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薇方才一直很沉默,她觉得自己是理解他的愤怒的。世间最绝望的事情便是,你被逼迫着去一件你本不想做的事,等你做到了的时候却因为身份的变化,再也得不到周围人的真心,那时候,即使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却总有人有千万种理由阻止你,只因为你所站的高度,那种看得着摸不到的感觉,有如万蚁噬心,是最磨人的折磨,最无可奈何的绝望。而作为一个皇帝,皇位被觊觎并没什么,谁不想做皇帝呢可悲的是,有一个人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子处处掣肘刁难,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却连笑都不由自己。乔雨薇读史书的时候看到过,宇文西本还有一位同胞兄长,名唤宇文铎,是他们的父亲立下的储君。据说这位储君风神俊貌,为人和善,文韬武略莫不精通,是众望所归之人。可惜的是,天妒英才,宇文铎十七岁时因病去世,宇文央白发人送黑发人。作为一名皇帝,必然不会只有一个儿子,而后来为什么会是年幼的宇文西做了皇帝,史书上虽只寥寥几笔,但乔雨薇绝不相信,是因为成年皇子们都已被分封出京的原因。她在想着事情,突然觉得嘴里甜甜的,原来是宇文西在吃糖醋鲑鱼,似乎已经平息了方才的怒火。想到自己方才的想法,她暗暗心惊,她竟然代入了自己不不不,她是自愿入宫的用过晚膳,宇文西静静坐在内殿,倒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去批阅奏折。她忍不住问:“你想出主意来了”宇文西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搭理她,顺着他的目光,是一望无垠的夜空,夜空中繁星闪烁,像是无忧无虑的孩子的笑脸。“你知道吗父皇的皇位来的并不名正言顺”少年的声音清冽如泉,一滴一滴敲打着空气,是与他以往形象截然不同的清冷,和,平静。乔雨薇没有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明白他也许只是想要诉说些什么,便没有做声,等着他往下说。“南安之乱,说得好听是拨乱反正,说穿了就是谋权篡位当时,父皇的兄弟死的死残的残,唯一幸存的便是皇叔,他正带兵在边境打仗,谁想到班师回朝的时候天都变了,父皇没有杀他,只解了他的兵权,其余的都是给的最好的,好像这样就能够弥补些什么,好像这样他就是一位对弟弟慈爱的兄长。”“可是连年幼时的朕都看得出来,他并不是朕有许多皇兄,他们大抵也与父皇对待皇叔一样对待朕,只不过朕的母妃是贵妃,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朕的同胞兄长是父皇最宠爱也最有能力的皇子,有他们在,从来没有人敢欺负朕,也从来没有人敢与朕做朋友。”“只有皇兄待朕最好,只可惜他走得早,还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朕。父皇真的很宠爱皇兄,立他为太子不说,为了他的皇位稳固,竟将其他皇子全部分封出京,并且命令他们未经皇帝许可不得私自回京。”“除了朕。”“就好像皇宫之中只有我们一家四口一样,幸福嘛朕不知道”他顿了一下,没有说明的是,其实当时他本也是要出京的,是皇兄为他说话,父皇才允许他在王都待到成年乔雨薇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她,只是她也是后宫里出来的,最明白的事情便是,人的心啊,是偏的不过,如果幸福背后是多少人的骨肉分离,那大概甜的也是苦吧。“其实皇叔也蛮可怜的,但是朕的皇位原本是属于皇兄的,若不是朕太过弱小,皇叔又怎么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朕是不会向他低头的”宇文西如是说道,乔雨薇虽然不能正面看着他,但从他紧握的双拳可以判断出,这个少年重又燃起了斗志“所以,你有主意了”她不禁问。“没有啊”“没有你晚上来得及想吗”“这么急做什么云祥别苑还没去呢,哪来的主意”“那明日早朝宇文宽问起来怎么办”“明日早朝很可能是你去啊,你帮朕应付过去就是了。”一脸云淡风轻。“”这种无赖感怎么这么熟悉“云祥别苑,我们明日午后再去一次吧以朕的经验,皇叔说十万火急的事情,一般不是很急。”“你知道江水城在哪”乔雨薇迅速抓住了关键点,问道。“江水城到王都的邸报,快马加鞭也要四五日,若是步行你猜要走多久”“半个月”乔雨薇其实没出过远门,猜测道。