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没有接她的话,自顾自说。段子清很不习惯他关切的语气,心里又被搅成了一团乱麻,半晌才恢复过来,冷冷道:“我好不好与你何干”她决定不再理他,她害怕情绪不受控制的那种感觉。才刚跨出一步已被他扯了回去,袁护法按住她的双肩不让她逃避。段子清猝不及防望进他的眼底,立刻被那夹杂着忧愁和爱怜的深邃的眼眸吸引,就像被卷进了巨大的黑洞,不能动弹也无力思考。直到触到两片冰冷的唇,段子清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略微粗糙的皮肤在眼前晃动。“你做这事的时候都睁着大眼睛吗”袁护法有些无奈地离开她。“嗯”段子清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温柔地看着她,复又慢慢靠近,心开始剧烈跳动,眼睛却不自觉地闭上。良久,袁护法放开她,伸手轻抚她的眉心,想拂去那上面轻蹙的忧愁,动作异常温柔,温柔地令段子清难以置信。随后,他从颈子上摘下一条链子,是个很特别的月芽型吊坠,轻轻地为她戴上,说:“好好的,等着我”说完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夜幕中。段子清犹如做了一场梦,她一直没弄明白这事怎么发生的。如果不是真的有一条坠子,她恐怕真以为是做了一场梦。为什么要收他的东西,段子清从脖子上解下那条坠子,有些气恼,想丢开,终是没舍得,只好又戴上。说也奇怪,那天以后,她不再觉得难过,心情一直很不错。没人的时候会拿出那条坠子细看,看着看着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表情,每一句话,竟十分清晰地留在脑海里。有时候她觉得他是不是对她下了什么蛊,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会那么听话。白银霜也很高兴,因为段子清又和她说话了。这表明她不再记恨她,而她也不用老觉得愧疚了。须弥山。李钧望着眼前这座山,从这里上去不远就是那个洞穴了。“看什么”祈恒拍了拍他的肩。李钧遂将当日的事说了一遍。“那老人竟然将自己锁在洞内,还真是奇怪。”“你说什么他自己锁的”李钧讶异道。“嘿,如果是你,长期被人锁着,你会变成什么样”李钧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有道理,如果那样,他一定脾气乖戾,不可能放我出来,可那天他怎么看都很正常。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如此。”“可他为什么要把沈如冰留在那里”李钧又问道。“可能是一个人寂寞吧,况且又是个老人。”“还真是个奇怪的老人,既然觉得寂寞,为何又不肯出来。”“或许有什么苦衷,”祈恒又拍了拍他,“走吧。”李钧迟疑了一下,才调转马头。“怎么,你想去看看那位姑娘”祈恒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调侃道。李钧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一个都够折腾了,哪还有精力。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过的。”祈恒乐了,捶了他一拳,道:“你也不比我差吧怎么竟谦虚起来”李钧苦笑了一下,不再言语。两人还未到营地,就听见一阵阵欢快的笑声。“什么事这么高兴”祈恒见四人正围坐着说笑,忙从马上一跃而下。“我们正在听馨儿讲一路上的趣闻。”蒋万千笑着说。兰馨儿抬起头,脸上还保持着方才的笑容,在碰上李钧的目光时,不由地僵住了。许久没见她对自己笑了,李钧贪恋地盯着她的脸,直到那笑容僵化消失,心情也像那消失的笑容一样低落下去。见众人因自己的出现噤声,所有的欢声笑语一下子凝滞,有些不自在,讪讪离去。大家一下子都觉得无趣了,便也跟着散了。兰馨儿独自在帐外徘徊,忽然很想吹曲子。可一看四周,山是光秃秃的石头山,一片树叶也找不到。正愁怀难遣,闷闷不乐时,见几丈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人。再一看,竟是沈如冰。“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兰馨儿打量着这个山洞。洞顶较高,显得洞内空旷,山壁上凸出的石块嶙峋嵯峨,在微弱的光线中投下了淡淡的影子,虚虚实实交叠着,让人看不清晰。沈如冰没理她,对着洞深处道:“前辈,晚辈已按约定找到替代的人,晚辈可以离开了吧”兰馨儿这才发现里面墙角还躺着个人,宽大衣袍盖着,看不清脸。