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踩到了闵岳的短处,他面色旋即变化,像是平复了一会才继续道:“是啊,许多人呢。”说话的语气较之前已经低落了许多,他眯着眼,眼对的方向正是京都的方向,“好多人。”老余见他这般神情,便也知道了他的确是有些过往,只是他们这群人许多过往都未必能对旁人说。老余也自然知道这些,就此打住了嘴,转了话题道:“你瞧瞧那两个,是什么底细我前些日子听那女的说话带了点京音,可她在那地方好像是暗娼”闵岳也抬头看了一眼,又匆忙低下了头,“不知道。”这女子原本就应当是京都出来的,有时候的做派也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为何会落得今日这情状,他却不知道。自古而来,京都那地方都是有能力的人才能站得住的,站不住的自然要被赶出去。就如同他。“好了,咱们要在天黑前敢到那处。”闵岳起身,牵了马利落翻身上去。老余有些不情愿的“啊”了一声,他在马背上接连颠了几日,咱们还没坐多少会就又的赶路了呢。然而正事要紧,他再不情愿,也立即起了身,对中对面坐着的母子二人招呼道:“快上车、快上车。”宋采芯扶着树干一点点蹭着站了起来,宋末也急忙忙的跟着。他只吃将那块小些的馕吃了,将那整块的馕塞入到了怀中,跟着女子上了马车。车马继续疾驰在山林小道,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宋采芯面色白得异常,她的手臂搭在车窗上,手指紧紧的抓着。她离开京都这么多年,再次要踏入的时候,自己却已经是这样一个光景了。那年的她怎么会想到将来的自己会沦落至此一的回忆涌来,越发映出今日的她是如何不堪,胸臆间腾聚的怨怒越发浓烈,几乎要挣脱出她这幅破败的身躯。宋采芯只觉得耳中再听不见旁的声音,嗡嗡一片作响,而身子更是不受控制的颤栗着。、第161章上马车再停下来时候,天色已然黑了。小门外头檐下挂着一只灯笼,也并不多明亮,朦胧的一层光垂落的铺在台阶上。几人牵着从小门入了里头,而马车进不去就催了上头的人出来,开门那人上了马车驾走了。院子中紧悄悄的,只远远立了一人望着他们,像是在接引似得。等走近了些,抱着剑行了一路的闵岳开了口:“人带到了,交给你处置”那人正是烁方,“嗯,我先带过去,你们休息去。”边说着,目光已经开始打量起宋采芯与那个小孩了。他们几年都认识,老余哈哈笑了两声,“咱们的事总算是完满完成了。”他将手搁在小孩的背后推了一把,将畏缩坐后头的他送到了烁方面前。“咱们洗澡睡个好觉去喽”一声呼后,几人都各自散了开去。却是闵岳留在远处,淡淡的说了句:“我陪你送他们去吧。”烁方应了声,带着几人转了几转,到了一间屋子前。屋前守着两人,见清了来人面貌便打开了门。“这地方小,就将就着几人在一起了,反正”烁方进了去,点了台上的烛台笑了声,“反正你们也认识。”随着他的话音落,灯火的照亮了屋子,屋内另有一人躺在里头竹榻上。像是已经入睡了被人猛地惊醒,半撑起身子眯着眼朝着门口看。那张脸白胖肥腻,原先宋采芯疑烁方说的人是谁,这下看清了却忍不住冷笑了声。那白胖之人愣了会,才转过神来,急忙对着烁方大喊大叫:“你们你们把她弄来这里干什么”烁方挑着眉嗤笑了声,“故人相会,特地给你们合在一间屋子。再说了,你这段时日脑子也拎不清楚,正好有个人能敲打敲打你,免得死犟着一根筋。要知道再过几日,你就是想要说些什么也未必有那个机会了。”肖兴修闻言嘴角止不住抖了一抖,原先起的满腔怨愤也陡然之间被压了回去,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再也没说半个字出来。宋采芯却是一直平淡如常,一直半垂着头竟连脸皮也懒得抬一下。她是听出了肖兴修的声音,却犹如置身事外同她无关似的。小男孩不安的转动眼珠打量四周,揪着自己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娘亲的身旁到角落坐下。烁方见人都安置妥当了,便同闵岳锁了门出去。按说这几日,他也过的并不是滋味,那日的截杀他虽然侥幸脱险,却元八却未能和他一道回来。他向来自负自己身手,经此一役,倒真是受了挫,深觉是自己武功不够精进才没能使两人同归。若有所思的走了一段路才想起身旁还跟了个人,他转过头去,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说道:“怎么,你是相见二哥”这话正中闵岳的心思,他直截了当的点了下头,“嗯。”