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的,只住的那幢房子着了,听说还用了炸药,所以”阮玉噌的从凳子上弹起,顿了顿,又坐下,低头,绷紧唇角。崔氏就摇了摇头,叹:“估计是早有准备。阮老爷早前挨了许多骂,却不想,是个真正的忠义之士”阮玉扭了头,望向漆黑的窗外。眼睛瞪得大大的,牙关紧咬,努力不使泪掉下来。“狗剩,我问你,那个金”崔氏瞅了瞅阮玉,压低声音:“真的是”狗剩难得的反应迅速:“真得不能再真了,别的都是骗人的”崔氏便沉默了。停了停,忽然道:“这回你们回来,不是为了看我这老婆子吧”狗剩赧然,偷瞧阮玉,往他娘身边贴了贴:“妹子惦记着这边,所以”崔氏脸色一变,他便立即噤声,然而随即,崔氏的神色又缓和下来。“也是应该的,毕竟生养了一场,父女连心呐。”阮玉飞快的眨了眨眼,把泪倒回去。“只是”崔氏忽然语气犹豫。“娘”屋里人都跟着心头一紧。崔氏停了好久方道:“就说当夜便来人了,可是房子烧得厉害,人都靠不了前。待到抬来了水龙,火都烧得差不多了。又因为先前炸了两下子,结果”阮玉的手拧得紧紧的,筋脉都暴了出来。“来了仵作,也拼不成形。阮老爷也真是豁出去了,再加上唐老三他们在外面一个劲喊老爷,姑娘,结果人们都以为”阮玉深深的吸了口气,不过这口气吸得断断续续,满心悲凉。“再后来,兴明军进城,也来找过,我好像看见”阮玉倏地转过头。崔氏摇头:“不过也不大确定,而且很快就走了。”狗剩密切的关注着阮玉的表情,偷偷捏了捏崔氏的手:“娘,那边现在怎样了”“还能怎么样阮老爷一死,大家都没了指望,又被官府掘地三尺的搜了好几天,也不知要找什么,弄得人心惶惶。百顺两口子被抓去问供,可是也没问出什么来,听说问珊都被折磨得疯疯癫癫了,孩子也死在狱中。本来已定了秋后问斩,好在前阵子跟金家那一家子都被救走了。听说金朱骁还有个小厮叫千依,倒是个机灵人,听说福满多出了事,当夜就逃走了,官差扑了个空,至今没寻到人”阮玉的心跟着起起落落,喜喜悲悲。那些曾经跟随她的人,她来到这个时空第一眼见到的人,花朵一样的女孩子,机灵鬼一样的少年,曾经快乐的岁月,如今都一去不返了“春分,春分怎么样了”忘记了崔氏对她的不喜,阮玉急切问道。“春分”卢氏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个名字,半晌恍然:“是不是容长脸,白白净净的那个”阮玉也知这个描述不太确切,只拼命点头。杜氏想了想:“没见过。当时官兵四处刨坑,也有人瞧热闹,不过都给拦了。”阮玉不由失望。狗剩不忍她情绪低落,急忙问道:“娘,你只说,现在那边还有没有人了”杜氏嗔怪的瞪了儿子一眼:“先是刨了几天,停了,隔不多久,又来刨,反反复复,直到”“直到什么”狗剩大急。“你到底是回来看我还是刨根问底来了”第123章 天潢贵胄狗剩嘿嘿的笑了笑,很撒娇的:“娘”崔氏只得叹气:“后来就闹了鬼了”“闹鬼”“嗯,”崔氏点头:“都说是阮老爷,阴魂不散,结果唉,反正也没刨出什么来,再加上一直打仗,朝廷也不消停,这半年来,那里就荒着,一到晚上都没人敢瞅上一眼”“我刚刚好像听到狗叫。”阮玉急道。“什么狗叫啊,跟狼嚎似的。”崔氏不满:“你那四条狗早就被官府收走了,如今你听到的就是鬼在哭”狗剩不觉打了个哆嗦:“娘,别说了”“不是你让我说的吗”崔氏抢白:“不过阮老爷养的那头猪真够忠义,见火只烧不灭,一头就冲进了火里。启帝去了长阳后,唐老三从牢里出来,专门给这只猪立了个坟茔,之后,连唐老三也不见了踪影”屋里一片静寂。许久,阮玉忽然站起。“妹子”“你这般过去,是想见鬼么”崔氏突然出言,虽然很不客气,但阮玉也听出了关心,于是回头,恳切一笑:“若当真是爹,怕也不忍心吓我的,何况我”有些哽咽,但依然笑道:“我倒真希望能够见到他。”