那人“哗”的一下坐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从蒙面的长发后面射出两道精光,打量了兰馨儿一眼,这才用手将头发梳至耳后,懒懒道:“又是个小丫头,去吧去吧。”沈如冰大喜,立刻后退出了山洞。兰馨儿骇然,叫着追了上去:“沈姐姐”还没到洞口,就觉一股力量将她硬生生拉了回去。“小丫头,害怕啦”老人随意扶了下衣袖,盘腿坐好。“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你要我做什么”“别怕,老夫不过想找人聊聊天而已。”“聊天好吧。”兰馨儿知道走不了了,便走到墙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他虽然目光锐利,但面容还算和善,应该不是坏人,兰馨儿如是安慰自己。“来,给老夫说说如今江湖上的形势。”“啊”兰馨儿有些犯难,她初出江湖,从来对江湖上的大事大人物不甚关心,还真不知道如今江湖上最重要的人物是谁,最厉害的门派是哪个,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思来想去,也就对如意山庄略有耳闻,便道:“这些年最风光的当属如意山庄了。因为经常为江湖中人主持正义,而且乐善好施,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威信与日俱增。”“如意山庄”老人有些意外。兰馨儿以为他不知道如意山庄,便将山庄的情况介绍了一番,又道:“此次老太君七十寿诞,各大门派都来祝寿,有一千六七百人呢。”“人还真多啊”老人目光飘向前方,似在想象那种盛大的场面。“是啊,有人还提议由如意山庄主人任武林盟主。”“什么”老人突然有些激动,不觉提高了音量,“然后呢”“然后,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最后并没有当选。”老人明显松了口气,叹道:“真是不容易啊想不到啊,想不到”“嗯,我也觉得不容易,首先这么大个家业要守,没有能干的人肯定不行。然后还要顾及江湖名声,这不知得多谨慎多小心才行,若没有好当家,肯定也管不好。更难的是山庄还要在江湖上树立威信,没有实力和财力,这也是不可能达到的。柳老太君真是不简单啊”“她当然不简单”老人的目光又飘向远方,淡淡说。兰馨儿见他陷入沉思,也不再开口。良久,老人忽然问:“你刚才说如意山庄的小辈有几人有没有三小姐的女儿”兰馨儿注意到他有意地提了三小姐,却不明白他的意图。想到山庄后山上的那个女子,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她在那里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知道,还是先不说吧。“嗯,好像没听说,老大有一男三女,老二有一男一女。三小姐和四小姐都嫁人了,有的话也不会在山庄吧。”老人“哦”了一声,略有些失落。半晌,又无语。兰馨儿看了看外面,天渐暗,只剩天际的一道霞光留恋着不愿离去。便对老人说:“前辈,天色已晚,我先回去,明天再接着聊好不好”老人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你哄我呢你们明天走了我上哪找去”兰馨儿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唇,道:“那你也不能不让我回去啊”“要回去可以,陪老夫聊够了就可以回去了。”“那要多久啊”“看情况,也许几天,也许一年,”老人打了个呵欠,道,“老夫困了,先休息一会儿。”随后闭上眼不再理她。兰馨儿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开始坐立不安,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找到这里来“在等人救你”老人闭着眼,却好像能看到她焦急着盯着洞口。兰馨儿心里有气,也不回答他,只是神色黯淡地垂下头。“你以为凭他可以救你出去”兰馨儿闻言诧异,他说的是谁抬眼瞟了洞口一眼,却意外地看见他。一袭白衣在暮色中成了淡灰色,下摆在疾风中扬起,坚毅的脸庞朦胧中柔和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飘飘若仙。对兰馨儿来说,此刻的他就是神仙,来守护她的神仙,一如既往。、剑圣“小子,又来多管闲事了你以为这次老夫还会再让你离开”“不,我只是来问问前辈为何将她留下”“呵,你是来责问老夫老夫爱留谁留谁,小子,不要太狂”“前辈爱留谁我管不了,唯独不能留她。”李钧对这古怪的老人也失去了耐心,口气强硬起来。“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老人显然被激怒了,也不打招呼,抬手袖子一扫,立刻推出一股气团向李钧涌去。