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帮忙”“奴婢姐姐快成亲了,正想让奴婢回去帮着赶嫁妆呢”一时间,整个嬉春轩十六名各等仆妇,倒跪下了九名,剩下的,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塞雪把这些人的名字、差事造了册子留下,每人发两块银元,算是服侍我一场的恩典。至于云竹”含樱转头看向她,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你好歹是梅夫人指名送给我的,这么把你打发出去,我还怕再得罪梅夫人”云竹解气的笑意立刻僵在了脸上,没等她回答,含樱又悠悠一笑:“不过说实在的,我倒也真烦了你留在这里,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去昭阳楼自己求情去,要是嬉春轩被封闭之前,你能找到一条出路,我也同样赏你两块银元打发走;要是嬉春轩被封之前你还没找到出路,那实在抱歉,你就去柴房里待着吧”说完话,丢下呆如木鸡的满院子人,含樱示意塞雪扶着自己越过廊下的云竹,径自往内室走去。走到门口,她突然回头,扫了满院子的仆妇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转头进去了。安顿含樱在贵妃榻上躺下,几个没有要求离开的仆妇已经畏畏缩缩的进来,看含樱闭着双目一脸安宁,一个胆子大点的小丫鬟凑到塞雪身边:“姐姐,我帮姨娘捶捶腿吧。”含樱闻声睁开眼,看着那个清秀的小丫鬟一笑,转而吩咐塞雪:“让她们帮我准备热水药浴,你先去造册、发钱,打发准备走的人各自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会儿封院子的管家娘子来了,就把这些人交给来她们,让她们领回去安置。”“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塞雪边骂边哭,终于施礼转身出去了。几个侍立一旁的仆妇面面相觑,含樱微微一笑:“既然不准备走,那就各自干好自己的差事。”“是。”仆妇们忙奔走开,打热水的、拿毛巾的、给含樱准备换洗衣服的,只留下那个小丫鬟继续给含樱捶腿。“你叫什么名字”含樱闭目休息片刻,觉得腿上的酸痛差一些了,才开口问那个小丫鬟。“奴婢梅子,平常是负责院子里洒扫的,得了顾妈妈的缘分,偶尔也教奴婢一些梳头的技艺。”小丫鬟恭谨的回答。“顾妈人呢”含樱刚才在门口突然回视那一眼,就是因为发现满院子的仆妇中,没有顾妈的身影。“顾妈中午的时候跟云竹姐姐告假出去了,说家里有事。”小丫鬟看看含樱的脸色,突然压低了声音:“顾妈说,江心的事情,请姨娘别担心,会处理好的。”含樱睁开眼,看着小丫鬟梅子,直到她有些紧张了,才帐然若失的开口:“这院子里有多少人,是连大哥的人”梅子忙回答:“嬉春轩里应该只有奴婢和顾妈两人,不过府里其他地方,应该还有,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含樱点点头,不再说话。一会儿工夫,塞雪面色有些青白的带着两个穿戴体面的管家娘子到了门口。两个管家娘子恭恭敬敬的行礼后,站在门口开口道:“奴婢们奉梅夫人的令,来转达大帅的意思。”含樱扶着梅子,缓缓站起来。年纪稍大的管家娘子点点头,继续说道:“姨娘文氏,识人不清,误交匪类,且擅自调动官邸侍卫,险酿冲突,今日起在嬉春轩禁足一个月,罚月银三个月。”“谢大帅恩典。”含樱俯身行礼。“丫鬟塞雪,”那管家娘子突然声音一扬:“恃仗主子宠爱,屡屡与其他姐妹冲突,遇到主子思量不周之处,也不知道劝阻,着实可恶梅夫人吩咐,拖到二门打三十板子,小惩大诫,以儆效尤”塞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傻了,片刻后才“噗通”跪下向含樱求救:“姨娘姨娘救我”“不行”含樱也猛然出声:“她一个丫鬟,年龄小见识浅,怎么敢阻拦我的命令三十板子下去,你们想直接要了她的命吗”“文姨娘,”管家娘子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这等纵主行凶的恶奴,本该打死了事的,只打三十板子,已经是梅夫人恩典了。”“在溪山书屋的时候,大帅也只说处罚我,从没说过要处罚别人”“内宅事务,本来就是梅夫人做主,惩处奴婢,也在分内,这事就是说到大帅那里,大帅想来也是要支持梅夫人的。”