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休息吧。”梅夫人连看也不看她,五姨娘汪嘉惠干脆嗤笑一声:这个时候来献殷勤,也不知道是讨梅夫人的好,还是讨大帅的欢心。七姨娘谢琳曦眉眼不动,恍如未听到汪嘉惠的嗤笑,仍旧眉眼温柔的看着梅夫人。梅夫人跪在地上,心已经揪了起来她纡尊降贵到一个侍妾的院里来请罪,而且声音如此之大,即使大帅在文含樱的卧房,他耳聪目明,又怎会听不到可是他却避而不见,这哪里把自己当成即将扶正的夫人分明是当着众人面打自己的脸她身子微微一动,身后的湘语立刻哭出声来:“夫人,夫人让奴婢们和七姨娘服侍您先回去吧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忙,还一点东西也没吃呢”杨妈妈也立刻张开嘴大哭了起来。“本帅还没死,给谁哭丧呢”百里稼轩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看也不看周围顿时矮下一片行礼的人,只是看着跪在地上却抬起眼睛看着她的梅夫人。梅夫人眼中含泪,却倔犟的不落下来,昂着头看着他:“妾身未能审讯出有用的消息,又看管不严导致女犯死亡,请大帅降罪。”百里稼轩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梅夫人也昂着头,毫不退缩。百里稼轩终于开口:“你真的知罪”梅夫人咬了咬唇:“妾身管教内宅不严,让三姨娘擅交匪类,一罪也;处置不力,让女犯死亡而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二罪也;这两条罪,妾身领罚,心甘情愿。除此之外,如果大帅是因为偏爱三姨娘,心疼她受了委屈,因而迁怒妾身,那妾身不服”满院子的人都垂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感觉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百里稼轩才缓缓的开口:“你出身将门,性子激烈,我本以为这么多年历练,应该平和许多,平日里看你管理内宅,接人处事,也还知道分寸,你父亲闵老爷子,忠心耿耿,花甲之年仍率领十万大军为我镇守西北,这份忠心我也记着论子嗣、论门第、论功劳,这之前,我确实动了把你扶正的心思。”梅夫人一直挺直的脊背,终于抖了一下,眼神中的倔犟和光芒,渐渐暗淡下去。百里稼轩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隐痛:“把那女犯交到你手里,我本也没指望问出多少消息,听下人说你开始动刑,甚至将那女犯拷打到流产,我想起你三年前军中小产的隐痛,也原谅了你的做法”院子中的上下人等都睁大了眼睛:即使亲近如五姨娘汪嘉惠,也不知道平乱之中,梅夫人曾经怀孕、小产。而梅夫人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杨妈妈和湘语则伏在地上,呜呜的痛哭出声。“此事牵扯文氏,你将她带去询问,我知道后也没有阻拦。”一片哭声里,百里稼轩顿了顿,声音稍微低了一点:“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丝毫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擅自拷打文氏不说,竟然还指使兵卒要那女犯这是我百里稼轩的人会做的事情吗”他的声音猛然提高,院中的人吓得都一哆嗦。“大帅大帅容禀”杨妈哭着往前爬了一步:“那女犯满口污言秽语,还诅咒夫人和云斐少爷夫人被她气急了眼,才晕了头”百里稼轩摇摇头:“如果不是含樱开枪击毙那女犯和几个听命的兵卒,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了结是杀了在场的人,以全你的名声还是放手不管,让这事张扬出去,坏了我百里家的名声”杨妈妈哭着还想再替梅夫人分辩,梅夫人已经低下了头:“妾身鲁莽求大帅降罪。”“你先回去歇歇吧,”百里稼轩有些疲倦的挥挥手:“你这性子还需要再磨一磨,扶正的事放放再说吧。”他不等其他人说话,看了看垂首亭亭站在梅夫人身边的七姨娘谢琳曦:“琳曦你送朝梅回去歇歇,你性子沉稳,朝梅现在身子又不太好,明天开始,你帮着朝梅处理内宅事务吧。”“大帅”七姨娘谢琳曦抬起头,娇艳的脸上有些意外,看看百里稼轩的脸色,她还是低下头:“谢大帅垂爱,妾身一定尽心尽力协助梅姐姐。”