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再睡一会儿”放下怀表继续睡。周承寅却起了，看了睡着迷糊的文锦绣一眼，让青杏服侍他穿衣洗漱。青杏飞快的给门外的青萍打了个眼色，不动声色跟着周承寅去了盥洗室，等青萍打了水进来，服侍周承寅洗漱的却是昨天的两个丫鬟。周承寅有些好笑，文锦绣对他好像看见死对头一样，做什么事都透露着防备，却又不得不向他低头。他问那两个小丫鬟，“叫什么名子”两个小丫鬟眼中闪过惊喜，头上簪了粉色绢花的丫鬟抢先道：“奴婢盈夏。”旁边那个丫鬟，看了周承寅一眼，垂着头，“奴婢含娟。”周承寅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盈夏眼中浮出一丝失望。文锦绣突然惊醒，想着要去给廖氏请安，说不定还要在廖氏跟前立规矩，十分睡意马上消了八分，叫道：“青杏”青杏望了盥洗室一眼，里面毫无动静。快步走到文锦绣跟前，服侍文锦绣起床，上了官房，洗漱过，周承寅已在盈夏含娟的服侍下穿好衣裳坐在外间临窗的大炕上喝茶看书了。文锦绣估计没人敢让他等，让人干等着文锦绣自己也不好意思，动作利落的穿好了衣裳，坐在镜台前，由青杏梳头发。又让青萍把昨天剩下的点心拿来填了两块进肚子。青杏看了心疼，文锦绣在文家的时候哪用得着为了请安吃隔夜的点心王妃身边的杭嬷嬷来了。看着坐在外间喝茶周承寅眼中闪过惊讶，笑着上前行礼道：“王爷难得休沐，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周承寅笑着回了句“习惯了”，顿了顿却对杭嬷嬷道：“你去看看文氏罢”杭嬷嬷低头应是，进了内室。文锦绣已经梳好了头发。杭嬷嬷看着文姨娘穿着松绿色柿芾纹褙子，梳着双螺髻，带着两朵南珠珠花，耳上的丁香花耳塞从花蕊中吐出细丝儿来，缀着两颗珍珠在白皙的颈子上晃荡，映着松绿的衣领，倒显得文姨娘的皮肤与珍珠一般细腻。杭嬷嬷不禁暗赞一声。这份精巧的心思，府里怕是少有。杭嬷嬷给文锦绣行礼问好，文锦绣忙扶了她起来，说道：“嬷嬷太客气了”杭嬷嬷眼中满意有多了几分，“这是奴婢的本分”然后催了文锦绣，“王爷还在外头等着呢”文锦绣含羞带怯的应了，打帘子去外间的时候眼中露出一分不以为然。杭嬷嬷在后面却没有跟着文锦绣出内室，而是叫了青萍对她耳语几句。青萍脸色微红，点了点头，不知从哪个地方掏出一个匣子来，给了杭嬷嬷。杭嬷嬷打开一看，笑意就漫到了眉梢。文锦绣给周承寅行了礼，周承寅点了点头，起身和她一起走出了梨香院。杭嬷嬷和青杏忙跟上，一行人往德兴院走去。德兴院厅堂里已经站了一群姨娘，听到周承寅到了的消息后，鱼贯着出来给他行礼问好，莺莺燕燕的，文锦绣顿时感觉就像进了妓院。方华柳站在最前头，脸上的笑意在看见周承寅的时候马上变成了十二分，她娇笑道：“王爷来的可真早，姐姐还在梳洗，王爷要进去瞧瞧姐姐吗”话都怎么说了，周承寅这点体面肯定要给廖氏。文锦绣就发现马姨娘的眼神带着冷笑，却好像怕被人发现似得，垂下了眼睑。文锦绣想着青萍昨天的话，看来这个马姨娘和方姨娘矛盾不小。还昨天那个马姨娘叫采春的丫鬟，只是单纯的抱怨，还是得了马姨娘指示目的又是什么周承寅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大步往正屋走去，小妾们如潮水般分开，为周承寅让出一条路。杭嬷嬷紧跟在周承寅身后，方华柳随后也跟了上去。文锦绣看了她穿着紫色褙子的身影，笑道：“王妃待方姨娘真是不同呢”一院子女人都没有说话。生了三小姐的彭姨娘甩了袖子，“我先进屋了，薇姐儿还小，离不得娘”有些着急的进了一边的花厅。陈姨娘沉默的跟上。然后是马姨娘冷哼一声，走了进去。接着是徐姨娘、江姨娘，文锦绣落在了最后进了花厅。彭姨娘怀里果然抱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那孩子在彭姨娘怀里十分不安分，又时常咧了嘴咯咯的笑，露出一口细小的乳牙来，含糊不清的叫着彭姨娘，“年年”一边的陈姨娘看了就笑道：“薇姐儿真聪明萱姐儿一岁半才会说话。”陈姨娘旁边一个穿天水碧褙子的小女孩就有些羞赧的喊了一声“娘”彭姨娘和陈姨娘就一齐笑起来。徐姨娘就说：“要是能养在王妃名下才是真福气”一时间陈姨娘和彭姨娘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谁希望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只认嫡母不认自己这个生母马姨娘有些痛恨，不屑的对徐姨娘道：“养在王妃名下是福气，你也要有福气为王爷生下子嗣才是”徐姨娘顿时脸色苍白。文锦绣奇怪。这个徐姨娘被马姨娘指着鼻子说没福气，生出怨恨报复不奇怪，怎么反倒苍白着脸不说话。王妃身边的大丫鬟进来通禀，“各位姨娘前去请安罢”一群人鱼贯着进入正房。文锦绣看见周承寅和廖氏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问着廖氏的身体，廖氏微笑着回答。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进来，屋子里的人立刻就让出一条路来。这就是周承寅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周载澄了。