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属下该死,大人恕罪”长风拱手请罪道。“说吧,案子核查得如何”萧景泰问着,一手端起几案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长风怎么说也是萧景泰的下属,能在挑剔自我又讲究价值存在感的人身边做事,各方面素质都不会太差,否则根本入不得萧景泰的眼。他刚刚走神,只是因为太过于意外了,这会儿回过神来,自是表现得严肃稳重许多。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信封是空白的,没有字。“大人,属下在高淳县大牢里见到了柳大鸿,他一听属下是来审核案子的,哭着喊着说冤枉。他说他根本就没有杀人,卫永州不是他杀的,求大人还他清白”长风说完。上前几步。将信件递给萧景泰,道:“这是他写个大人的自白书”萧景泰幽沉的眼神扫过信件,长指夹住信封。另一只手从晨曦的掌心里抽出来,飞快的抽出里面的纸笺,抖开,细看起来。字迹写的十分潦草。落笔十分用力,墨迹穿过纸背。可以看出书写的人,内心的焦虑和迫切。书信内容简短,但字字泣血,好似有天大冤情。莫大的委屈。这封有点类似口供的自白书,与高淳县县令递交上来刑部的案情事实有很大的出入,至少。犯人的口供明显有异,在前后如此大的反差下。若还能称之为供认不讳,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到底是犯人柳大鸿不愿伏法而反口挣扎,还是另有隐情萧景泰是个务实的人,他不相信别人手中已经认定的事情,就如同他的个性那般。他又向来是个自我的人,他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案几上这幅染有血迹的画十分的刺目,萧景泰的心莫名一动,敛容对长风说道:“你现在赶去高淳县,将有关案子的堂审记录和卷宗全部收上来。这个案子若是有异,需得防备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萧景泰这是因余氏的案子,有了一些防备。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他决意再次审查,所以,有关的资料都要保护好,以方便他查看。长风拱手道了声是,恭敬道:“属下这就去,大人放心”萧景泰摆手让他退下。书房内此刻又剩下他和晨曦两个人。萧景泰没有说话,也没有注意晨曦的存在,他的专注力都在案子上。死者卫永州是高淳县一个铁矿的老板,凶手柳大鸿是他矿上的一名矿工。案发当天是晚上酉时,卫永州的妻子黄氏与女儿青青去外家未归,去官府报案的是他们家的邻居石璋瑜,他说当天晚上路经他们宅子的时候,发现他们院门没有关,而且他之前还听到有打斗声。石璋瑜就推门进去,结果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哆嗦着喊着自己的护院去官府报了案。高淳县的捕头带着人赶到卫永州的家中,发现卫永州和柳大鸿都倒在地上。卫永州已经死亡,头上有一处打击伤,身上有七八处扎伤,他手里还握着一个青铜雕蟾蜍。而柳大鸿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凿子,是他在矿场做工用的,头部受到重力打击后昏迷,身上无其他伤痕。后来捕头与赶到现场尸检的仵作经过勘察对比,认定青铜蟾蜍和凿子是互殴的凶器,卫永州身上的伤口,均与柳大鸿的所携带的凿子尺寸和形状吻合,而二人头上的打击伤,则是由青铜蟾蜍所造成的。萧景泰再重新看卷宗的时候,晨曦也好奇的呆在一旁看着。她看到卷宗里说卫永州头上的打击伤也是由青铜蟾蜍造成的时候,不由提出疑问:“青铜蟾蜍不是握在卫永州手里么这样解释卫永州头上的打击伤,好似有些牵强”萧景泰听到她甜糯的嗓音,才惊觉她竟还没有走,而自己竟然会如此安心的在她面前看着卷宗而无所察觉。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他竟然会失察到这个地步不过既然晨曦已经看到案子,且她又是自己人,也没有必要再遮掩。