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上。雪霜重重撞在船板上,全身剧烈疼痛,他忍着睁开眼睛,咳出一丝血来,胆战心惊地看向掀帘而出的那个人。雪白的珠串晃在他衣袖滑出的一截雪白手臂上,衬得那透白的肌肤散着莹莹光泽。他双目越发细长妖冶,冷冷的注视着地上的雪霜,薄唇轻启:“这是怎么回事”雪霜颤抖着跪到祁无月脚边,尽量让自己说话不那么发抖:“公子、子,锦爷竟是锦城公主,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死雪霜把她给您带过来”祁无月嘴角胭脂痣邪魅,红唇妖艳,脸颊的透白肌肤因剧烈的胸膛起伏染上一层淡淡红晕,一身淡紫色衣衫,冷傲而立。他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字字冰冷沁骨:“竟然又骗我,呵呵,没死李容锦呵呵呵呵”这骇人的笑声越发刺耳,地上的雪霜惊惧不已,却动也不敢动。一阵骨骼捏紧的声音传来,雪霜小心翼翼抬了点头,发现那紧握的拳头中竟开始沁血“公子”雪霜惊呼,他下意识地看向祁无月,却在触及那张有些扭曲的脸时,被他的袖风一扫,沉重地摔到一侧,昏了过去。祁无月却突然止了笑,眉峰冷硬,双目赤红,却从恨中溢出沉沉的痛那是他逐渐被怨恨填满内心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在告诉他,当他见到李容锦那一刻,恨不得掐死她时,她以前多么明媚的双眼无力合着,浑身瘫软,脸上毫无血色那样的鬼样子,哪里是他见过的李容锦紧紧捏住的她的手腕,却感受不到跳动,那样安静的身体里,如此薄弱的生息。凤尾公子临行前去渡口边匆匆打听了下那个渝州不少人都知道的小锦姑娘,听到的寥寥几语,却让他唏嘘不已。冬至那日,走丢的容家小锦终于回了家,本是举家欢庆的事,当夜却是容氏二老最为痛心的一夜。不知为何重病不醒的小锦姑娘,尽管后来在渝州郎中们的救治下捡回了半条命,却说起这个的挑担汉子,却是不忍再说,不住地叹气。无月公子的大船很快到了扬州,绕过重重白雾,不知何时竟飘在了静水湖上。小间中从那日被雪霜打晕后便一直未醒的李容锦,眉头微蹙,毫无血色的唇也紧紧抿着,不知是梦见了不好的东西,还是在昏睡中忍着什么剧烈的痛苦。雪霜醒后就被祁无月打发着用只小舟送到静水湖岸,让他将扬州名医仲和请到长恨楼来。毫无生息般躺了几天的人,到长恨楼的第二日,李容锦终于在仲神医的银针下醒了。仲和长舒一口气,回头看着那睁开的眼睛,下意识说道:“姑娘可算醒了,老夫”又突然想起什么,止住话头,咂了咂舌,重重叹口气。在屋中四处看了看,最终却是取出银针的一头,拿过她的手,在她掌中轻轻划写到:“姑娘有何不适”片刻的沉默后,床上的虚弱女子有些牵强的笑了笑,却不是回答他的询问,而淡声:“我这是,被带到了哪”她语气淡然,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只仅仅是想要知道。仲和一愣,听到推门的动静,回头正好看到进来的男子,起身迎上道:“无月公子,这”祁无月冷冷瞥他一眼,走到李容锦床边,看向她的眼睛。他以为她会慌张,会吃惊,会害怕,会心虚。什么样的情绪他都想到了,可是那双眼睛,却一动不动,就如静水湖的水,安静的望着头顶一方帷帐。他渐渐有些发怒,心中开始有郁气堆积,两手也渐渐握成拳头。她为何能够如此平静地面对自己连点悔悟也没有么祁无月自嘲般冷冷一笑,亏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不是什么所谓的仇恨,不是怨憎,而是莫大的庆幸庆幸她竟还活着,尽管她瞒天过海又欺骗了自己。仲和见了忙走过来,心道这人传的骇人还不如亲自见了骇人,这姑娘如今四识尽废又重伤未愈,哪里经得起他折腾他吓了吓,急道:“公子莫急,这位姑娘是看不见了”看不见了祁无月有些怔然,回头看着仲神医,眼中怒气更甚。床上的人,好似根本不知道屋里已经有了她曾伤害过的祁无月,更不知道此刻的祁无月,是多么的愤怒。她如一具尸体,除了薄弱的呼吸声,毫无动静。仲和一把胡子被祁无月冲的一颤一颤,他看向那女子,忍着想要逃离这满屋的冷意,沉默了一会,才叹道:“她不仅看不见,估计,也听不到公子在说什么。”