“差不多吧。”宇文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接着道,“反正不急,不急。”“说起来,朕方才想到,那个孟翎歌是姓孟”“名字叫孟翎歌,难道还姓齐啊”这算是转移话题吗乔雨薇无力吐槽。“你不知道孟家大齐的四大家族,孟章欧施,孟家是四大家族之首。”“这个孟家很厉害”“废话四大家族都是百年世家,在大齐很有影响力的,这么跟你说吧,孟家出过两任皇后,你说厉不厉害”“皇后这和孟翎歌有什么关系大概是巧合吧。”“朕听说孟家现在的家主是个年轻人”其实他心里也不相信孟翎歌会和那个年轻的家主有什么关系,毕竟是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家主的马车怎么会那么朴素呢“不过,他姓孟,十有八九是这个孟家的人。”“哦,那又怎样”“四大家族在朝中各有势力,唉”“你想收为己用”他的心思还是很好猜的。“难啊,算了,想这么多干嘛呢”宇文西轻轻甩了下头,站起身往书案走去,他没有发现,以往喜欢与他讨论谋划的乔雨薇这一次难得的沉默了。乔雨薇的确有些反常,因为她突然记起来,荪妃,本名孟芝馨说起来,为什么四大家族里没有她乔家作者有话要说:乔雨薇如果知道她的乔家现在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哈哈,不剧透了第18章 街头偶遇乔雨薇最终没有问宇文西乔家的事。她是这么说服自己的,问了乔家的事会在宇文西面前暴露身份。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宇文西问她为什么关心乔家,她少说也有十几个说辞来敷衍他,只是她并不想这么做。她已经死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还是莫知莫问吧。第二日早朝时果然有人问起江水城一事,也果然是她在操纵身体。说起来,两人灵魂交换,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被释放出来。她随意应付了几句便早早退了朝,她才不在乎那些满脸褶子的朝官脸色好不好看呢午后依然是出宫微服私访。这一次两人学乖了,出了宫门不敢逗留,找了家客栈托店小二去帮忙租辆马车,打算直奔云祥别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店小二才满脸堆着笑地回来,后面跟着辆牛车。“小公子,今日实在不巧,钱王两家在郊外斗球,车行的马车都被租借走了。”“斗球”乔雨薇疑惑地问。“呦,公子不知道啊,小的听您一口流利的本地话,还以为您也是要去看斗球才要租马车的。”店小二顿了下,好像在思考这件事要从何说起,而后一拍手,问道,“不知道公子可曾听过王都的钱家和王家”乔雨薇自然是不知道的。店小二见她摇头,暗道:竟还有人不知道这两家的,这位小公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压下心中诧异,店小二热情解说道:“钱家和王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富商,那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啊。王都中有句老话,叫做金樽玉盘罗绮衣,只羡王钱不羡君,说的就是钱王两家的富贵生活,是宫里头那位都比不上的。”乔雨薇点点头,无视掉耳边气鼓鼓的磨牙声,她念叨了几声“气度”,那边才消停,见店小二看着自己,便捧场问道:“然后呢”店小二等的就是这句话,接着道:“钱家靠珠宝绫罗发家,玲珑斋、碧玉轩、八宝阁都是上等工匠和一等一的绣娘在经营,一出新品必然遭到哄抢,是王公贵族的夫人小姐们的心头好。而王家靠烧窑发家,兼收古玩行当,单那一家古玉斋,便是诸多老爷们砸钱的地方。王钱两家除了这些发家生意,还做许多别的买卖。牵涉的广了,自然会有交集,两家都是实力雄厚,有时候争同一单生意,难分伯仲,便用斗球来决定哪家胜出。”“你是说,斗球是为了抢生意可是照你说的,他们都这么有钱了,非盯着一块地方做什么”“这”店小二似被问住了,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道,“有钱人的想法我们小老百姓怎么知道不过这斗球确是年年都有的,两家都是花了大价钱训练蹴鞠球队,因此每场比赛都十分精彩,故而有时间的人家都去看了。因为场地设在郊外,车行的马车三天前就被预约一空了。”“所以这就是你空手回来的理由”乔雨薇轻轻蹙眉,其实她本意没什么,只是对于计划被打乱而烦恼。但少年虽然面目俊朗,皱着眉头的时候却仿佛有一股戾气萦绕在眉间,看在旁人眼里,平添出一丝怯意。