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岚小心翼翼地拿过我写完就随意扔在一边的意见簿,然后像看怪兽一样看着我,“换掉玻璃门上的玻璃,它歪曲了我的身材你这是什么意见啊”“你看,那两块玻璃把我的腿照得和水桶一样,让人一看就觉得哎呀,我都这么胖了,怎么还敢进去胡吃海喝啊,你知道这无形中会赶走多少女性顾客以及陪女性顾客前来改善伙食的男性顾客么所以,我这是在诚心诚意地为这家新店提出我的肺腑意见有问题么”我着重强调了“诚心诚意”四个字,噼里啪啦说完这一番话后,憋屈的内心顿感畅快。汀岚依旧愣愣地盯着我,“你今天吃炸药啦火气这么大”“我哪有”我一个激动站起身,惊得方圆5米之内鸦雀无声。在众人惊吓的目光中,汀岚突然神情一转,偏过头一手托腮,饶有兴趣。“你还不承认,你对骆奕有意思么”我瞬间恍悟,想要分辨却哑口无言。生活处处是陷阱,生活处处是天坑呐“你将来不做律师都可惜了,不但能把这么歪的理扯得这么头头是道理直气壮,还能这么地有魄力”她佩服地冲我伸出大拇指,而后突然伸出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两指相对,调皮地摆出了一个拜天地的造型儿。我只觉又羞又恼,却不敢轻易发作,生怕又被她抓住小辫儿,在口舌之争里越陷越深。或许是因为寒假很快来临,或许是因为脑子刻意屏蔽,总之,当我又一次被迫出现在骆奕家门口时,这个短短的小插曲早已被抛到了臭氧层外。1月末,骆奕特意回了一趟f市,拆去了脚上的石膏,因此春节期间,他也只能在家继续静养。于是,我那胳膊肘儿早就往外拐的老爸便抛出了探病与过年双重不容辩驳的正当理由,硬是拉着我登门拜访。闪着星星眼的老姐几次三番撒娇卖萌要求跟随,都被老爸以“慈爱”的目光“温柔”扼杀。我拎着牛奶和水果愣在门口,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在骆奕家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许久不曾出现在我面前的魏行。他看到我显然也是一惊,直愣愣的许久移不开视线,直到老爸突然喉咙发痒,用力咳嗽了几声。“你这孩子,怎么让客人替我们开门呢”骆伯母闻声走出厨房,手中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看到躺在沙发上大爷一样的骆奕,微微抱怨了一句。骆奕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好在魏行很快就站起身替他开脱起来,“没关系的阿姨,骆奕的腿不是不方便么。”唉,真是处处都在流露的真情啊真情尽管我一向不看好这样世俗眼里的禁忌之恋,但此刻,我只想为魏行的勇气鼓掌,同时在心底默默呐喊,骆奕啊你可真是个欠收的人间妖孽啊面对我和老爸的突然拜访,骆伯伯全程都保持着高冷淡定的姿态,只是在言语上对我此前的照顾之恩给予了几句客气的感谢之辞。可老爸和骆伯母却表现得过度热情高涨,那架势,简直就像是亲家见面,越看越对。尤其是一向清高的骆伯母,居然会在说话的间隙,对我流露出那样呃怜爱的眼神“以稀,我和你骆伯伯工作比较忙,又都是太要强的人,所以,本就不多的陪伴时间留给小奕的,也大都是争吵,以至于大学以前,小奕的性格比较孤僻。可自从再次和你同校后,我看到小奕的笑容多了不少,也愿意走出家门,多和同学见面沟通了。这一来二去的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全是你的功劳啊。所以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能够帮我们好好陪伴他,照顾他。”想起此前骆伯母恳求到近似托付的话语,此刻再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只觉手脚冰凉,毛骨悚然。这么狗血的台词,怎么可能从这个高冷的女人嘴里说出来这太不符合逻辑,太违背天理了当然,更不符合逻辑,违背天理的是,我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它如此的不合逻辑,违背天理这厢,长辈们聊得热火朝天,那厢,骆奕悠闲地找了个靠枕,支着脑袋微笑旁听着,间或还将幽幽的目光久久落在我身上。于是,我那无处安放的视点只能落在被彻底晾在一旁的魏行身上。起初魏行还神态自若地与我对视着,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猛得低下头,那眼神,像极了此前他被汀岚吓跑时的情形。我突然灵光一闪,迅速回头看向骆奕,只见他依旧神情幽幽意味深长地死盯着我,丝毫不见任何异常的神色。看看看看什么看你当自己是旺仔牛奶啊离开时,老爸的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儿,而魏行的脸则与老爸形成鲜明对比。