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蛾眉、美目流盼,最重要的是,坐在那里给人一种淡然若仙的感觉。怪不得于少爷会相中她。李彩凤见王媒婆这样看着她,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不是来给李万行说媒的,而是自己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开口问道:“王婆婆怎么这样看我,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说完,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没有,没有。”王媒婆打开了她那嘹亮的嗓子,“我说万行,你们家交大运了。于知县的儿子相中了你家妹妹,想讨作三姨娘,特托老婆子我跑一趟。要说这于家,那可是官宦世家,到时候你妹妹吃香的喝辣的,你和你爹都能沾光。嘿嘿,到时候别忘了老婆子我就成。”李万行虽然实诚却并不傻,这于知县的儿子是什么人,他可是“百闻三见”。人说他整日喝酒打架,人说他天天眠花宿柳,人说他隔三差五强抢民女,人说他百次千回欺压百姓。第一次见他,他摇着扇子,在布店调戏小姑娘;第二次见他,他把卖菜秦大婶的车砸了个稀巴烂;第三次见他,他带着刁奴吃霸王餐。这样的纨绔子弟,怎能把妹妹嫁给他他蹭地坐到石凳上,冷声说道:“王婆婆可是在开玩笑于小公子是什么人,县里谁人不知我们就算穷死饿死,我也不会把妹妹嫁给他。”李彩凤看着这个一向没有脾气的哥哥为了自己的事发火,心里别提多暖和了,她低垂着头,不想让李万行看到她的眼泪。这个哥哥,时时刻刻都能感动自己那颗死水般的心。王媒婆听到李万行这语气,跳了起来:“你别不识好歹,于小公子看上她,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李万行猛然站了起来:“这样的福气,我们不要也罢,王婆婆请回吧。”“你你你等着”王媒婆留下了这句话,摆着弱柳扶风的姿势,摇出了院子,却在门口撞上了刚回来的李伟和杜康。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又开始打转,“我说李大哥,快劝劝你家儿子,于县令家多好,非挡着不让妹妹嫁。不过没关系,您是一家之主,您给个痛快话儿。”李伟正待说话,杜康却站到了他的前面,冷冷地说道:“回去告诉于县令,癞想吃天鹅肉。还有凤儿已经许给了本公子,让他不要再妄想。”说着从腰带上扯下一块牌子,“把这个给于县令。”王媒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气势的人,饶是平时舌灿莲花,这时却吓得说不出话来。“还不快滚。”杜康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王媒婆嗖地一下没影了,那速度让人不惊叹都不行。这边王媒婆刚走,李彩凤开始发难:“麻烦杜公子解释一下,我几时许给你的谁替我作的主”说着她瞪了眼李伟。李伟忙站出来,一个劲地摆手:“没有没有,不是我,是不是你这个臭小子”一边问一边上前揪住李万行的耳朵。“我没有”李万行大声地抗辩。“我要不这么说,你哪来的安宁日子过”杜康说完,进屋歇息去了。“这个人,虽然冷冷的,还有一副热心肠嘛,可惜太复杂了些。”李彩凤看着杜康萧瑟的背景感叹道,然后就投入了与李伟和李万行的嬉笑打闹中。却说王媒婆走到半路,停下来仔细看了一下那块牌子,什么嘛,根本不值钱,要是送给于县令,于县令不得责罚她她随手一丢,那块刻着裕王府的牌子便飞入了林子,再不见踪影。她不知道,她这一丢,让于县令一家后患无穷。、送客这是一个傍晚,太阳只剩下了半个,柔和的光洒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所有的花所有的树都被笼罩在了霞光之中。此情此景,李彩凤感慨不已,真是“夕阳无限好”啊。“你喜欢夕阳”杜康一撩衣摆,坐在了石凳上。“是啊,今天的一切已然走过,休息过后,新的一天将重新启程,这是个令人重视的时辰。”李彩凤在补着李万行的衣服。杜康听出了李彩凤的弦外之音,她在暗示自己,休息够了就该踏上征程。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并不接话。天色越来越暗时,李万行回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他还领着一大群人,其中就有张居正。