店小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莫名有种想要下跪的冲动。想着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忙甩了甩头,将这种念头从脑袋里赶出去,朝着少年讨好地笑:“小公子,这不,小的自作主张,给您找了辆牛车来,虽然不比马车舒适,但总比两条腿走路要快不是”闻言,乔雨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个中年壮汉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块木板上,而那木板前面驾着头牛,等她瞅清楚那木板上的菜叶子,不等宇文西发出抗议,她已经摇了摇头。“你的确是自作主张。”她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只不过店小二还是听了个清楚,一时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么直接的挑剔,还真是没遇见过。乔雨薇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向来是便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吧”她问。“没了,您就将就将就吧”她的不乐意表现得这么明显,店小二看在眼里,但还是劝着,毕竟不想白跑这一趟。乔雨薇跟着店小二走到那牛车前面,一股菜市场的泥土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捂住了鼻子,朝着牛车主人摆摆手哀家做不到啊刚想说出拒绝的话,便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回头便见一辆马车停在自己身后,青色的布帘怎么看怎么眼熟。不等她回忆起来,那熟悉的门帘一掀,马车上跳下来一个眼熟的少年。“锦书”锦书今日着一身褐色衫襦,外罩缃色半臂对襟,将本就白皙的脸蛋衬得很有光彩,显得朝气蓬勃。这还是乔雨薇第一次与锦书对话。锦书显然很不喜欢“她”,眉梢皱的紧紧的,看上去能夹死路过的苍蝇,语气也不甚好,不情不愿的。“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似乎也发觉一上来便这么问不太礼貌,又补充道,“公子看到你,让我来打个招呼。”孟翎歌乔雨薇好奇地朝着马车里探望,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青色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接着她便看到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你你们要去哪”孟翎歌朝她微笑点头,她下意识便也点了点头,望着他干巴巴问锦书。“我们去郊外。”“你们去看斗球吗”锦书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眼前的家伙眼睛亮晶晶的。乔雨薇几步走到马车前,仰着头对孟翎歌笑嘻嘻道:“好巧啊,我也正想去,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吧”说完,也不管人家介不介意,攀着马车车厢的外壁就爬了上去,留下个目瞪口呆的锦书。“车行的马车都租走了,我正愁怎么去呢,你们就出现了,可不就是缘分吗”她大大咧咧坐在孟翎歌身侧,连挤眉弄眼的小动作都透着自来熟。孟翎歌不介意,反而含笑听她讲话,锦书可就不干了,自从上了车便一直气鼓鼓的。和锦书一样不爽的,还有宇文西。他不明白,说好的去云祥别苑呢,怎么就上了别人的马车乔雨薇不以为意,问道:“钱家和王家这么有钱,想必都是商会里数一数二的了”孟翎歌虽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钱王两家都是商会的副会长。”“哦他们都只是副会长,那会长岂不是富可敌国中的富可敌国”望着少年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样子,孟翎歌笑着摇了摇头:“商会没有会长,只有五位副会长。”“啊”“商会之中的大小事务都是五位副会长裁议,其中王家和钱家,是最厉害的两家,只是他们两家之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