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第一天来过的那对夫妻。纸条就是这个女人塞给秦月的,可惜纸条内容不可信。
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他们手里提了一些东西:牛奶和水果。
大概是因为上次看到“父母”鼻青脸肿的,不闻不问不太合适,所以又带着东西来探望吧。
男人朝屋里看了一眼,笑问:“你们爸妈呢?”
顾义这才走向卧室敲门:“爸,妈,客人来了。”
很快“父亲”打开了门,看到那对客人已经进了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狠厉地扫了一眼所有玩家,转而又换上笑脸,与那对夫妻打起招呼来。
“母亲”紧跟着走出来,见状皱了皱眉,面带责备地看了看他们,对她认为最乖巧懂事的秦月说:“乖宝,你去洗点水果出来给叔叔阿姨吃啊。”
但是今天玩家们就是要跟他们唱反调。
秦月摇头拒绝,看了眼正在和客人说笑的父亲,低声道:“我不去,爸爸昨天跟我说过,那种乱七八糟的小事就该妈妈去做,他娶你回来就是为了有人做家务的。”
“你说什么?!”
女人声音一下子拔高,升腾起的怒火简直如有实质。
两个客人和父亲都瞬间转头看了过来,全是一脸茫然。
秦月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妈妈,叔叔阿姨还在呢。”
女人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怒意扬起笑脸,对那边的客人说:“没事没事,吓着你们了吧?这孩子跟我开了个玩笑呢哈哈哈哈……”
她强忍着怒气去了厨房洗水果,在门口时还悄悄瞪了男人一眼。
翁雅低声道:“做得好。”
秦月笑了笑:“你们也得加油哦,这一点火还不够呢。”
之后父母和那对夫妻一起聊了些没意义的闲话,然后女客人“不小心”打倒了自己面前的水,撒得衣服上湿了一大片。
她惊呼一声,赶紧起身去卫生间擦拭,经过秦月这里时拉了她一下:“小朋友,你也来帮阿姨擦一下好不好?”
秦月跟着过去了,门一关,女人便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告诉你要快点离开这个家吗?这里没有活人了,他们全都是鬼啊!”
秦月站的位置刚好面对洗手台的镜子,闻言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咧了咧嘴,笑得十分诡异:“阿姨,你看我像活人吗?”
女人脸色瞬间惨白,嘴唇抖了好几下,才说出一句:“像……像啊……”
秦月笑出了声,下一秒脸色一沉,嘴角瞬间呲出两颗獠牙来,猩红的双眸透着无比危险的气息:“你的伎俩早就被识破了,赶紧带着你的男人滚出去,别再来了!还有,帮我做一件事……”
出来的时候,女人低头跟在秦月后面,像个弱小无助的鹌鹑。
她捂着肚子对自己的老公说:“我有点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男人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有些疑惑:“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就是突然不舒服啊。”女人皱了皱眉,疯狂向他使眼色。
男人哦哦几声:“那好吧……岳哥,嫂子,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啊。”
他说着就过来搀扶妻子,秦月低咳一声,女人立刻一抖,看向“父亲”:“岳哥,我走了哦,下次见。”
说完她微微松了口气,连忙快步走向自己老公,拉着他逃命似的奔向入户门,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父母疑惑地看着门口方向,眉毛拧成了一团。
而秦月就在此时开口问了一句:“妈妈,阿姨为什么想让你和爸爸离婚啊?”
女人猛地转头,目光如炬:“你说什么?”
秦月故作懵懂:“阿姨刚刚在卫生间里问我,你和爸爸上次打架是不是因为爸爸要跟你离婚。我说不是,她就很失望的样子。”
而刚才,女客人离开之前,只跟“岳哥”一个人打了招呼,说的还是“我走了下次见”,而不是“我们”走了。
这暧昧的话语,加上秦月胡编乱造的这番话,足以挑起这对夫妻的争执了。
女人看男人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父亲”却一脸懵,好久才反应过来,这肯定是秦月在捣鬼。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快步走过来扬起手就想扇秦月一巴掌,却被女人给拦住了。
但她显然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质问他“出轨”的事,冷声喝道:“跟我回屋再说!”
