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像仙女一样,我们肯定不敢委屈她不过”她忽然话音一转,期期艾艾的开口:“不过不过沧海这几天病了要是要是后天迎亲起不了身能不能让他在家等着拜堂”“病了”含樱不由惊讶的重复一遍,听她说杨沧海可能连迎亲都来不了,心登时揪成一团:“杨二少爷这是什么病啊我们府里常走动的几位医生倒是还好,要不要去给杨少爷看看”“不用不用就是就是染了时气”那李太太看含樱紧张,她更紧张了:“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后天沧海肯定能来迎亲”含樱狐疑的看看媒婆,那媒婆已经瞪了李太太一眼,满脸是笑的解释:“姨娘千万别往心里去,杨家二少爷好着呢就是因为要接亲了,昨天被自己的同窗们拽出去喝酒,结果一高兴喝的有些过量,今天才躺着没起来”看含樱脸上神色稍稍放缓,媒婆赶紧再解释几句:“您也知道,百姓疼幺儿,杨太太看小儿子醉成那样,又是疼又是骂,让我们这位糊涂的迎亲太太听了,还真当二少爷病的起不来了呢,这就瞎担心上了”“是是是妾身没什么见识,一听妾身姐姐叨叨,就把我吓坏了。”那李太太也忙赔笑:“实在是我们都很看重这门亲事,生怕有一点办不好的,结果越上心,反而也越担心了。”含樱心里狐疑不减,却只能笑着敷衍两个人,一面暗下决心,等两个人走了,就赶紧打发人去探问一下,决不能让塞雪的亲事出了什么岔子。、生辰变一等送走了杨家的迎亲太太和媒婆,含樱就把自己的担心跟顾妈说了,顾妈向她请假后,就出二门,找了自己在门房当差的外甥,让那小伙子去杨家银楼附近,悄悄打听杨家最近有没有请大夫,杨二少爷是不是身体有恙那小伙子仔细打听了以后,回来告诉顾妈:杨家这几天不但没有请过医生,而且家里也没有丝毫药味传出来,就在昨天下午,还有人看到杨家二少爷和学堂的同窗一起出门,说话时中气足得很。“看来是杨家少爷的姨妈为人太过小心啦,姨娘放心吧。”顾妈笑着劝含樱:“雪姑娘才貌双全,又有姨娘厚爱、大帅赏嫁妆,这样的体面,杨家老爷少爷高兴还来不及呢”含樱想想,也就放下心来,自嘲道:“第一回从我手里嫁人,患得患失啊,也不知道明晚能不能睡着。”“明晚玉斐少爷来咱们惜春轩吃长寿面,只怕要聊到很晚,您真不能早睡呢。”顾妈笑眯眯的开口明天,六月二十九,就是锦秋湖官邸的二少爷百里玉斐的生日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含樱就早早醒了过来,听见她掀纱帐下床的声音,门口的帘子居然立刻就撩了起来,穿一身雪青色裙子的塞雪,笑盈盈的带着梅子走了进来:“给姨娘请安,姨娘昨夜睡的可好”“你怎么过来了”含樱有些诧异的笑问因为明天塞雪就要出嫁了,她特意吩咐这几天免了塞雪所有的差事,让她专心保养,用最好的气色面目出嫁。“让奴婢再好好伺候姨娘和二少爷一天吧”塞雪脸上笑着,声音却哽咽起来。看她一哭,含樱顿时觉得心里酸酸的,连站在塞雪后面的梅子都眼睛涩涩的,看含樱和塞雪主仆俩都要落泪,梅子忙笑着劝解:“今天二少爷生日是一喜,明天塞雪姐姐出嫁是第二喜,奴婢先给姨娘道喜啦”“奴婢能有明天的喜气,是姨娘给的,”塞雪笑着笑着,眼圈红了:“姨娘,塞雪笨,之前还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谢谢姨娘容得下塞雪,还给塞雪这条出路。”她这么一说,终于招的含樱拉着她的手落下泪来,主仆俩面对面哭了一阵,这些日子两人心里隐隐的郁结,像春天阳光下的薄薄雪层,终于融化殆尽了。二少爷去学堂了,大帅还让人赏了两枝上品的狼毫毛笔给二少爷,大少爷百里彬斐也送了二少爷一本前朝的孤本做生日礼物二少爷念完书,由侍从室的护卫护送着去云居山月华宫,给月夫人进香念经去了二少爷午饭吃素斋吃的挺香,用完餐后还在月华宫后面的静室里睡了一小觉二少爷进府门了,快到二门门口了从早晨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就从外面传到惜春轩,当“二少爷快进二门”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含樱终于也坐不住了,扶着梅子到了院门口张望。小厨房里,锅里的热水已经咕嘟咕嘟的翻滚,细若游丝、连绵不断的长寿面已经静静摊在案板上无数双眼睛、无数颗心热切的盼着,却不知道百里玉斐会不会走进惜春轩,来吃这一碗长寿面。“应该请大帅早点过来,晚上和姨娘、二少爷一起用餐的”塞雪一边下意识的擦着手,一边站在含樱后面往门口张望,终于忍不住嘀咕起来。