,站起身子想要发作,却正巧这时宫女在她身后为她上茶,她一撞,一下子打翻了茶杯,淋了一裙子茶水。“你长不长眼睛”她对着那宫女怒骂道。宫女连忙跪下,也不顾手上被热茶烫出的泡,磕头求饶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你这下人是怎么被的以前我在宫里的时候,倒是从未见过你这样毛手毛脚的下人”和韵指桑骂槐道。吉承面色一冷,沉声道:“去换身衣裳吧。”和韵本欲再说几句难听的,以泄心头怒火,可被吉承这样说,只好止住了口。颜兮站起身子,对于她刚才的那句话置若罔闻,对采风道:“带公主去我屋中换身干净衣裳吧。天气冷,湿着衣服出门是要受寒的。”和韵无奈,忍着怒气跟着采风出了厅门。门外刚好吹来一阵寒寒的春风,灌入这被炉火熏得暖和的室内。吉承放下手中茶杯,几根鬓间的黑色发丝吹得飞扬,他目色如暖春,抬眸看着颜兮。他这样静静地看了她很久,像是要将她的每一颦笑都牢牢记在心里。像是在用目光深深地刻画勾勒了一副她的丹青,封藏进心底。终于,他轻声道:“兮儿,你好么我很想你。”、落颜并莲在旁立着,双手在背后拉扯着自己的衣襟,犹豫很久,终于是走到后堂回避。吉承走到颜兮身旁,用手抚了抚她的眉角,低头温温地说:“你有些瘦了。饭菜不合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