“万行兄可否与凤儿先回屋,我与他们说说话”杜康看见来人后,对着李万行说道。李万行没有说话,倒是李彩凤轻哼一声,听起来满是不屑:“搞得我们好像很想听你们说话似的,哥哥,我们走。”边说便拉着李万行进了屋。“妹妹,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李万行边走边向比他聪明百倍的小妹问道。李彩凤吐吐舌头,她也不知道好不好但是她不想让李万行看低自己的智商,踌躇了一会:“非富即贵,我们惹不起的人。”张居正见那兄妹两进了屋,就要对杜康行礼,却被杜康的冷眼止住了。在这里,他只是杜康。“微臣救驾来迟,王爷恕罪。”张居正在请罪,却并没有显得卑贱和恐慌。杜康看着这个皇家得意的臣子、徐阶力荐的得意门生,他那一身谪仙般的淡然气息令人颇为嫉妒,不由得由妒生怒:“本王微服出巡,知晓路线的人并不多,严嵩是怎么知道的张编修可否为本王解释解释。”张居正面不改色:“王爷是在怀疑微臣吗还请王爷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否则微臣不是死的很冤枉”看着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杜康更加生气了:“你以为本王不敢把你怎么样吗”张居正依旧没有没有丝毫畏惧:“依王爷的权势,让微臣死很容易,只是微臣觉得,活着的微臣比死了的作用要大。”杜康听到这话很憋闷,却不得不承认张居正说得是事实。张居正有治国才华,又有一颗淡泊名利的心,皇家需要这种人,而且张居正的背后还有徐阶强大的势力,是自己必须倚重的外援。所以再看不惯,杜康还是硬生生忍下了一口气,直接下达命令:“稍等一下,我们即可启程。”他想向李彩凤告个别。屋内,李万行正在与李彩凤说着自己遇到张居正的经过。街上很多衙差在拿着画像找人,李万行上前一看,这人不正在自己家中吗于是他便带着衙差回家,走到半路,遇到了那位信使,他便跟着一块来了。李彩凤听了,暗中翻个白眼:这幸亏是遇到了对的人,这要是遇上不对的人,自家的性命恐怕也就交代了。不行,她得教教爹爹和哥哥,什么是人心险恶。她刚要开口,就见杜康从外进来。她迎上去,笑吟吟地问道:“杜公子这是走了吗”杜康很少见李彩凤如此开心,但想到她开心的原因,自己却开心不起来:“是啊,我要走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李彩凤截断了他未说出的话。赶紧走吧,你多留一天,我们就多一份危险。杜康几时被人如此不待见过,有话也不想说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这个不大的院子。李彩凤松了口气,所有的一切,终于恢复了原样。、纳粮时光飞逝,转瞬间到了一年一次交公粮的时候了。李伟虽然无地无产,也还是与农户买了粮食,带上李万行与李彩凤到衙门交公粮。原本是不打算带李彩凤的,但是李彩凤非要凑这个热闹,二十四孝老爹和二十四孝哥哥也就欣然同意。“爹,为什么要装尖斛,再用脚踢呢”李彩凤第一次见这种收粮法,不解地问道。李伟无奈地说道:“这叫淋尖踢斛。剩在斛里的才算我们上交的粮食,踢出去的不知道会进谁的口袋”果真是裸的盘剥啊,李彩凤这时才意识到,二十一世纪是一个公平的时代。轮到李伟交粮时,李伟和李万行把粮盛到斛中,有位官员上来,飞起就是一脚。这一脚可绝,所有的粮食都撒在地上,斛中只剩数的清的几颗。李伟呆住了,李万行呆住了,李彩凤也呆住了,您这是如来神脚吧“官爷,您看这个”李伟发愣过后急忙上前讨好,希望可以把粮食装回去,再重新来过。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只听那位官员冷冷说道:“回去重新准备吧。”李伟一口气堵在嗓子里,立时便昏了过去。李万行要上前理论,李彩凤拉住了他:“先把爹爹抬回去。”他们走后,隔间里走出一个人:下巴尖长,脸色蜡黄,脚步虚浮,一摇三晃。收粮的官员见了,急忙上前打招呼:“于小公子,您满意不”于小公子一屁股坐在收粮官的位置上:“做得好,本公子看上的东西,从来就逃不掉。”他抬手招来随从,耳提面命了几句。随从会意,下去办事了。收粮官凑上前,满脸堆笑:“于小公子,您看于老爷升任知府后,知县一职空缺”“放心,我会同我爹讲的。”于小公子满不在意地应承着,“好了,我先走了,翠月楼的花娘还在等着我呢。”话说李彩凤与李万行把李伟扶上小车,李万行不安地问李彩凤:“妹妹,我们该怎么办”在他心中妹妹就是一智多星,比自己强千百倍。