、锦城云乐心肺精气具损,经脉皆伤,眼、耳、鼻、舌四识尽丧,七魄去了四魄,六魂还差一魂。能够活下来,已是天大的奇迹。仲神医深深叹气,不觉露出对那可怜姑娘的同情。“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祁无月浑身都在发抖,他一点一点靠近李容锦,极为困难地坐到床沿上,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触及那冰冷的肌肤时又狠狠缩了回去。她为什么会这样谁对她做了什么祁无月眼睛越发赤红,怒光迸发着,细长的手指紧紧攥住。可他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忽而又有了报复的快感来你李容锦,也有被人折磨的时候本公子要让李怀不得安生,要让朝堂不得安生,你捣乱本公子的计划,你不信任本公子会保护你,你出卖本公子。可是如今你这副样子,是被谁报复了李成善还是李成纪枉你离弃我身为他们谋划这么一出好结局,你看看哈哈哈他们没有一人感激你的好意没有你如今这副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这么恶毒地想着,胸腔处似被人使劲的捶打着,狠狠的捶打着,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突然又悲痛着。你是我的,怎么能让别人这么对你要折磨,也应该让我来折磨你才对你怎么,能让别人这么对你他的脸逐渐扭曲,透着怪异的神色。仲和惊得连连退开老远,正在思考着要不要继续说下面的话时,床上一直没有开口的李容锦终于动了动,手指有些慌张地挡在自己眼前:“疼。”她轻轻说了一句,身子另一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在细微的抖动。祁无月媚然一笑,仿佛看到她疼自己有多么快乐一般。他起身,已是恢复平日无月公子的模样,懒懒问仲和道:“本公子要你好好治她,治不好,就别活着走出长恨楼”他轻笑,眼中已是清明。仲和早已惊出冷汗,先不说能不能治好,可无月公子的狠戾,他却是听说过的。无论是五六年前相继惨死的毒夫人、武林盟主,还是近三月来亡命在长恨楼的人,无一不让人心惊胆战。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人在扬州大做生意好不关心旁的,不仅有银楼铺子,连扬州最是销魂的魅欢楼,也在无月公子多年的调养下,更是辉煌。四个月前,那时无月公子还在京中,传言已走火入魔,便有不怕死的江湖中人前去魅欢楼,想要为江湖除害。没想到第二日,那些人竟全数是死在姑娘的房中。更别说那时在长安已是疯魔的祁无月了,谁还敢妄自去找祁无月的霉头只让仲和叹息的是,这么个情义两绝的,一次,为个公主之死走火入魔,还听闻修炼不正道的功夫;一次,为了眼下这个女子任戾气侵心,若是长此以往,必再会重蹈覆辙。他是郎中,不会看不出。走到门口的祁无月突然回身,有些不大开心的问道:“仲先生可是瞧仔细了这人可是用闭经的功夫欺骗过宫里的御医呢。”仲和暗暗一惊:他竟毫无顾忌地暴露出这人的身份,应了他的猜想。原是仲和不以为传说中的无月公子不会多情到短时间内为两个女子自伤,那么大约只有一个原因,要么那公主是假的,要么这姑娘就是公主只是这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仲和行医多年向来多虑,也不相信。再者,祁无月既然这么无所畏忌的说了,自然有方法让人按照他的意思来做。愣神只是半瞬,仲和弯腰道:“公子放心,此人武功尽失,又被人下过蛊毒,此时已是气血经脉无一处好的,哪还会什么闭经功夫”祁无月心中抽痛,他却不管,饶有兴致的拨弄着自己胸前墨发,朝仲和扬了扬下巴:“你倒是仔细说了本公子听听,她是如何残的”仲和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说出“残”字,他这个郎中都唏嘘,可他跟说今日吃什么一般。纵然惧怕,可仲和还是老实回道:“这姑娘估计好几十年前就被人下过蛊毒,时间太久已经看不出是何时种的。