萧景泰看了晨曦一眼,心想她的观察能力倒是不弱,姑且与她说说也没有坏处。“案子的初审有记录柳大鸿的口供,他交代当晚与卫永州发生纠纷是因为工钱的问题吵了起来,他情急之下,拿起几上放着的青铜蟾蜍打了卫永州的头部一下,卫永州与他厮打起来,将他手中的青铜蟾蜍夺了过去。柳大鸿就掏出随身携带的凿子,向卫永州身上胡乱扎了六七下,卫永州伤重反击,用青铜蟾蜍砸柳大鸿的头部,结果就造成了一死一伤,都倒在地上。”萧景泰回忆着在衙署看过的那一卷初审记录,续道:“后来,柳大鸿的妻子白氏也作证,说当晚柳大鸿对她说要去卫永州家里讨要工钱,若是拿不到钱,他就要杀了卫永州”晨曦哦了一声点点头,有些奇怪的嘟囔道:“这个柳大鸿真是可怜”第七十三章冥冥之中“可怜”萧景泰挑眉看着她,随后嗤笑一声点头道:“为了点工钱杀人,把自己的性命也填上去,说起来,还真是可怜呢”“不是”晨曦摇摇头,白嫩的小手托着下巴,吐了一口气道:“他有个不大正常的妻子,竟然把他卖了,真是太可怜了”卖了萧景泰皱了皱眉,回味着晨曦的话。在这个时代,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女人虽然能出仕为官,但那是极少数,女人的地位相较男人而言,还是极低的。女人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为三从。女人是要依附着男人而活的,所以,柳大鸿出了事,身为妻子的白氏,不为丈夫遮掩,反而对官府据实以告,这真的是深明大义如斯,要大义灭亲,亲眼看着丈夫被判死刑,送上断头台么如果真有这样的女人,萧景泰并不觉得她高尚,反而觉得这种女人让人齿寒晨曦不经意的一句话,总是能让他茅塞顿开,思绪峰回路转萧景泰带着微不可察的欣赏凝视着她,淡淡一笑。“看来得去一趟高淳县”他说道。既然柳大鸿推翻了之前的口供,再加上白氏如此异于常人的证词,萧景泰觉得很有必要亲自去一趟高淳县调查。趁着萧景泰计划的当口,晨曦已经扫描完了柳大鸿的自白书。“郎君,柳大鸿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口供,他说他是被人屈打成招的,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杀卫永州,他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卫永州倒在地上,而他自己很快也被人打晕,根本就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晨曦一副用心思考的模样,手指敲打着几面问道:“现场有第三个人的血迹么”萧景泰觉得她十分投入的神情很有趣,便回道:“没有,卷宗里清楚地说明现场除了卫永州和柳大鸿的血迹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的血迹。足印。这个案子已经过去半年的时间了。没有可能再复核现场,柳大鸿要想要翻案,只怕并不容易”这是萧景泰所要顾虑的一个地方。在事实根据如此充分的情况下,在无法提取现场证据的情况下,翻案重审的机会,并不大。再者韦钟磬那一边也不一定会批准。晨曦却没有萧景泰那么大的担忧,她清透澄澈的瞳孔凝聚在踏雪寻梅图上。瞳仁中心泛出点点金色幽芒,随即悄无声息的敛起,笑道:“也不难的。”“不难”萧景泰哈哈大笑。天真的女人“郎君你不是说这幅画就是案发时挂在卫永州屋里的画么这上面的血迹说不定就是事发时喷溅上去的,只要能证明这画上面的血迹并不属于卫永州和柳大鸿。或者是,但却有三个人以上的血迹样本,不就足以证明当时现场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吗”晨曦说道。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萧景泰觉得这女人真是疯了。开这么不好玩的玩笑。姑且不说能不能证明画上的血迹属于何人,就算能。谁又能证明这画上面的血迹是案发当时喷溅上去的呢这里面还有很多的阻碍。但是萧景泰既然下定决心要核查到底,就不会因为这些存在的阻碍而退却。