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雅就有气无力地道:“姐姐,我肚子饿了。”夏子衿嗔笑着:“你这丫头,哪里像个女孩子家动不动就嚷嚷肚子饿,馋嘴的毛病一点没改。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家没给你吃饱呢。”孙雅调皮地伸了伸舌头,嘻嘻笑着不搭话。夏子矜无奈地道:“想吃什么”孙雅撒娇地道:“其实是上午吃的绿茶酥太好吃了,我念念不忘呢,还有那个枣泥糕,都想流口水啦”“好好好,等采薇取手帕回来,我让她去厨房给你取些。”“姐姐,我一说起来等不及了,现在就想吃。你在这儿等我,我自己去厨房,看见什么好吃的就吃什么等着我啊”孙雅一边说一边跑远了,夏子衿看着她的背影只有摇头轻笑。孙雅熟门熟路地跑到厨房,在门口撞见一个婆子,毫无顾忌地笑着问道:“唐妈,有什么吃的我饿了”“有有有,表小姐。你跟我来。”唐妈显然对孙雅并不陌生,且习惯了她的行为,见孙雅跑来找吃的,丝毫不觉得意外,满脸都是客气的笑容。“点心有吗”不待从妈回答,她又飞快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噢,我正要给夫人送药呢。”唐妈抬了抬手,示意手里托着的盘子和药盅。“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找的。快去快去。当心药凉了”孙雅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径自进了厨房。唐妈似乎也深谙她的脾气,笑笑就转身走开了。孙雅在桌子上胡乱抓了些东西吃,满意地叹了口气,便往外走。刚迈出一只脚,忽然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柴房门口四处张望,见无人注意,随即走了进去,柴房门在身后小心地关上了。孙雅见他形迹可疑,不禁心下狐疑,好奇心起,打定主意过去一探究竟。她悄无声息地摸到柴房门口,紧贴着墙根,屏气凝神,细听里面的动静。“老爷没有怀疑你吧”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一个男人的声音轻描淡写地道:“没有,连话也没问一句。这不都忙着陪姑太太她们嘛本来那姓尹的就不是什么重要客人,兴许他们也把这事忘了。放心吧,姓尹的从此背着黑锅石沉大海,有苦也难言”那女人叮嘱道:“他肯定不甘心,难说还会再回来。你可不能大意”“回来前天他连说出东西失窃的机会都没有,回来又能怎么样我这招绝吧嘿嘿”那女人叹气道:“好好的一个尹公子,硬是被我们害了要不是你这天杀的欠下赌债,我何至于做这昧良心的事你要是再把那钱拿去赌,老娘跟你没完”“放心好了还了赌债,咱好好过日子。啊对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值五十两银子”“我也不知道。黑漆漆的,像条鱼,又像龙。没想到那么值钱”“不管那么多了,媳妇,你把银子给我,我晚上就去找成老板。这事不能拖了。”“给。三十两。”女的有些没好气。“怎么是三十两,全拿给我啊”男的显然不高兴了。“拿给你,好再让你去赌我告诉你,你休想,丁福”“我哪里是去赌啊我还了三十两,其余的都会好好收着,你相信我”男的有些不耐烦,继而好言相劝。“不行”女的语气坚决,丝毫不为所动,“咱们快走吧,一会儿该做午饭,会有人来的走走走”孙雅闻言,悄悄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抢先离开了。夏子衿正跟采薇念叨说孙雅这妮子这么贪吃,怎么还不来,正要叫采薇去看看,就见孙雅从远处急急忙忙跑来。“这丫头,风风火火的,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夏子衿笑道。“姐姐姐姐我发现了个秘密,你得好好感谢我”孙雅喘着气,还未站定就咋呼起来,显得兴奋异常,“原来馋嘴偷吃也有这么大的好处哇,嘻嘻我这次可真去对了”“什么秘密你又找到什么空前绝后的美食啦”夏子衿戏谑道。“错姐姐,我可帮了你一个大忙。我发现了家贼。”孙雅面露得色,故意卖个关子。“贼什么贼偷吃的贼”夏子衿还在取笑她。“哎呀,不是。”孙雅一下严肃起来,“姐姐,我在柴房外面听到两个人说话,说到什么尹公子。”