两个管家娘子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屑:“还请姨娘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姨娘”塞雪突然擦着泪自己站起来:“姨娘别为我争了,我没护住姨娘,应该受罚。”说着她转身看向两个管家娘子:“两位大娘,带我过去吧。”“这才是正理,一个奴才,便是替主子死都是应该的,这会儿犯了错不乖乖受罚,还指望主子庇护,是忘了奴才的本分。”那管家娘子笑着点点头。含樱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看着一脸大义凛然的塞雪,只能缓缓开口:“我擅自调动卫兵,险些闹出人命,大帅也不过将我禁足一月,两位妈妈都是在这内宅里待久了的人,差事要办,有些事,也不妨前思后想一下。”两个管家娘子脸皮都紧了紧,人老成精,她们来的路上也嘀咕,这么不守妇道的姨娘,要搁在前清那会儿,打死都不为过,怎么大帅就高高拿起,最后一个禁足罚月银,就轻轻放下了“奴婢们也是奉命办事。”年纪大点的管家娘子脸上立刻变戏法一样换了表情:“姨娘大人大量,自然不会错怪奴婢们。”“都知道这差事不讨好,我们也是不得大管家的眼缘,才派我们来传这个消息,姨娘什么都知道的”另一个管家娘子也赶紧开口:“而且云竹姑娘在昭阳楼哭的稀里哗啦跪求,那是梅夫人心爱的丫鬟,梅夫人要罚塞雪姑娘,给云竹出气,我们看着不平,可也没办法啊”含樱点点头,撸下手腕上一对冰种满绿翡翠手镯,示意扶着自己的梅子递给两位管家娘子:“塞雪这丫鬟照样是我心爱的,又是为了我受责罚,我心里不忍,麻烦两位妈妈给行刑的人打好招呼,我离不开这丫鬟日夜伺候,所以,这顿打,不能伤筋动骨。”两个管家娘子互相看了看,有点为难的:“三十板子还不伤筋动骨”“我知道妈妈们能做到今天,肯定都有多年的体面,手段都高的很,而且行刑这事儿,本来就是瞒上不瞒下,怎么处理,你们想办法,不然的话”含樱静静看着她们:“两位妈妈都是府里的大管事娘子,将来我要找你们,还怕你们跑了吗”在她静静的注视下,两个管家娘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忙不迭的行了礼,带着塞雪出了嬉春轩、玉碎三这一天下午,嬉春轩的门口始终很热闹,各房派出来探听消息的丫鬟仆妇都聚集在嬉春轩门口,一边听五姨娘汪嘉惠身边的丫鬟绘声绘色的讲述五姨娘慧眼如炬,抓获叛贼首领夏天南侍妾的英勇事迹,一边看着嬉春轩门口出出进进的人:嬉春轩的大丫鬟云竹哭着跑去昭阳楼求梅夫人主持公道啦、两个管家娘子进嬉春轩传话责罚三姨娘文含樱啦、管家娘子带着原本在嬉春轩服侍、现在被扫地出门的九名仆妇出门啦、三姨娘文含樱最亲信的丫鬟塞雪被拖出去打板子、又被血淋淋的抬回来啦每一个消息,都被以最快的速度传到锦秋湖官邸的各个院落,引起一阵或笑或叹的议论,据说盛惠轩的五姨娘汪嘉惠,下午心情大好,不光赏了近身服侍的丫鬟一套全银的头面,还传令盛惠轩每个仆妇丫鬟都多赏一个月月银;而住在屏翠楼、一向手面不大的八姨娘朱乐珊,也破天荒拿出五十块银元,让贴身丫鬟遮遮掩掩的出了门,去云居山观音寺还愿不过,这一切的喧嚣,都被嬉春轩的大门挡在了外面塞雪被杖责完三十板子,血淋淋的送回来后,嬉春轩的大门就被从外面锁了起来,这之后一个月,整个院子上下人等的伙食、衣物、乃至夜香都要等到指定时刻,有专人来开门处理,除此之外,嬉春轩上下都不得踏出院门半步。除了当即卷铺盖跟着管家娘子离开的九名仆妇,剩下的下人,都垂头丧气的躲在各自屋里,据说梅夫人以“云竹生病,怕过了病气,暂时回家休养”的名义,把大丫鬟云竹放了假。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个大丫鬟塞雪又刚刚挨了板子,躺在床上起不来,含樱又一向不理会这些,下面的仆妇,自然也就没了拘束,连差事都懒得上了。嬉春轩正屋里,含樱打发走了小丫鬟梅子,正亲手给塞雪上药虽然管家娘子承诺不伤筋动骨,但三十板子打下来,塞雪从双腿到臀部,依旧青紫遍布、两指宽的板子痕迹一道道高高隆起,破了的地方,更是血粘住了裙子,乌黑一团。塞雪咬着毛巾,趴在床上呜咽的全身颤抖,含樱眼泪也滚滚而下,无声的哭着,给塞雪剪开裙子,一处处擦拭伤痕、细心上药不知何时,顾妈端着一碗刚煮好的汤药,悄悄出现在门口,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含樱主仆两人。