这蛊毒我也曾听闻,苗疆传出来的鸳鸯蛊,子蛊种女子体内,母蛊种男子体内,也叫做夫妻不离蛊,两蛊一生不得离一城之距,否则只有七窍流血而死。”袖中双手紧握,祁无月却仍旧是面色淡淡,可已经看得出愤怒了。“要解此蛊为今仅有一法,便是子母两蛊诞下的子嗣精血引为药引,便可。这姑娘体中子蛊已出,可仍是处子之身,想来,是用了另一种更为狠绝的方法。”“什么方法”祁无月问道,他看向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的李容锦,微垂了头,看不清神色。“姑娘体中子蛊留存许久,只得引蛊入血,习武者以散尽毕生功力逼之,精血流尽,便解了。”仲和最后说得极为沉重,这法子,虽说种这鸳鸯蛊的人极少,可也没有像她那样做得如此毫无退路的。听闻多年前容夫人便是因此蛊而离世,想来,是没有成功罢这不过是仲和的猜想罢了,究竟如何他也是不得知。若是要治好这个姑娘,得先养好气血心脉,再以此为基础治好双目双耳口鼻。但她对外界的感知仅肌肤触感,对治疗只有阻碍并无好处,看来只得先医好她丧失的几窍感官才行。这边仲和已在思考如何救病,便未看见祁无月身子重重一歪,险些跌倒。推了门出去,祁无月只觉天旋地转。他是习武之人,又曾受过洗血换血之痛,怎会不知。毒夫人当初拿他试毒时,也不敢将血全数放尽,怕的就是血流干净了死了,没了宿体。可她,是怎么活过来的李容锦,你是怎么活过来,又出现在我眼前的我已经,当做你死了,已经心如死灰了,你又如何活了 房中只剩仲和和李容锦二人后,半晌的寂静,李容锦再一次睁开眼,眼中毫无光彩,没了白缎的遮挡,稍有一点轻风吹进去便会受不了。她抬手轻轻按了按眼角,也不知还有没有人,便开口道:“你可以说,我在哪了了么”手腕不一会儿搭上一只温润的手,在摸索着微弱的脉搏。李容锦愣了愣,有些迟疑道:“你是郎中”仲和小指在一旁的皮肤上敲了敲,以示回答。李容锦默了默片刻,才有些缓慢而涩然地开口:“刚才,是不是有个公子,喜欢穿天青色衣服的,在这里”她说的是祁无月仲和想了想,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米色衣衫,又想了想祁无月的。可是他眼中除了祁无月一直不大好的脸色,便是这姑娘了,哪里注意“天青色”仲和在她掌中写到。李容锦还在发愣,有些木讷道:“他确实是喜欢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会出现在这里,又没有对我做什么。”仲和心道,看来这各种秘辛应是极大,姑娘的情绪有了变化,指下几乎探不着的脉息竟显了出来。仲和讶异一番,便不再管其他,只专心看自己的病。李容锦没了回应,苦苦一笑,不知事怅然还是庆幸。她又闭上眼,实际上闭不闭上都是没用李容锦没了回应,苦苦一笑,不知事怅然还是庆幸。她又闭上眼,实际上闭不闭上都是没用的,都一样。她淡声道:“郎中无需费力了,送我回容家吧。再看也无几日可活,倒有点给自己找堵了。”仲和正欲训斥,却是梗在喉咙,只得无奈在她手中写道:“仲某神医的名号可不是乱喊的,保管三日你便能吃你喜欢吃的东西了。”“仲仲神医”李容锦思索片刻,想起什么般吃惊地提高了声音。周围的环境太过陌生,触到的空气也不是渝州那般,想来已是出了渝州城。仲和乃是扬州名扬天下的神医,她,竟是到了扬州那岂不是会遇到祁无月她着急起来,想要挣扎着爬起。想起刚才脸颊上细微的触碰,有些熟悉,好似能闻到一阵清润的檀香。还在很久前,那只手,曾调笑地托起她的下巴,嘴角妖媚嫣红的痣近在眼前,宛若妖魔;可那一身素雅的天青衣袍却又如同九重天上白云间的仙人,气质卓然。其实也不是很久前,只是她出了长安后,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才会觉得很久了罢。李容锦脸色开始泛红,气息逐渐不稳,在仲和的拼命阻止下也使劲的想要出门去。仲和又急又燥,不禁有些郁闷,干脆直接将人一根银针插到昏睡穴。照顾李容锦的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李容锦摸到手的时候这样想,以前那点痞子气还未在容家消褪,这会又只能靠摸来确认身份,想来估计这副样子倒像是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