夏子衿和采薇对视了一眼,一下敛住了笑容,急忙问道:“尹公子”“嗯,好像就是尹公子。”孙雅语气颇为肯定,“还说什么害得尹公子不轻,好像偷了尹公子什么东西,还说拿五十两银子去还什么赌债。”因为柴房里两人都压低声音,而且关着门,孙雅听得不是很清楚。“赌债谁的赌债尹公子的赌债还说什么了他们是谁”夏子衿急切地问了一连串问题。“应该不是尹公子的赌债,是那两个人偷了尹公子的什么东西去还赌债。”“是谁”夏子衿尽量沉住气,神情严肃地问道。“一男一女,女的叫男的丁福。”“丁福丁管家”采薇失声叫道。孙雅耸耸肩。夏子衿倒好像不是特别意外,“我就觉得丁福有问题。走,我们马上去找父亲”二人匆匆走到夏大人书房,看到夏完淳也在里面,可能也是刚回来不久,显然夏大人正在跟他说朱慈烺的事,他微蹙着眉,脸上满是疑惑。刚要开口说什么,就看见姐姐和孙雅急匆匆进来。“存古,你回来了,太好了”夏子衿匆匆跟弟弟打个招呼,急急地说道,“父亲,我果然没说错,就是丁福搞的鬼”“什么丁福搞的鬼你在说什么”见夏子衿进来就说句没头没脑的话,夏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是尹公子啊,是丁福陷害的”“你怎么知道”夏大人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妹妹,你告诉父亲,刚才在柴房都听到了什么。”夏子衿回头对孙雅说道。于是孙雅把方才在柴房听到的丁福二人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混账”夏老爷听完,内心无比震怒,“若果真如此,那丁福真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来人,把丁福夫妻给我带来”“父亲,”夏完淳见状连忙阻止道,“先冷静下来,稍作商议。”“父亲,依女儿之见,现在切勿打草惊蛇,从这件事情来看,丁福异常狡猾,我们要给他个措手不及,万不能给他狡辩和使诈的机会。”“姐姐说得对。”夏完淳也点头赞同道。“唔,你们说得有理。”夏老爷转头对方才进来的小厮吩咐道,“你去找丁福,说我有事找他,让他带账房的记录过来。不可让他起疑。”“是。”小厮转身出去。“哎,我真是年纪大了,越老越糊涂了”夏老爷叹了口气:“此事为父确实处理得草率,难为了那尹公子”“父亲先别自责,女儿明白是父亲关心女儿,所以心急了些。”夏子衿柔声劝慰道,“一会儿丁福来了,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若真冤枉了尹公子,到时候再设法把他找回来就是。父亲别太介怀了。”“可那尹公子发现丢了东西,怎么不事先跟我说呢反而怀疑是我派人窃取,并监视他,这是为何”夏大人迷惑不解地道。“想必也是丁福从中捣鬼。”夏子衿思忖道。“这丁福在府里也有年了吧怎么没看出来原来是个龌龊小人”孙雅忿忿地说,“以前还觉得挺忠厚的呢”“唉,世道艰险,人心叵测呀。若他有悔改之意,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可以从宽处理。就怕他执迷不悟啊”“只是那尹公子,本来我们一番好意要关照他,结果害得人家背着冤屈被逐出去。”夏完淳想到此颇过意不去,“他在江南举目无亲,这下都不知要流落何方了”“都是为父的错”夏大人也深为自责,“此事想想,本来有很多疑点,都怪我。”正说着话,丁福和传话的小厮一前一后进来了。丁福手里拿着账本,真以为夏大人要问他账本的事,但看见少爷和两个小姐也在,似乎脸色都不太好,他心里马上预感到了麻烦。“老爷,您找我”他强自镇定,还是装出一副谦卑、忠厚的样子,“二小姐、少爷,表小姐好”“丁福,你很能干。”夏老爷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丁福身躯不易觉察地一颤,惶恐地叫了一声:“老爷”“你自己说,还是要我一句一句地问”“老爷,小人不明白”“丁福”夏老爷断喝一声,“还要我把你们方才在柴房的话重复一遍吗”丁福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了:“柴房我老爷小人一时糊涂,小人该死”“你都做了些什么,如实说来”“老爷,”丁福叩头不止,“老爷饶命,都怪小的一时蒙了心,犯下大错,请老爷宽恕”夏完淳声色俱厉地道:“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和丁嫂都干了些什么,从头说来,你们如何害的尹公子”“是是,少爷。