他相信昨天让他看到这幅画,继而发现这幅画上面的血迹,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天意要借着这幅画,帮柳大鸿翻案也说不定翌日一早,萧景泰下朝回来,萧沁便进书房来。她休息得不错,已经不见昨天惊马时的惊慌苍白,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含着浅浅笑意,道:“四郎,刚接到苏管家的回禀,大嫂和五郎、七郎明日便能到达金陵。你看要自己去城外接人还是在府上等着,让苏管家带人去”萧景泰面无表情的看着萧沁道:“姑母,侄儿下午要出发去高淳县,荆氏和五郎七郎,就劳您安排安置。”“你要去高淳县”萧沁有些意外,昨天还没有听他说起,怎么突然就要去那儿“嗯,公务”萧景泰言简意赅道。“既然是公务,姑母也不阻你,只是要去多少天”萧沁问道。“看情况,案子顺利,就早些回来”萧景泰低头翻找着书架上的书籍,准备带着一起出发。“冬阳也去吧”萧沁问道。有时候侄儿出去勘查案件,并不带冬阳,身边没有个人伺候,其他下属也都各自奉命忙碌,连杯热茶都喝不上萧沁想着这次要出去好些天,最好就是带上冬阳,也好方便照顾起居。“他去”萧景泰道。“好”萧沁笑笑,想起晨曦。昨天的惊马事件过后,她便越发欣赏起这个胆大沉稳的女孩儿,人家原先也是官家娘子,又是辰家后人,配侄儿,倒是能配上的。萧景泰近些年来排斥女色,难得对晨曦不那么抗拒,若是能收她为妾室,在身边陪伴着,照顾着,也是极好的。至于贱籍,这问题倒是不大,只要她成了萧家的人,别说抬籍,就是重新安排一个身份,也不是难事。“晨曦那丫头心思细腻,胆子也大,不如也跟着去吧”萧沁提议道。“姑母,您当侄儿这是出去郊游么”萧景泰声音冷了几分。萧沁瞪了他一眼,嗔怪道:“臭小子,又凶姑母,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晨曦现在不是负责你的饮食么,有她在,知道你的口味,也方便一些”萧景泰想起那一碗让他泄得浑身无力的五谷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对萧沁道:“姑母,侄儿还想多活两年”萧沁没想明白,翘着手哼道:“你是说姑母会害你不成”她说完,又开始绕着萧景泰念念叨叨的说教,那莹润的朱唇不断翕动,念得萧景泰脑袋嗡嗡作响,眉心的位置突突跳个不停。“姑母,她也去”萧景泰终于受不了缴械投降了。萧沁笑了,点头道:“那行,你收拾收拾,下午什么时候出发,姑母让人先给你吧行装整理好”“不必了,冬阳会做的”萧景泰回头对萧沁道:“就算荆氏回来,这个府里的一切事宜,还都是姑母您做主,侄儿不在的时候,您多保重,照顾好自己”萧沁眼眶顿时红了。萧景泰的话,让她觉得窝心又温暖。这臭小子有时候气得她咬牙切齿,有时候又惹得她热泪盈眶,能不能均匀一些“我知道了,姑母在府上能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才是”萧沁说道。姑侄二人叙叙说了一会儿话,见萧景泰还要整理随行的物事,萧沁便回了揽月阁。第七十四章同行桂嬷嬷在堂屋等着她,见姑奶奶回来,便笑着迎上前道:“姑奶奶,这是风府送来的帖子,风大娘子彻底好了,风夫人要办个茶会,邀请您和表娘子过去作客”萧沁接过帖子看了一眼,笑道:“毓姐儿大好了,蓉娘才能高兴起来。说起来要不是那丫头从去年就一直病着,早该说亲了。”桂嬷嬷笑着道:“可不是么老奴看风夫人办这茶会的意思,一来是告诉大家风大娘子已经病愈,二来是借着这个机会,邀请金陵城的权贵公子和娘子们去,明着喝茶赏花看景,暗着相看呢”萧沁心情好,也不怪桂嬷嬷话里头的僭越,只淡淡笑道:“咱们自己在府上说说就好,外头可不能这么说,把蓉娘的意图都挑明了,她得跟我急”“老奴自是晓得分寸的”桂嬷嬷说道,脸上一热。萧沁点点头,嘱咐桂嬷嬷下晌安排人将荆氏和五郎、七郎的起居院子重新再擦洗一遍,点上熏香熏上一晚上,等明儿再选几盆子应景的盆栽送进去。桂嬷嬷恭敬地应道:“是,老奴会安排的。还是姑奶奶您考虑得周到,先点上熏香,屋里头有了些生气,也不会让人觉得空闷。”屋子长时间没有住人,就会少了人气,没有人气,空气流通不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