李彩凤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哥哥,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那官员堪比贝克汉姆的神奇一脚,明显是故意为之,就算他们再交一次粮,结果还是一样的:“我们以静制动,等着他们上门。我倒要看看,这幕后黑手,意欲何为”李万行有些不解:“我们再交一次不就行了”“傻哥哥,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李彩凤无奈地摇摇头。李彩凤与于小公子各有计较,他们丝毫没有注意,这一幕,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追着李彩凤出来的一个纳粮人喃喃自语道:“公子果然没料错,于县令真的在卖官鬻爵,只是可怜了这一家人。不知公子若是知道这次受委屈的是他赠与玉佩的小姑娘,可还会云淡风轻”此人正是莫玉,张居正的书童。张居正并未随王驾回京,此时正住在漷县的客栈里,听到莫玉的回禀后,他写字的手顿了一顿,脸色有些不愉:“传令给风,保护好他们一家人。”“是”莫玉退下,自去安排诸事。原来张居正来漷县,名为采风,实际上是调查于连成卖官鬻爵之事,想借着这条线,钓一条大鱼。碰上了王驾,这倒不在预料之中,不过王驾来漷县,想必与自己的原因是一致的。这漷县要起风了,这朝堂也该有些变化了。、家破自从李伟醒过来之后,父女三人等了很久,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李彩凤并没有放松下来,她更加忐忑不安,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就像是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这天,父女三人上山打猎,到家的时候,他们都怀疑走错了路:屋子没有了,院子没有了,除了一片断壁残垣,就剩下一堆焦土。李伟当时就又晕了过去。李万行与李彩凤只得扶着李伟下山找大夫。李伟醒过来后,一直在嘟囔着一句话:“家没有了,家没有了。”李万行也红了眼:“是谁干的,别让我知道”李彩凤隐约猜到,这纵火与纳粮之事,皆是一人所为,不过她并不打算说出来。李伟与李万行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她不能再加力拉,她担心用力过度他们会崩溃。她坐在床边,温婉地安慰:“爹爹,哥哥,不要这么难过。屋子没有了,我们都还在,我们可以再重建一个家。”李万行听到李彩凤这样说,心里也不是那么难过了。是啊,屋子毁了,人都在嘛。他的手搭在李伟的肩上:“爹,妹妹说得对,屋子再盖就行了。”李伟还没有说话,医馆内冲进一群人,大夫忙上前招呼。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把大夫拨拉到一边:“没你的事,该干嘛干嘛去。”大夫急匆匆跑进了里屋。李彩凤明白了,这是冲着自己家来的,她毫不畏惧迎上前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位意欲何为”尖嘴猴腮围着李彩凤转了几圈:“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于小公子如此上心。烧屋子只是给你们提个醒,要是你们再不从,缺个胳膊短个腿可别怪任何人。”李彩凤正欲说话,李万行上前把她拉到身后:“天子脚下,你们还讲不讲王法”尖嘴猴腮哈哈笑了几声:“王法在漷县于县令就是王法。不从是不是给我打。”李万行与一行人厮打起来。他虽然孔武有力,却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趴在地上。李伟则着急地一个劲地咳嗽。众人正打着起劲,只听李彩凤脆生生地喊道:“住手,我跟你们走。你们先出去,我与家人有话要说。”“这就对了,别为了一个人,搭上一家人。”尖嘴猴腮一挥手,几人退出了医馆。“妹妹,你不能去,不能去。”李万行拽着李彩凤的裤脚。李彩凤蹲下身子,抚着李万行受伤的地方:“哥哥说的什么话,难道真要为了我,搭上一家人的性命不成这天下自有说理的地方,哥哥要做的是找到合适的人来评这个理。至于我,他不让我好过,我就拉着他和我一起下地狱。”“妹妹。”李万行看着肃杀之气的李彩凤,觉得事情要遭,可是他又想不出办法来。“说完了没”尖嘴猴腮踱进屋子,“不要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你们仨一起走。”“什么”李彩凤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