语毕,头也不回的走了。“妹子”“狗剩”崔氏开口,也不知是要阻拦儿子还是让儿子赶紧跟上去,而狗剩已经冲出了门外。他是深知阮玉脾气的,但凡认准的事,不管你说什么,她也不反驳,只我行我素的做了,况她此番回来为的就是所以他也不废话,只紧紧跟在她身边。狗剩家距福满多并不远,转出胡同再走几步就能看到前方黑乎乎的一片了。夜幕下,看起来似乎跟离开前差不多,然而伴着脚步走近,一股焦糊的气味随风飘来。一年多了,这种味道还未散尽,足见当时的惨烈,而且风声低回,捎带各种诡异的声响,好像有看不见的东西在盯着他们的到来。狗剩去握阮玉的手,不为别的,只是想要给她勇气。可是她不管不顾的甩开了。狗剩偷眼瞅她,但见她唇角抿紧,白皙的脸仿佛笼着一层青光,而步伐愈来愈快,到最后简直是跑了。阮玉跑进了福满多。福满多的大门早就没了,她长驱直入,虽然四处破败,依旧准确无误的闯进了她居住了两载的地方。那里已然一片废墟,可是她看准了一块地,蹲在地上就开挖。狗剩辨认一番,终于认出这是阮洵的卧房,然而就是这么一会工夫,阮玉已经把指甲刨出血了。“妹子,妹子”他急忙上前阻拦。可是阮玉就跟疯了似的,双手不停刨动,速度快得就像荒原上的野兽。狗剩开始惊恐了莫非真的有鬼,莫非上了阮玉的就在这时,一声说不上是狼嚎还是鬼哭的声音幽幽响起。阮玉停止动作,循声望去。忽而又起了身“妹子,妹子”狗剩赶紧拦住:“咱们还是回去吧,待到明天”“大哥以为我中邪了吗”她的声音冷静无比,除了微微气喘,那种镇定真的让狗剩怀疑她中邪了。这种地方,自己待了一会都觉阴气入骨,不由记起了小时候,他去乱葬岗淘气,结果没一会就吓得哇哇大哭的跑出来,到家就生了场大病,是崔氏请了东村的巫婆给跳好的,直到现在回想还心有余悸。而阮玉,她不过是个“我清醒得很”喝醉了的人就没一个说自己不能走直线的,狗剩腹诽,不肯放手。阮玉便笑了笑。她笑起来本是很美,像花开似的,而此刻,狗剩则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曼珠沙华,在阴冷中摇曳幽寒而圣洁的光。“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到那边去一趟”“不行”狗剩严词拒绝,顿了顿:“你若非要我陪你过去。”“不”轮到阮玉拒绝了。抬了眸,很诚恳但不无严肃道:“大哥,你也知他有一些别人碰不得的东西,所以”她是想让狗剩“避嫌”,因为那个重要的物件就藏身那些古董中,她不能让这件事有任何闪失。狗剩虽然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可是有些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不管是对朱骁还是对任何人。狗剩自是犹豫了,想了想:“我还是陪你过去吧。放心,我不偷看,我就在一边。”阮玉实在推脱不过,也知道狗剩是个拗脾气,她若是不答应,他就得跟她别着,虽说福满多如今成了不祥之地,然而谁又能保证碰不上个把好奇之人呢于是犹豫片刻,阮玉应了。当初成亲的时候,金玦焱将他的那些宝贝运到了福满多的地下室。先前的庄子主人大约有一种危机感,所以这个地下室建得格外阔大,专门用来储存粮食,还额外辟出了两个单间,桌椅板凳齐全,若有危机亦可藏身。金玦焱在帮她看庄子时其实率先相中的就是这个地下室,不过那时的他大约没有想到自己以后也会用上这处宝地吧。阮玉在后来修建的时候又把这个地下室加固了一些,并在外面做了些伪装,使得这里更像个密室,于是金玦焱经常美滋滋的下来跟他的宝贝们会面,美其名曰“阅兵”,还要带上她。当然,是为了考试。阮玉当时很不理解他为什么在这方面对她有如此执着的要求,她根本就不感兴趣嘛。