这也难怪,面对情敌与情敌她爹,谁的心里能好受啊春节期间,雪莹和汪祯祯这两只吃里扒外的死党自然也华丽回归。在听闻我和骆奕近几个月的“风云变化”后,她们俩同时露出了“孺子终于开窍可教”的欣慰神情。“以稀,不错嘛短短几个月,顿悟了啊”汪祯祯双手合十,摇头晃脑地摆出一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的样子。“以稀,骆奕摆明了就是非你不可了,你就从了他吧,早从晚从都是从啊”雪莹搭上我的肩膀,努力循循善诱着。可因为有一个极不贴切的“从”字,这句话在我听来,更像逼良为娼。“这位妈妈,他平时也就是耍耍无赖,哪里表现得非我不可了”我盯着近在咫尺的雪莹,自动脑补了一下她化身老鸨的样子,一时忍俊不禁。“他为了你放弃本校保研,一心考取你们学校的研究生,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你到底有没有isten carefuy啊”雪莹猛得松开我的肩膀,一脸愤愤然。老鸨形象瞬间破碎,我也徒然被迫回到这个极度敏感的话题上,只得端起面前的白开水,默默抿了一口。此情此景,我敢说我一直都把这些当成屁话么“这还不算什么。”祯祯也凑过来搭上我的另一边肩膀,“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表现得非你不可了”我微微哆嗦了一下,明明是一小口开水,却也把我呛得不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在走廊上,他迎面朝我们走来,我亲眼看到他看了你一眼,然后低下头偷笑。”祯祯一脸贼笑地凑近我,我不自在地朝旁边挪了挪,不想又对上雪莹附和的贼笑。“对对对你能想象骆奕偷笑吗还是very very shy地偷笑。”“鉴于当时他对女生的绝缘状态,我和雪莹一致认为他那天应该是嘴巴抽筋了。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他那时的细微表情简直就是真情流露啊”她们俩像表演双簧一样,一人一句地在我身侧左右开弓。我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毫无气势的话语:“总之就算他对我有意思,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你敢说你对他没意思”雪莹拍案而起,唬得我呆愣当场,“就说之前你帮他送伞,他照顾受伤的你,还有接下来的这一堆事,这些你明明都可以拒绝的啊。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讨厌他,为什么最终还是乖乖接受”“那个时候,我以为他会是我未来姐夫。”情急之下,我道出了内心真实所想。“既然是未来姐夫,那你这个小姨子更应该避嫌啊,可你却一次次与未来姐夫亲密接触,可见在你的潜意识里,是渴望如此滴”雪莹像个情感专家将个中缘由娓娓道来,祯祯只顾在一旁一味点头附和。不得不说,经她这么一分析,我竟渐渐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且不说放假前在食堂意见簿上莫名其妙的发飙,在他骨折以前,我的手机里居然一直保留着他的手机号码。我自己对此的解释是懒得删,但实际上,这个理由在我自己看来都非常牵强。忽略的习惯,不再排斥。这一点,我早已不再否认。而如今,我又不得不承认另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有意思对他的感觉,从什么时候起,竟然,真的变了、显形的情敌雪莹和祯祯投来的重磅炸弹,让我一整个寒假都无法彻底缓解情绪。每每对上老姐的眼睛,心下更是一阵心虚。其后,无论老爸多么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我都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坚决不再踏进那个是非之地半步。我并不是害怕面对他,我只是害怕面对那个已经被揭穿的事实。2月份开学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自从上了大学,我就很少再有刻意过生日的习惯。这一回趁着开学,加之满腹纠结无比的情绪,生日这种只会提醒我又老1岁的节日更是被我毫不犹豫地忽略不计。乐于助人的老爸特意将车开到骆奕所住的单元楼下,在听说他一大早就出发之后,才一脸失望地悻悻离开。作为他亲生女儿的我,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终于忍无可忍地,吃醋了。