烁方抬头看了眼天,砸了砸嘴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想去找自己去。”闵岳听他这样说,便有几分犹豫迟疑,眉头紧皱了几分不动弹。“我说嘛,你就先缓一缓,恐怕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何必非赶着这会去。”烁方劝了几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凑近了道:“二哥和公主在一屋里,你总不好夜里去打搅吧”“”闵岳被这话一堵,也寻思不到反驳来。于她心内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尤其是“公主”二字,在他心中碾磨翻转。烁方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自己拿主意。”“嗤”闵岳被他这样神情端重的拿言语提点,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连着赶了几日路,我是真想洗个热水澡解解浑身乏气。”却说屋内,蜡烛点了后便再没有灭了。肖兴修经此一遭,已是全无睡意,索性坐起披了衣服在肩头,一手翘着兰花轻轻搁在被面上斜睨着方才进来的两人。大约早有准备,房内除了他这张还有一张竹塌,略小些,只消搬下上头喝茶的小案也能躺一人。宋采芯将小案搬离,叫宋末上塌枕着她的腿睡,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肖兴修一眼。往日里,是肖兴修看守此人,却没想到今日却不见自己放在眼中了。他被宋采芯这模样气得心中冒火。从被撸来那一日开始起,他每日担惊受怕,又如何不是藏着一股怒气。“好你个宋采芯,侯爷好心留你一条命,你倒是有了倒戈相对的念头。”他翘着一根白胖胖的手指对着宋采芯。骤然出声,惊了才刚刚闭眼有了睡意的宋末。宋采芯不经意的拧了眉头,似乎寡淡的脸上染上了几分怒气,抿着嘴却没有去接肖兴修的话。肖兴修转念想到自己几年光阴都耽误在了这个人身上,他曾经生活在皇宫中,吃穿皆精,偏偏在西北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耗着。想那地方,即便是光刮阵风都能半嘴的沙。他原本离了皇宫也该是富贵平安,却这么都不该像现在一般吃尽苦头。肖兴修看着宋采芯这幅温吞淡漠的神情,越是心中恼恨。“你为什么不去死”他咬着牙,从齿缝中一字字挤出恶言恶语,将身上的那些怨气也一拥附在了上头。那个“死”字被拖得长长,夹着尖锐显得怪异。宋采芯抚着宋末的手稍抖,半垂的脸上眸色微微一沉。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死呢她满门都死了,偏偏她一个没有死为什么要死凭什么要死宋采芯抿着唇,继而唇角上翘,勾勒出弧度奇怪的笑来。好像此时她的心中有种意味不明的畅快,说不出的滋味。她的手扣在竹塌上,指尖抓着紧凑排列的竹片上。因为这些年的粗重活计,早已是指节粗大,再不复当年的十指纤纤。看着这双手,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她也曾是官家小姐。“我为什么要死”肖兴修冷笑,不知道气还是恨,他两腮鼓起肉抖动着,“当年宋氏犯案被满门抄斩,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死难道你不是宋氏子孙”宋采芯异常冷淡,只好像从他口中说出的事情根本不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她望着肖兴修,眼神之中流露出讥嘲来,甫一开口就语调中溢满了笑意:“原来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将这话撂下,她便低下头去。宋末年岁小,这几日赶路几乎没有下过马车,即便方才受惊这会又被重重困意侵袭,昏昏沉沉闭着眼。宋采芯,一下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显得温情柔和。她平日里极少这样。肖兴修听了她的话,浑然一怔,关于宋采芯的事情,他的确是知之甚少。但年他不过是年老离宫的老太监,说来年岁也不算大,可他算得大太监索性出宫养老。然而等他出了宫,却是接到了一道密旨。