“禀姨娘,昭阳楼那边,安排了湘灵姐姐在门口张望,不过没有到路上拦二少爷,二少爷快走到垂虹桥了”一个机灵的小丫鬟跑进院子,喘吁吁的急忙禀报。含樱回头看看塞雪,塞雪迎着她的目光一笑显然,这是塞雪安排了,专门盯着昭阳楼那边的耳报神。“让人看着我小家子气”含樱轻轻埋怨一句,却又扬声对那小丫鬟道:“找你梅子姐姐,拿赏钱吧。”“姨娘,姨娘”又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脸上的神色却不那么好看了。含樱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果然,那小丫鬟到了院子中央,就停下脚步,迟疑的开口:“禀姨娘二少爷二少爷去”“去哪儿了”塞雪抱着万一的希望:“去溪山书屋拜见大帅了吗”那小丫鬟低下头,嗫嚅着:“二少爷去了昭阳楼了”含樱只觉得一颗高高悬着的心忽悠一下,空落落的掉了下去。“姨娘”一只手扶住含樱,递上帕子,含樱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凉凉的,不知何时,已经落泪了。梅子正满是担忧的看着她。含樱牵牵嘴角,轻轻一笑,接过梅子手里的帕子,掩饰的擦擦泪:“生恩不如养恩,玉斐做的对”话没说完,她却觉得眼泪止不住的落,一时竟不敢把帕子从脸上拿下来了“我去请二少爷过来”塞雪一急之下,连“奴婢”都忘了自称,就准备往外冲。“塞雪不许无礼”含樱止住她:“别闹了,你明天要出嫁了,快回去歇着吧。”塞雪的眼泪终于也落了下来:“姨娘您让奴婢怎么放心走啊”“姨娘姨娘”一个欣喜的都有些变了调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只见守门的婆子顾不得“内宅不得喧哗”的规矩,扎手扎脚的跑进来:“姨娘二少爷正往这边走呢”惜春轩院子里的人立刻都喜笑颜开,含樱虽然扶着梅子的手,这会儿直觉的身子一软,差点坐到了。“儿子玉斐,给姨娘请安。”没等院子里的人稳定下情绪,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就从惜春轩门外传来。“玉斐”含樱忙向外走,塞雪和梅子赶紧搀着她下了台阶,只见一身洋装的百里玉斐已经当先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看满脸喜悦的含樱,以及笑成了一朵朵花的塞雪、梅子等人。“给二少爷请安,奴婢们贺二少爷生辰之喜”惜春轩院里的仆妇们齐刷刷插蜡一样拜下去。“玉斐”含樱笑里带泪:“你九岁了”百里玉斐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愣了一会儿,端端正正的向含樱拜了下去:“儿子玉斐拜见姨娘,谢姨娘十月怀胎之苦,生育之恩”周围的人还在笑,含樱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果然,百里玉斐端端正正的朝含樱磕了三个头,再站起来时,已经是一脸的平静无波:“时辰不早了,请姨娘早些休息,儿子告退了。”“二少爷”塞雪忍不住失声唤了一声,院子里的仆妇面面相觑,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二少爷,小厨房的水都烧开了,您吃一碗面,再走吧。”梅子扶着含樱,轻轻的开口。百里玉斐看看之前曾打过他一巴掌的丫鬟梅子,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我们夫人也让厨房备下面条了,还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呢。”一个笑吟吟的声音突然响起。含樱闻声看去,这才注意到跟在百里玉斐身后的湘灵。湘灵见含樱看她,继续笑眯眯的开口:“禀三姨娘,二少爷心底纯孝,怕我们夫人惦记,刚才特意先去禀报了一声,说要来您这里走一趟,马上回去,让我们夫人别着急,这才让奴婢陪着过来,给三姨娘磕个头。”含樱咬咬唇,勉力露出一个笑容看着儿子玉斐:“也好那玉斐你早点回去吧这是,这是姨娘的一点心意,希望你生辰快乐,步步登高。”说着,含樱拿出一根青丝金线交错打成的络子,递给百里玉斐。百里玉斐还没有接,湘灵已经似笑非笑的开口:“二爷,奴婢帮您收着吧天晚了,要起风了,奴婢伺候您回去”百里玉斐默默的点点头,转身就要走。湘灵得意的笑着,上前一步微微屈膝:“谢三姨娘赏络子。”