不过也幸好有他的多此一举,否则她要如何发现“苍玉符”的秘密如今,她站在假山旁,往日点滴雪片样的飞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好像她从未离开,好像他依然在她的身边,跟她说:“小玉,你说,今天咱们是检阅东路军还是西路军”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侵入肺腑,使得眼底的热辣稍稍冷却。她放开硌手的山石,朝里走去。狗剩就站在洞口,为了避嫌,不肯往后看一眼,可耳朵支棱着,生怕她会发生什么危险。其实这样的假山在福满多有好几座,专门用来掩人耳目的,阮玉就将地下室的门设在假山里。里面异常阴暗,下雨的时候,地上全是泥,而现在,脚下溜溜滑,还起伏不平,一不小心就会跌倒。如此艰难,早前游玩的时候都没有人肯进去凑热闹。阮玉扶着石壁,放心又仔细的往里走,然后揿了金玦焱为保万全自制的机关,于是仿若石壁的室门打开了。里面自是一片漆黑,阮玉也不忙,从怀里掏了火折子,就往镶在门口的冷瓷莲花灯探去。然而光焰划过的瞬间,面前忽然出现一张白惨惨的脸。阮玉吓了一跳,就要呼叫,一只手已经捂住她的嘴,而她尚未关上的门亦隆隆合拢。阮玉惊魂未定,可是脑筋异常清楚。虽然仅是一瞬,虽然那张脸她不过见过两次,虽然光线暗淡,划过时带起的阴影又使得面目有些扭曲,虽然也的确有些扭曲,但她依旧认出了,这个人,是三皇子印致远。来不及去想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已经条件反射的进行反击。扣住他的手,再反手一拧,脚旋即不管不顾的踢了过去。还需感谢金玦焱,要不是他教了她两招,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督促她训练,那么她今天只有束手就擒了。但她又怎能敌得过自小便浸淫武学的印致远即便对方似乎身有不便,但男人的力气本就超过女人,所以没两下,阮玉就改为妇女惯常使用不顾风度却令人招架不及的王八拳,再拿脚踹,还上嘴咬,反正但凡能用上的就坚决不让它闲着。印致远一定没跟泼妇打过架,招式大乱,后来索性也不讲什么体面了,跟阮玉厮打起来。还记得,这虽是一个样貌不及其他三美甚至有些平庸只笑起来很是如晴朗天空但也很翩翩的男子,如今跟阮玉扭作一团,抓头发挠脸抠眼珠子,哪还有当初的皇家风范俩人先是站着打,然后也不知谁先跌倒,另一个也跟着跌倒,却谁也不肯放过谁,继续近身搏斗。阮玉嘴空出来的时候就喊。可是她也知没用,因为石门很厚,狗剩站得又远,就算听见,她碰不到机关,狗剩也只能在外面干着急,他那性子,若是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引得四周注意,倒更危险。印致远自是没她想得多,也不怕她喊,但还是去堵她的嘴,总之是阮玉要干什么,他就破坏什么。第124章 危险对峙二人战况激烈,阮玉都不知自己怎么爆发了这么强大的耐力,在无数个瞬间,她甚至对印致远起了杀心,想必对方亦是如此吧,于是更加拼命。俩人开始在地上滚,你不放开我,我也不放过你。终于,阮玉的头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紧接着一物擦脸而过,“啪”的一声,便碎在耳边。阮玉当即一怔。“怎么,心疼了”印致远冷冷一笑,不过笑声不大美妙,而且趁阮玉这一瞬间的脱力,他挣开了她的手,歪倒一边剧咳起来。阮玉也在喘粗气,手摸索着去寻那碎物。摸起来是瓷器。再探了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