他这辈子,从未接到过圣上下达给他的密旨,诚惶诚恐的接下了才知道是要他去看守宋采芯那个刚刚因为获罪被满门抄斩的京兆尹之女。等他带着宋采芯在西北安置下来的时候,宋采芯已经显怀了。一个从未出过阁的女子,却已然有了四月余的身孕。而她这身份从何而来,为何她能幸免于难,为何自己会接到密旨来看此人,肖兴修却是一无所知的。而然密旨虽然让他看守宋采芯,却并无提及要照料,他反复看过密旨,上头要他做的似乎只是看住她,将她圈困在这个西北地。肖兴修只以为,当年宋氏的确是滔天大罪,先帝顾念旧情饶过宋采芯死罪,但她仍然活罪难逃,让她一个官家小姐再那地方受苦,也算是受罚抵罪了。所以,他看守宋采芯却从未施以过援手。肖兴修甚至从来都没有去想过,宋采芯是和同谁生的这个孩子。从前他觉得此事无甚关系,可眼下种种看来,又怎么会没有丁点关系那么这孩子的爹会是何人为何又从来没有出现过肖兴修的目光挪至那小孩的脸上,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能看见半张脸。然而却仅仅是这半张脸,却让他心内陡然一震,再凝神去细看只觉得自己心中扑通扑通的跳了不平,几乎将要从嗓子口跳了出来。他是从小在宫里头长大,宫里头的人也几乎每一个都照过面。但凡他见过一面的,心里头总归有些印象。而眼前这个男童像的那个人他虽不是日日见到,也算是时常能见到。肖兴修越想越是觉得震惊,忍不住抬手压住了自己的心房位置,就连着呼吸都不可抑制的压低了下去。肖兴修又抬了视线在宋采芯的脸上来回流连,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他往日从不出他的那个小院子,只要宋采芯不逃,便也懒得去瞧她一眼。他虽然知道她有这么个儿子,却从未正眼看过。眼下只看了一眼,却又犹如遭受了五雷轰顶之击。“这这是你同谁生的”肖兴修再开口,已经是磕磕绊绊不连贯了。宋采芯连着头也懒得抬,嗤笑了一声,语调刻板平缓道:“肖公公难道看不出来”肖兴修被气得眉毛一抖,他当日在皇宫的确是公公,可自打出了个皇宫,却是十分的忌讳这两个字,即便是远远听见都是避之不及。可当下,却被宋采芯这样当着他的面喊,一时心内怒火如炽。只当他正要发作,余光瞥见那男童半张脸的时候,眼尾一跳,才起的怒气又被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了七八分。“胡说”肖兴修压着声音,瞪圆了眼望着远处的女子。“他他怎么会同你生孩子”他的语气又惊又疑,倒是让宋采芯稍有疑惑。她抬起眼来,眉梢都镀上了几分淡视一切的漠然。“呵”肖兴修再是不信,可当他看见那孩子的脸的时候,又越加犹疑不定。下一刻,他心内又大骇了起来。这些年来,他对宋采芯并不好,甚至没有半点照拂,由得那些刁民在他眼皮底下欺辱当年这个刚从京都辗转去那的小姐。以至于她荣华富贵生养了半世,最后却却要卖身乞活。如若她这怀中的真是那人的孩子,岂不是岂不是来日查翻旧账起来,他没有半点生路一番思量之下,肖兴修已经面白如纸,额上冷汗犹如黄豆接连落下。宋采芯见那个胖太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冷汗接连而下面上忧心忡忡。她方才不过是含糊言之,她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这孩子的爹是何人呢只不过肖兴修方才好像是一下子笃定了是谁一样。只是他想到的那个人是谁,竟能让他这般失神害怕宋采芯低下头,伸手在怀中小男童的脸颊上滑过。她的指尖不再柔软,即便是轻轻滑过,也让睡梦中的宋末察觉有异,皱了皱眉头。下深夜,林沉衍只披了一件长衣在肩头就出了屋子。他动作轻缓的合上房门,转身过去见三两步之外的人沉声道:“什么事情”才刚开口,又蓦然皱了眉,示意那人与他走远了几步。“主上。”那人是隐盾的一员,从怀中掏出了密信恭恭敬敬的递了前去。信封的封口上烤了火漆。从各地搜集来的消息密事都一应存在里头,送到林沉衍手上之时再没有经过经过任何人手。林沉衍知是紧要的事情,立即拆了信,从里头抖出了一叠密信。就着暗淡的月光,凝神逐一去看那上头的字。上头并没有想象的密密匝匝,而是每一张叠好的信纸里头只有寥寥数字查无此人、无此人消息诸如此类。等开启最后一张信纸,上头的字才稍稍多了些,足有半页。等完全了下来,林沉衍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眉宇之间似乎蕴着忧虑。一个人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