我说。小的因个两个月前被人诱骗进了赌场,开始还尝到一点甜头,后来手气背,连着输了不少钱,把家里不多的一点积蓄赔上了不说,还欠了赌场武老板三十两银子。几天前他管我要钱,我因还不上,被他差人毒打一顿,还扬言我若十天内不还,便要结果我性命。小人因此整天惊恐不安,又不敢告诉老爷小人深知老爷素日最痛恨不务正业,如果知道小人混迹赌场,定会加以责罚,将小人逐出夏府。前日小人出去给尹公子做衣服,在街上被打后身上的伤被丁嫂看见,她知道缘由之后痛骂了小人,但我二人均想不出什么法子,空自着急。恰好尹公子来到府上做客,次日丁嫂为其打扫房间,在其枕下看到一个稀罕物件,仿佛还值些银两”“所以丁嫂就偷了尹公子的东西”孙雅忍不住插嘴道。“是。”丁福擦了一把汗。“那尹公子说我派人监视他,又是怎么回事”“老爷容小人禀告。丁嫂拿了尹公子的东西,怕尹公子发现后声张,老爷和小姐会在府内进行搜查,于是我二人商议,借丁嫂出去买菜之机,及时把东西典当了,在此之前由我注意尹公子的动向,并且阻拦他与老爷和小姐见面。东西典当之后,在府里搜不出来,他也就无凭无据了。”“你好大的胆子”夏老爷听到此处,怒不可遏,厉声斥责,“亏我这些年来把你当作心腹,没想到你竟道德败坏至此不仅行窃,还祸害他人来人,给我重重责打”“老爷,老爷饶命,小人下次不敢了”“父亲,”夏完淳又道,“有些事还没问清楚,先别责罚。”见夏大人依然怒气冲冲,夏完淳严厉地对丁福问道:“丁嫂偷了尹公子什么东西典当在何处”“小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丁福战战兢兢地道,“因为心急,小的也没仔细看,只记得是通体黑色的,晶莹透亮,仿佛是玉做的。”夏子衿几人对望一眼,“墨玉”“是个玉佩吗”夏子衿仔细问道。“小人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去把丁嫂带来。”夏子衿吩咐一个家丁道。问清事情缘由后,夏完淳等几人由丁嫂带着匆匆赶到洪发当铺,夏子衿回头问丁嫂道:“是这里吗”丁嫂惶恐地低声回答道:“是。”夏完淳上前,只见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正在柜台后面整理东西,就询问道:“伙计,你们掌柜在吗”伙计闻声回头看看了几位来客,着装和气度都不像普通人,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客官,我们老板不在。几位有何贵干”“你们掌柜不在,我们能不能赎回东西”伙计陪笑道:“可以可以,不过要看是什么东西,还要看赎回期限,如果期限过了,已经转手,就没办法了。”“就昨天上午,这位大嫂在你们这典当了一个物件,我们现在来赎回。时间还不长,应该还没有转手。”“请问是什么物件,我去找找。”伙计回答得虽然殷勤,但看着是一副心里完全没底的样子。“是一个黑色的玉珮,大概鹅卵石大小,当了五十两银子。”伙计一听,肯定地摇头道:“这个不用找,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夏完淳等人闻言一惊。“这么快就转手了”伙计又摇摇头道:“不是转手,是我们掌柜的带走了。”“你们掌柜带走了”夏子衿惊异地问,“掌柜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夏子衿急了,“你们掌柜到哪儿去了”“掌柜的昨天已经把这铺子典给账房吴先生,连夜回老家去了。”“回老家就这么凑巧”夏完淳等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并不相信。“掌柜的确实典了这个铺子回老家了。”伙计无奈地说道,“而且不瞒几位,好像就是因为这位大嫂典当的东西。”伙计朝丁嫂努了下嘴。“这是为何”夏完淳隐隐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还不是因为掌柜的发现那玩意儿值大钱,这位大嫂却好像不识货,怕日后有麻烦,所以一走了之。”“他的当铺都没有那物件值钱吗”“这个只有老板清楚,反正他是走了,值钱的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