“以稀,你到学校了吗”一进东门,我就接到汀岚的电话。“快了。”我快速作出了简短的答复。“快了是到哪里啊”“东门。”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详细,我满心疑惑,但终究也没有想太多。“还要和你爸爸一起吃饭吧是在食堂吃吗”“嗯。”“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回到宿舍吧”“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宿舍里杀人,现在正毁尸灭迹呢”面对她一反常态的穷追猛问,我忍不住开起玩笑。“我去老娘是那种人吗这纯粹是身为舍友的关心,关心好吗”见她没有领会我的笑点,我识趣地哄了她几句,无奈地结束了这次通话。送走老爸回到宿舍已经是傍晚时分。才打开宿舍门,我就闻到一股清甜的味道充盈着整个狭小的空间。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里,我凝固着手握钥匙的开门姿势,愣愣地盯着眼前凭空出现,已经点好蜡烛的蛋糕,以及隐藏在蛋糕之后,那张微笑着的,极度妖孽的脸。“以稀,生日快乐。”短短几个字,却把我的大脑轰得回声阵阵。骆奕端着蛋糕慢慢走近我,脚步还略有些不稳。我迅速放下行李上前扶住他,一系列麻溜儿的动作皆出于下意识的反应。他侧过头,依旧保持端着蛋糕的姿势,目光却愣愣地与我对视着,似乎我的这一举动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不要这样看着我,也不要用眼神询问我,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习惯,条件反射。习惯条件反射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洗脑,拼命避免自己继续沉沦在这突如其来却又恰到好处的烛光与目光中。而后,在那样安静暧昧的氛围里,极度违和的婚礼进行曲毫无征兆地响起。我和骆奕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音乐声吓到,同时转头对上的,却是汀岚那厮坏笑到几乎抽筋的脸。她放下手机,默默做了一个拜天地的手势。此情此景,惊喜又浪漫,而我却只想箍住她的脖子一起去跳楼。“你要再不吹蜡烛,我的手就要烧着了。”骆奕半开玩笑地将蛋糕往我眼前递了递,微弱的热浪迎面袭来,我五味杂陈的心绪这才重新归位,顾不得许愿就将眼前的蜡烛一口气吹灭。头顶的灯光适时亮起,婚礼进行曲也适时结束。我的眼睛才刚适应这久别的光明世界,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不断煽风点火的主儿,已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骆奕将蛋糕放在我的书桌上,低头顾自忙碌起来。小小的四方形蛋糕上铺满了时令水果,而在一堆水果中间,有一只用奶油砌成的小绵羊,那正是我的生肖。近几年,这样带有生肖的蛋糕已经不多见了,除非刻意订做。所以,这就是他一大早就赶来学校的原因么他居然知道我的生日“给颜汀岚留一份吧。”骆奕拿起手中的小碟子,以一副建议的口吻问道。“哦。”我点点头,除了这个废话一样的回复,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那个,再切一块给唐羽。”看到蛋糕上那只肉嘟嘟的小肥羊,我突然想到了唐羽的脸,“麻烦你带到男生宿舍交给他。”他点点头,笑得春光满面。我赶紧偏过头,避开了那道要人命的目光。骆奕并没有将位于蛋糕正中的小绵羊大卸四块,而是小心翼翼地用刀将它撬离底部的奶油层,而后借助蜡烛完好地安放在我所分到的蛋糕上。尽管完成位移后的小绵羊多少有些变形,但他还是欣慰地长吁一口气,仿佛完成了某件极为重要的任务。这是我第2次和他一起吃蛋糕,但心境却有着天壤之别。就连扶他下楼梯,沿途承接到的目光,似乎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恐怖。我很清楚,变化的不是那些目光的主人,而是我自己那变化的心境。“我就不上去了。”男生宿舍楼下,我松开一路搀扶的骆奕,往回走了几步之后,终于还是犹豫着再次转过身去。“那个今天谢谢你。”骆奕遥遥俯视着一脸窘迫的我,心情似乎格外晴朗。“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在实现我的生日愿望而已。”生日愿望我疑惑地抬起头,用眼神无声地发出疑问。骆奕突然收起笑意,眼神专注地一步步走近我,直到在我面前站定,他才重新展露微笑。“我的生日有你,而你的生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