含樱给塞雪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细心的盖上被子,才示意她把药端过来,掂量了一下,问道:“药从哪儿来的”“刚才厨房的人开了门,来送晚饭,其中有一罐汤药,说是大帅身边的高副官吩咐人煎了,给塞雪姑娘用的。”躺在床上的塞雪忘了抽噎,眼睛闪过一抹惊喜的亮光:“大帅还没忘了咱们嬉春轩”含樱和顾妈都沉默不语,但塞雪依旧高兴的险些忘了身上的疼,浓浓的中药也不觉得苦了,大口喝下去,又忍不住扑到含樱怀里哭道:“姨娘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想教训谁就教训谁今天塞雪众目睽睽下挨这顿打,什么脸面都没了,死的心都有”含樱靠床边坐着,抚摸着她的脊背:“好塞雪,受委屈了”顾妈看看相拥的主仆两人,上前解劝道:“那叛贼侍妾的事很快就会过去,姨娘肯定没事的,到时候咱嬉春轩的好日子就又来了。”含樱听见这话,愣了一下,把塞雪放到枕头上,招手示意顾妈:“让塞雪休息,你扶我去外边坐一坐。”顾妈依言扶着她到了花厅,看四下无人,含樱才开口:“你中午的时候去哪里了”“奴婢”顾妈迟疑一下:“奴婢去后院的大厨房了”“后院大厨房那是专管府里闲杂下人用饭的地方吧”含樱看着她:“平日里嬉春轩自有小厨房烧水做饭,你去后院那里做什么”顾妈垂首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泛起一层安宁到近乎祥和的光,静静的开口:“官邸里一般没有犯妇,偶尔有犯妇关押的时候,也是后院大厨房负责送饭。”“江心”含樱手中的帕子不觉掉在地上:“你们把江心怎么了”“梅夫人吩咐,先把她关在柴房里饿一天杀杀威风,所以现在饭和水还送不进去。不过梅夫人急着问出口供来禀报大帅,最迟明天早晨,肯定要给她喂点水开始审问的,”顾妈的声音平板无波:“连公子已经发了话,大帅要是知道姨娘早了解江心的真实身份,会迁怒姨娘的,所以不能让江心再说话了。”“那是两条人命”含樱冲动的拽住她的手:“江心怀孕了那是两条命”“奴婢只是奉连公子的命令,拼死也要保护姨娘的周全。”顾妈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波动:“姨娘放心,奴婢的妹子在后院大厨房做小管事,只要梅夫人吩咐给江心送饭送水,我妹子一定会把事情办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万一败露了呢从没有什么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你想没想过万一被人发现了,你妹子也是死路一条”顾妈声音依旧僵僵的:“奴婢一家都受连公子的大恩”“不行”含樱站起来,双手扳住顾妈的肩膀摇晃着她:“你去告诉连昊然不能这么做江心一介女流,大帅既然把她交给闵朝梅审讯,就是不让六处的人刑讯逼供她江心不会无缘无故咬出我来不要再让你妹子去冒险”“连公子的命令,奴婢不能违背,”顾妈的脸色晦暗:“再说,院门已经封了,出不去了”含樱松开她,一下子坐在了沙发上屋里一点点暗了下去,含樱依旧呆呆的坐着,顾妈默立了许久,终于俯身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夜,渐渐深沉,内室里的塞雪哭泣许久之后,也沉沉睡去,外面的院落里,各间仆妇房也渐渐熄灯了。花厅里,含樱突然站了起来、夜渡一夜静更深,嬉春轩后院的花园中,含樱扶着墙,一步步挪着身子向花丛深处走去,身后,无论是她的主卧室,还是下人们的房间,都已经熄了灯,一片寂静。借着朦胧的月色,她边走边试着伸手按着微微有些凹凸不平的院墙,嬉春轩后院的墙上种满了蔷薇,当年嫁进锦秋湖官邸不久,百里稼轩给她种下了满院月季,正想再沿墙边种树,恰好管家采买了博山出产的水晶琉璃帘子送上来,百里稼轩取“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的意思,干脆吩咐把院墙都种上了蔷薇,和月季从春到秋竞相比艳。几年下来,那蔷薇已经爬的满墙都是,丛丛叠叠,蔚为壮观,连原本的院墙花砖都看不出一丝影子来。绕过一丛半人多高的“龙沙宝石”,含樱站住了,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