李钧这才知道原先的判断多么错误,老人的功力比逍遥子更胜一筹。没有复杂的招式,没有武器,以衣袖为武器,再加上衣袖遮掩下的双手,竟使每招每式都变化莫测,而招招强大的功力更让他透不过气来,李钧纵是轻盈灵巧也不可避免被那股力量扫到。他也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只几个回合下来,竟然头发凌乱,白衣沾尘,几度与石壁亲密接触,手臂上、额头上已擦出了血。更让他灰心的是他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挨不到。“李大哥”见李钧被掀翻在地,嘴角渗出血迹,兰馨儿失声叫了出来。李钧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保持着最后的一点从容,重新与老人对视。“你明知不是老夫的对手,还要逞能,演什么英雄救美,不觉得可笑吗”老人不解地摇了摇头,“上次你为了那个丫头明知不可为而为,这次又有什么理由”“依然如此。”“既然如此就继续吧”老人不再给他机会,凌厉的攻势一招接一招,排山倒海般涌来。兰馨儿站在圈外也感受到那股窒息之气,扼着她的喉咙,压着她的胸口,难受之极。李钧想来也好不到哪去,手上动作一下子迟缓下来,只这一瞬间,老人后续攻势已至李钧自知无法躲避,硬是集中功力接了他一掌,霎时人如断了线的风筝飞落,胸内气血喷涌而出,身后还有一颗石子将至兰馨儿大骇,想也不想扑了上去,手中剑一挽,一招“凤翅天翔”劈向那颗石子,而人已扑到李钧面前,也不管那一招管不管用。“铛”的一声,石子被劈偏了方向,“噗”地嵌进石壁中。老人“咦”了一声,叫道:“丫头,接招。”兰馨儿却恍若未闻,泪眼婆娑地看着李钧,毫不掩饰眼中的焦急和担忧。李钧心中一暖,身上的痛立时消失得无影。如果我受伤了,她会在身边照顾我的吧李钧忽然生出这个念头。老人见她不理会,有些恼怒,一颗石子破空飞去“小心”兰馨儿闻言转头,却呆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也许刚才情急之下已将潜质发挥到了极致。李钧见状大惊,已无力为她挡下,一把抓过她,护在身下,自己的背却再次暴露在老人的攻击下。“砰”的一声响,随即归于沉寂。“李大哥,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兰馨儿哭着扶住李钧,泪如泉涌,嘶哑地叫着,“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你千万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李钧心里感动,之前的郁气顿时消散,揽过她,紧紧地搂进怀里。“我没事”李钧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他的确没事,那颗石子并没有击中他,而是被另一颗石子击落,就在离他的背不足两分的地方。“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跟年轻人一般见识”一个声音在洞口响起。兰馨儿诧异地自李钧怀中抬头,见李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不似受伤的样子,再扭过头,洞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师傅”兰馨儿又惊又喜,他竟真的在三个月后找到了自己,而且在这危急时刻。“逍遥子,你果真收了这样一个徒弟”老人讥笑道。逍遥子保持着那副不问世事的潇洒俊逸不为所动:“她的天资很高,若肯用功,将来成就必不在你我之下。”“哦,想不到你也会放弃神仙眷侣的生活,关门授业。”逍遥子神色一下子黯淡了许多,声音有些飘忽:“那种生活如今已是奢望”老人眼中露出惊异之色,却还是忍着没问缘由。逍遥子继续道:“我和内人在逍遥剑的基础上又创了一套剑法,我本没打算收徒弟的,可后来一想,也许这也是内人的心愿,因为我们都不希望这套剑法失传。”老人总算听出了话外之音,感叹道:“想不到你也遭了如许变故,看来我呆在这里实在太孤陋寡闻了。”逍遥子瞅了他身后的铁链,冷哼了一声:“你又何必将自己关在这里”“你以为我喜欢这里”“那是”“除了那老妖婆,还能有谁”逍遥子当然知道老妖婆是谁,却还是很疑惑地看着他。老人的目光从洞口飘了出去,望向遥远的天边。多少年没有想当日发生的事了,不是忘了,而是刻意不去想,因为每想一次心就痛一次。可是今天,他又想起了。“那天,她因为难产走了,我满怀悲痛,带着嗷嗷待哺的女儿将她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