“回个屁啊回!”男人也气得不行:“你就他妈知道听孩子的,她一个小孩儿胡说八道你就信,我说话你就不信是吧?”
两人争吵起来,女人想把他拉进屋,男人就是不肯进。
估计他也怕再进去又要被砸烂脑袋吧。
当着“孩子们”的面,两人没有打起来,争吵完后女人就一个人进屋去生闷气了。
男人莫名其妙背了口“出轨”的黑锅,恶狠狠地盯着秦月看,仿佛要把她当场给吃了。
秦月一脸无辜道:“爸爸为什么这么恨我呀,阿姨就是那样问的啊,我没有撒谎的。”
许妄:“是不是阿姨暗恋爸爸啊?”
男人眼尾一挑,居然真的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
顾义就在这时候补刀:“可是爸爸没有那个叔叔好看,脾气也没叔叔好,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的目的是给“父母”找不痛快,让两人心情都极差,这样一来两人打起来的可能性就会更高了。
这话一出,“父亲”果然不痛快了。
他凶恶地瞪着顾义,咬牙切齿地骂道:“畜牲东西,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吗?!信不信我弄死你个龟儿子!”
说话间,他大掌一扬就要扇下去。
顾义连忙躲闪,跑过去敲门:“妈妈,爸爸要打人了,救命啊!”
一时间,这个家庭被搅得鸡飞狗跳。
而在这段时间里,翁雅始终没有说话。秦月和许妄多看了她几眼,期间目光一个对视,显然都在怀疑她。
过了一会儿,夫妻俩暂时息战,秦月趁机打着呵欠说太困了要回去补觉。
这样做可以更加让内鬼相信她手里的确掌握着强大有效的道具,才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睡觉。
她直接回了房间,接着就在门后听见许妄说:“我们就别回去了,都在这里看着,免得内鬼去给那对夫妻报信。”
那两人应该是同意了,毕竟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秦月倒是很好奇,“聪明人格”或者“告密的孩子”能想出办法找到机会去向夫妻报信吗?
这地方就这么小,几乎一整天都有人在外面盯着,告密的难度一定很高。
她打了个呵欠,调好闹钟打算睡两个小时。但不到一小时,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秦月惊醒过来,过去打开门,见翁雅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些碎布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棉花,看起来有些局促。
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翁雅还没说话,脸颊就红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那个……我突然来大姨妈了。可这鬼地方又没有卫生巾,我想用布和棉花缝两张用着,可我又不会缝东西,只能来问问你。”
其实秦月一直没搞懂,为什么这些现代人会把月事叫做“大姨妈”。
她侧过身让翁雅进来:“我会的,针线找到了吗?”
“客厅的杂物柜里就有,我拿来了。”翁雅呼出口气:“还好你会,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虽然我年纪比你们大了一轮还不止,但家里经济状况一直挺不错的,从来没学过这些……唉,你说这‘深渊’是不是有病啊,明明知道女性玩家会有大姨妈的问题,居然不想办法解决!它这么有能耐,就不能先把大姨妈给停了吗!”
她身上的确有一股血腥味,进屋之后也不坐,转身之际秦月扫了一眼,看见她的旗袍后面屁股的位置染了一片红色。
秦月便说:“你可以先回房间换一身衣服再来的,这东西缝起来没那么快。”
翁雅苦恼道:“好,那就麻烦你了……我现在就用了一些卫生纸暂时垫着呢,真是麻烦。”
她转身离开,秦月则拿着碎布缝制起来。
很快对方换了卧室衣柜里自带的衣服,再次来到她的房间,坐在一旁盯着秦月手里的动作看得十分认真:“你这手真巧啊,缝得又快又好,好像练过似的!”