、梦醒“一天一夜了,怎么还不醒”一个威严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含樱费力的想睁睁眼睛,但是眼皮似乎被黏住了,她试了两次不成功,就不再挣扎继续睡吧,或许在梦境中还能再看到爹爹和娘亲。“大帅息怒”几个诚惶诚恐的声音纷纷响起,然后,一个苍老一点的声音继续开口“如夫人如夫人阳虚寒侵,阳气妄行于血分,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需而无神,乃心气虚而生火,肝家气滞血亏”“别跟我说这个,我就问需要怎么诊治,她才能好”那苍老的声音打个磕绊,立刻禀道:“大帅恕罪,如夫人之前似乎受过寒,这次又急火攻心,因此才高烧不退,服了老夫等开的汤药,烧慢慢退下,应该是快醒了。如果如果还不醒,可能是心结所致或者请西医来看看,也好。”“出去候着,有事再叫你们,如果她好了,本帅重重有赏”百里稼轩的声音里似乎也透了一些疲惫。低下立刻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屋里人退下去了。“含樱你还不醒吗”百里稼轩低低的开口:“是我不好,这次让她们吓到你了,我已经处罚了朝梅,你快点好起来吧,不为了我也为了玉斐”“大帅,七姨娘求见。”一个婆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百里稼轩顿了顿:“进来吧。”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着淡淡的荷花清香传进来,花香清淡,让人安心,七姨娘谢琳曦柔和的声音传来:“大帅,您除了处理公文,就是守着文姐姐,一直没好好休息,妾身让厨房熬了银耳莲子粥,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您稍微用点吧,文姐姐醒来,看到您为她熬得不眠不休,也会心里不安的。”百里稼轩不置可否:“先放着吧,这两天也辛苦你了。”“妾身应做的,只恨不能替文姐姐生病,为大帅分忧,”十八岁的谢琳曦,一向淡雅平和,现在听起来,似乎更增加了几分沉稳:“闵姐姐那边,也知道了大帅的苦心,现在歇下了。”“哦”百里稼轩声音里起了一丝不明所以的意味:“我什么苦心”“大帅日理万机,国内国外,不知多少人欲求见大帅一面而不能,欲听大帅一句指点训斥而不得。大帅训斥闵姐姐,看似疾言厉色,其实何尝不是还愿意教导闵姐姐,才苦口婆心。”谢琳曦娓娓道来,声音清如山间流泉:“何况,妾身大胆说句话,前日乍听说闵姐姐不顾那女犯身怀有孕,还严刑拷打,妾身当时也胆战心惊,甚至暗暗腹诽闵姐姐刻薄寡恩。不是大帅当众点破,妾身等哪知道闵姐姐曾在战乱之中怀孕,又痛失腹中孩子”含樱颤抖了一下,不过估计百里稼轩已经转过头去听谢琳曦说话,因此并没有发现她的动作。“想来当时大家都以为云斐已经殉难,闵姐姐对腹中那个孩子,肯定寄托了全部的希望,妾身虽然不曾为人母,也约略能感受到她对那个孩子的重视,可是全部希望所集,突然又被打破,骨肉分离之时,闵姐姐一定痛不欲生,这一切又是夏天南叛乱引起的。因此如今,闵姐姐积痛之下,对夏天南之妾痛下杀手,其情也堪悯。”“那个孩子当时也有三个月了,朝梅当时,确实把他当成了云斐又来投胎,所以欢喜备至,”百里稼轩的声音沉沉:“后来拒南关军情紧急,她不肯离开我养胎,跟着大部队连夜疾行,马上颠簸,到了营地之后又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什么不洁的东西,腹痛了一天一夜,一直哭着喊救救我的孩子可那孩子还是没保住”室内一时沉寂下去,半晌之后,百里稼轩还不说话,谢琳曦柔柔的开口:“闵姐姐受了大帅训斥,刚回昭阳楼时不饮不食,妾身大胆,慢慢把自己的想法和闵姐姐说了,闵姐姐知道大帅的苦心,又感激大帅提起往事,是帮她向众人分辨为何这次处置女犯的事情如此失态,因此才情绪渐好。本来要亲自过来向大帅谢恩,妾身看她也憔悴不堪,因此劝她进了一点清粥之后,休息一阵。等大帅安置完文姐姐,再去听雨楼向大帅谢恩。”“你小小年纪,处事到知道轻重缓急,”百里稼轩的声音里微微带笑:“让你帮着朝梅处置内宅事宜,看来倒也没错你不用再劝我,这两天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改天我再去看你。”“大帅保重,就是妾身之福,妾身先告退。”香风渐远,显见的谢琳曦出去了。“还不肯醒吗”少顷,百里稼轩的声音在含樱头上响起他幽幽一叹,温热的大手抚到含樱额上。