说着,她伸手去拿络子,一挣,却没有挣动,她抬眼看去,含樱紧紧盯着百里玉斐小小的背影,手还下意识使劲攥着那根刚刚打成的络子。“二少爷请留步”一个严厉的女声猛然响起百里玉斐脚步微微一顿,那个声音的主人含樱的贴身丫鬟塞雪,已经几步上前,拦住了百里玉斐。“塞雪你想干吗”湘灵顾不得拿络子了,忙喝止她:“你还有没有规矩居然敢拦小主子的路”“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他是我小主子”塞雪看也不看湘灵,只是盯着被她挡住去路的百里玉斐,她年纪比玉斐大了岁,虽是女孩子,也足足高出大半个头,挡在百里玉斐面前,居然颇有威势。湘灵急着想上前拉开塞雪,刚一挪脚,却见梅子上前两步,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她。百里玉斐摆摆手,示意湘灵别急,然后皱眉看看面前的塞雪:“你有什么事”塞雪福了一福:“奴婢有话要禀报二少爷。”她不等百里玉斐拒绝,就接着开口:“二少爷和自己亲娘分开这么些年,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们姨娘在府里的时候,您怎么过生辰的吧奴婢倒是听说一些,想斗胆跟二少爷禀报一声。”、生辰变二塞雪说完,看百里玉斐站住没动,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冷静的开口:“二少爷过第一个生辰的时候,官邸里大宴宾客,不过那天,来道喜的夫人小姐们,都见到了白白胖胖的二少爷,却没有见到二少爷的生身母亲我们姨娘。”她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都是一怔当年战乱中,锦秋湖官邸的仆妇死的死散的散,现在大半都是陆续招来的,尤其是惜春轩这种地方,更是没有什么祖祖辈辈的家生奴才,因此,大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百里玉斐也有些惊讶的转头看看含樱,又转回目光看着塞雪:“为什么”“据奴婢所知,当时我们姨娘已经高烧到第八天了,根本没法出席您的生辰宴席。”塞雪看着百里玉斐,轻声继续说道:“二少爷出生后,姨娘苦苦哀求大帅,要亲自给您喂奶,亲自照顾您,大帅心疼二少爷,就破例答应了。姨娘身子弱,又没有经验,白天夜里亲自带着二少爷,后来您生辰前几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正好一头顶在姨娘胸口上,姨娘当时就挤住奶水了”因为涉及含樱私密,塞雪的声音放得比较低,但站在她跟前的百里玉斐却能听的清清楚楚,此刻不禁身子微微一颤。“从第二天开始,姨娘的”塞雪微微迟疑一下:“姨娘的胸口就开始疼,而且越疼越厉害,又不好请大夫来看,请了所谓有经验的奶妈子来,想看看能不能帮着揉开,却越揉越肿,到第四天上,就开始发烧,这时候吃药也不管事了,一直到二少爷生辰,姨娘已经烧到第八天,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法出席二少爷的宴席了”“那后来呢”百里玉斐看塞雪停住了不再说,迟疑一下,小声开口问了一句。塞雪皱皱眉头,露出几分不忍:“后来大帅派人到处找大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之前在宫里伺候过的奶妈子,给姨娘一看,说是不能再喂奶了,因为挤住的奶水已经化脓了”“啊”跟在百里玉斐身后的湘意听的明白,此时也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再后来,那位宫里出来的奶妈子用煮过的小麦秸秆磨尖了,刺开化脓的地方,抽出脓血,我们姨娘才开始慢慢退烧”塞雪咬咬牙:“后来姨娘断断续续有半年的时间,奶水中都有血,到现在,胸口上还有当时留下的伤疤”百里玉斐不说话,但小小的拳头已经攥的紧紧的。塞雪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微微提高声音开口道:“到二少爷第二个生辰的时候,来贺喜的人,不但没见到我们姨娘,连二少爷也没见到。”她这话一说,百里玉斐毕竟还是一个岁的孩子,被她一钓胃口,登时忘了心里刚刚的不自在,眼里全是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