倒也没有特别练过,只是秦月那个时代的姑娘们都会学一学女红。她并不精通,也不爱做这事,在她那里,这样的技术简直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可到了现代却也能被人夸了。
她心里不由有些羡慕生在这个时代的女孩子们,虽然这个世界也有很多对女性不好不公的地方,但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反抗、发声,可以团结在一起,让所有女孩越来越强大。
秦月的大姐就是个在女子规条下长大的“封建女性”,她温柔善良大方得体,时刻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礼仪从不逾矩,人人称颂着她的好,却根本不知道那本不该是她的样子。
二姐便是个不守规矩的,自由散漫活泼跳脱,像一只没人能抓住的小野兔。可人们都说她不守规矩,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以后谁娶了她恐怕家宅难安。
秦月好希望她们都能来到这个世界,大姐不需要再墨守成规,二姐也不需要再受人嘲讽嗤笑。
她垂着眼眸,手中缝针的动作不停,思绪却已经飘远,深陷在亲情的悲伤中。
下一秒,身形却忽地一晃,一瞬间移到了翁雅的面前。
而在她刚刚所坐的位置,一道金光一闪而过,“轰”的一声,凭空燃起一道深蓝色的烈火。
火焰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幽冷的蓝光。
秦月的手已经掐在了翁雅的脖子上。
对方在震惊中愣了两秒,才猛地抬头看向她,下一刻瞳孔一缩。
因为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眼前的女孩竟然不是一个人类。
那个之前看上去年轻稚嫩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此刻居然长出了两颗尖利的獠牙,两只眼睛泛着危险的猩红色,目光冷冽地死盯着自己。
而那被他们在习惯中忽略掉的惨白肌肤,此时才显得莫名诡异。
翁雅的脖子上传来存在感极强的冷意,明明是一只手掐着脖子,她却感觉自己被一把锋利的刀贴着喉管。
她的嘴是自由的,可她嘴唇颤了好几下,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能清楚的意识到,那只手可以在一秒之内掐断她的脖子。
秦月危险的眯了眯眼,冷声道:“你就是那个聪明人格。”
只有这个人格才最有可能会向其他玩家下手。
大概是眼看着计划进展顺利,她所讨好的父母即将出事,她不得不出手了,于是想了个这样的办法来偷袭秦月。
翁雅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吐出一个字:“是。”
秦月歪了下头,视线落在她细长的脖子上,声音有些嘶哑:“说清楚,让你死得舒服点。”
“你……你不能杀我!”死到临头,翁雅终于真正符合身份地聪明起来,试图给自己搏一条生路:“如果我死了,他们俩就会把你当成内鬼!就算、就算你不是人类,他们两个人手里的道具也足够对付你一个了!”
秦月有些想笑:“你是不知道情况,还是脑子太笨想不明白?”
杀了这个聪明人格,暴力人格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出现了。而暴力人格,就是那对父母的克星。
也就是说,翁雅一死,意味着游戏即将结束。所以,他们为什么要为了翁雅而打起来呢?
秦月没有立刻杀她,只是希望在游戏结束前能把尚未破解的疑点和不知道的细节搞清楚而已。
掐在翁雅脖子上的手指紧了紧,她向前凑近许多,猩红的双眸藏着危险的冷笑,开口威胁道:“你是想毫无痛苦的瞬间死去,还是想让我一口一口吃掉你?”