含樱情不自禁的一哆嗦,不知哪来的力气,立刻扭头躲开了他的手。“含樱含樱你醒了”百里稼轩欣喜的声音传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来人快来人”一阵匆忙而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有顾妈“啊”一声惊喜又立刻掩住的声音,有大夫小心翼翼的声音:“大帅,请让老夫给如夫人把脉。”“快过来”百里稼轩刚急切的说完,突然觉得一道目光凝在自己身上,他立刻转头,发现凤凰枕上,含樱已经醒了过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含樱,你醒了”百里稼轩笑着去摸她的腮,含樱头一歪,又一次避开了他的手。百里稼轩脸上的笑沉了下去,他看看含樱,含樱依旧定定的看着他。“你们都下去。”百里稼轩脸上的神色又柔和下来,摆摆手,身后的人都忙退下了。“还在生我气吗”百里稼轩的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歉意:“我没想到朝梅那么没有轻重,让你受了惊吓,听仲轩去给我报信,我急忙赶过去,你已经”“我爹爹怎么死的”含樱对他的解释恍如未闻,只是直直看着他,有些暗哑的再问一遍:“我爹爹,文若诚,怎么死的”百里稼轩住口,看着她。“江心在夏老夫人身边服侍过,也在夏天南身边服侍过,”含樱眼里的泪涌上来,怎么克制也克制不住:“她亲口说的你告诉我,我爹爹,怎么死的”“她告诉你的”百里稼轩脸上的喜悦彻底消失了:“她说什么,你信什么而且”他看着含樱,眼神中已经冰封万里:“朝梅说的对,你不是可怜一个孤女被人抢亲才帮忙,而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你是我百里稼轩的人,居然去帮我敌人的妾室,为此还不惜瞒着我,不惜杀人”“我爹,为什么突然生病为什么死的”含樱只是喃喃,百里稼轩眼神没有温度,含樱的眼中也一片清冷。“你病糊涂了”百里稼轩甩手起身,大步离开了,只留下那水晶琉璃帘,被猛掀猛放之后一片哗啦啦的乱响声、隔阂看着那水晶琉璃帘猛然落下,碎玉飞溅般急促乱响,含樱猛然一股力气坐起来,撑着下床去追百里稼轩。她本来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突然下地,眼前一黑险些栽倒,稍缓过来后,生怕百里稼轩已经走远,忙扶着梳妆台、椅子、墙边一路摸过去,到了卧室门口。还好,百里稼轩虽然腿长步快,但出了卧室,一直候在门口的大夫、丫鬟仆妇就稀里哗啦跪了一地,等着听他吩咐,稍一停的功夫,他就听到屋里含樱跌跌撞撞的往外冲,微一迟疑,含樱已经掀帘子冲出来,拽住了他的衣角。“你告诉我”含樱仰头看着他,语速又急又冷。百里稼轩刚刚提起来的一点心瞬间又沉了下去,用力一扫含樱的手,她本来就腿脚不方便,被一推之下向后趔趄几步,幸好跪在前面的顾妈眼疾手快,站起来一把扶住了,才没摔到那跪了一地的大夫群中。在她摔出去那一刻,百里稼轩的手张了一下,又立刻紧紧攥住了,负手在背后,看含樱一双眼睛依然直直看着他,一向柔如春水的眸子,此刻却像深秋的寒潭,透着萧瑟和沁人心脾的寒意,显见的已经把他当成了杀父仇人顿时忍不住怒声吩咐顾妈:“扶你们姨娘进去好好养病”“百里稼轩你告诉我”眼看他转身就要出门,含樱急怒之下,提着他的名字就大叫一声屋里所有人听到她竟然直呼大帅的名字,都趴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有胆子小的,忍不住打起哆嗦来。百里稼轩已经到了门外走廊下,听到含樱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回过头来,走廊上的灯笼光影摇曳,他一人负手而立,灯光在背后勾勒出一个有些落寞的身影,晚风里,他刚刚的愤怒已经扫去许多,声音中透着一点说不出的孤寂:“你为什么还问我你心里不是认定了她说的是真的吗”含樱看着他,竟一时语塞。“我知道,你当初热孝之下,被舅舅催促着嫁给我,你不愿意做小,书香门第的小姐嫁给我一个武夫,心里本来就委屈,这些年来,无论我怎么对你,你心思细腻,遇事总会想出许多有的没的,即使到今天,你心里也”百里稼轩看着含樱摇摇欲坠的样子,住了口。含樱想摇头,自己嫁给他并不觉得委屈,他也明知道自己从没把他当成一个武夫可看着他,想着江心“你不觉得你爹爹死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