翁雅喉头艰难地一滚,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说……我说……”
她进入游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特殊身份:【最聪明的孩子】。
而任务内容是:隐藏自己的身份,不限任何方式杀死其他所有玩家,或者保护父母不受玩家伤害直到游戏结束,二选其一。
她并不知道【最聪明的孩子】背后的含义是某个人格,只知道按任务要求办事。
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杀死这么多玩家,因此一直按兵不动,甚至故意装傻充愣,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特别愚钝的中年阿姨,希望能与“最聪明”三个字尽可能地划清界限,不受大家怀疑,并用保护父母不受伤害的方式来完成任务。
可是,最后保护父母和杀死其他玩家变成了同一个方式——要保护父母,她就必须杀了拥有特殊道具的秦月。
她不敢来硬的,便借口上厕所,进卫生间悄悄在衣物遮挡的腹部划了一条小口子,将鲜血染在了旗袍屁股位置,伪装成“大姨妈”,再来找秦月求助。
她来之前就想过,如果秦月说不会缝东西,那她就借口两人一起研究,同样能进得了门。
到那时只要趁着秦月分心时,使用道具偷袭,就能把人解决掉了。
然后她再给自己弄一些伤,做出秦月主动袭击她却被反杀的假象。不管另外两人能信几分……这都是现在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翁雅说到最后,无助地哭了出来:“我本来就不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刻意表现出来的那么笨,但也没好哪儿去……我甚至连道具都只有刚才对你用的那一张!为什么‘深渊’非要给我这个特殊任务?!明明就应该给你的!这游戏根本就不公平!不公平!”
在这种生死逃杀的游戏里讲公平,实在是有点好笑。
她失控了,开始大喊大叫,门外传来了渐渐接近的急促脚步声,还有许妄和顾义先后响起的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秦月连头也没回,站在翁雅面前,目光冷冰冰地盯着她的脸,手中忽地用力一捏。
“咔嚓”一声,捏碎了她的喉管。
翁雅瞳孔一缩,嘴巴大张,发出“呃呃”的怪声,很快便没了动静。
秦月两颗獠牙一阵发痒,没忍住埋下头,一口咬进了她的脖子里,疯狂吸吮起来。
身后的门外传来嘭嘭嘭的大力敲门声,连续几次之后,许妄大喊道:“还有人活着吗?我数三声,再不开门我就撞了啊!”
秦月猛地收起獠牙,瞬间隐去僵尸的模样,抓起翁雅带来的一把剪刀,微微打开一些,对准那两道吸血孔狠狠扎了进去。
她把尸体推在地上,对着镜子迅速抹去嘴角的血迹,在许妄数到三的时候,咔哒一声拧开了门把手。
正准备抬起脚踹门的许妄和站在后方的顾义同时愣了一下。
秦月侧开身体,露出后方的尸体,盯着二人道:“聪明的人格已经死了,谁是那个暴力人格,现在可以出来了。我们需要你去解决那对父母。”
许妄目光一凛,冷声道:“是我。”
他说完后,等了好一阵,才呼出一口长气,笑道:“抱歉,我刚刚撒谎了。”
他转过身,看向顾义:“虽然不知道聪明人格暴力人格是什么东西,但我听得懂她那句话,这个暴力人格是可以帮我们完成游戏的。而这个人格显然惧怕聪明人格的存在,不得不藏起来。”
所以,他刚才认为秦月有可能在撒谎——万一她才是那个聪明人格,故意杀了无辜的翁雅,骗暴力人格露面呢?
因此,他立刻冒认了身份。
顾义不禁笑出了声:“兄弟平时没少玩狼人杀啊,村民跳预言家是吧?”
他很快正了神色:“没错,我的身份就叫暴力的孩子。任务是隐藏身份,直到聪明的孩子死亡后,可以暴露身份杀掉父母。如果聪明的孩子不死,我就必须一直隐藏下去,用普通玩家的身份做任务,直到完成为止。”
他的脑回路和翁雅刚好相反:对方为了隐藏聪明的身份故意装傻,而他则故意表现出暴力的一面来,想用这种方式让他的天敌认为他“这么明显一定不是”。
可他并不知道,翁雅的任务中根本没有要杀死暴力人格这一项。
许妄低了低头:“我的身份,是告密的孩子。”
顾义懵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许妄没解释,只是看向秦月:“但你大概误会了一件事。”
他说:“告密的孩子,不是向父母告密,恰恰相反,我需要将父母的秘密告诉可以杀死他们的那个人。只有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才能真正杀死那对父母,我一直在等,等那个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