周承寅封了顺王之后，马上向皇帝上折子给他请封世子。周载澄长得文弱，更像王妃廖氏。听闻周载澄十分聪慧，皇帝十分喜欢这个皇孙，却又时常叹息他身子弱。他一丝不苟的向周承寅和廖氏请安行礼，周承寅和廖氏都发出内心的笑容和他说话。文锦绣看着连同自己在内的女人都成了摆设，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心中涌上来的荒唐却止也止不住。不。也不是其乐融融。至少文锦绣看见站在廖氏身边的方华柳面上带着精致的笑容，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周围的人怎么可能毫无芥蒂的看着他们其乐融融文锦绣看了一眼坐在周承寅身边美得像幅画的廖氏，环视了周围各有心思的小妾，心中暗叹，有不少人都盼着她早点死吧廖氏笑着叫了文锦绣，“文姨娘”文锦绣收了心思上前，廖氏对着周载澄道：“这是新来的文姨娘”文锦绣赶紧对着周承寅的儿子行礼，笑道“妾身文氏，见过世子爷”周载澄露出一个笑容，点头道，“文姨娘好”屋子里传来一声哭闹，大家的目光都看了去。是三小姐周薇，在乳娘怀里哭着闹着，嘴里叫了：“爹爹我要爹爹”彭姨娘脸色通红的看着周承寅，周承寅皱眉，廖氏却道：“把三小姐抱过来”乳娘听了吩咐，把怀里的孩子给了彭姨娘，彭姨娘亲自抱着薇姐儿去了周承寅跟前。王妃是嫡母，有教养孩子的职责。就算是周承寅要看孩子，这是在正院，让乳娘抱给王妃就行了，偏偏彭姨娘多此一举，越过王妃自己抱了孩子到周承寅跟前。薇姐儿看到周承寅也不哭闹，只叫“爹爹”，周载澄看了带着温和的笑意道：“三妹妹会叫爹爹了”周承寅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一边的廖氏也笑了，眼神有些冷漠。大小姐周萱却奇怪道：“三妹她连娘都说不清，怎么叫爹爹叫的这么清楚”吓得陈姨娘忙捂住了她的嘴，向王妃赔礼道歉，“王妃，萱姐儿不懂事”廖氏向她点点头，“你把萱姐儿教得很好，我知道。何况萱姐儿是王爷长女，你也是府里的头一份。”这不是暗示周萱说这话是陈姨娘教的的吗又把陈姨娘越过方姨娘摆在最前面，恐怕不管是彭氏还是方氏，都会把她当做眼中钉陈姨娘脸上全是惶恐，反驳道：“奴婢配不上”却被周承寅的话打断了。他看了彭姨娘一眼，道：“彭姨娘还是先教会薇姐儿叫母亲罢”彭姨娘顿时脸色苍白。旁人都露出快意的神情，有女儿又如何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如此、争斗正院外一阵喧哗传来，有小丫鬟打了帘子回禀道：“向姨娘来了”不多时，一个穿玫红色百蝶穿花褙子，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中走了进来。她长着一张团团的圆脸，气色红润，好似满月，五官普通，甚至有些老实。不过穿的华丽，又梳了牡丹髻，带着金晃晃的首饰，倒有几分虚浮的气势。她向王爷王妃行了礼，又向屋子里的女人都问了好，见到文锦绣时恍然道：“这就是文姨娘了罢果然如方姐姐说的，是个如珠似玉的人物”屋子里的人面色都有些怪异。文锦绣只能谦虚的说：“当不得”心里却在想这个丫鬟出身的向姨娘，哪里学来的这幅夫人问候小姐的说辞。向氏毫不知情。周承寅看了就皱眉道：“你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么跑来了安心养胎才是要紧”向姨娘顿时有些唯唯，“之前方姐姐说奴婢月份大了，最好不要挪动，可是奴婢瞧着文姨娘进门第一次来请安，奴婢不来实在有些失礼，问了王妃赏的秦嬷嬷，嬷嬷说走动一下不妨事，才过来的”叫着姐姐，却把方姨娘卖的干干净净。方氏却毫不为意，只向王妃解释道：“妾身也是看着晚红怀着王爷的子嗣想着小心为上，且晚红原是姐姐身边常服侍的，妾身不是怕有什么问题王爷和姐姐伤心么”裸的点出向氏的出身，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当然是要让向晚红在新进门的文锦绣面前没脸。向姨娘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扯出一个笑容看向方姨娘，方姨娘脸色顿时沉下来，露出一个冷笑。周承寅和廖氏都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方姨娘的说法。周承寅更是对向姨娘说：“你只管好好养胎就是了别的不要多想”向姨娘唯唯应喏。周承寅则对长子周载澄道：“你去上学罢也要为你未出生的弟弟做个榜样”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一滞。看来周承寅很重视向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而且希望是个儿子。文锦绣思忖。周载澄行了礼告退。廖氏就对屋里众人道：“大家都散了罢”然后喊了文锦绣：“文姨娘不知杭嬷嬷对你说了没有，我身子不好，你们只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就行了”文锦绣含笑应下，“妾身知道了，王妃厚德”随着一行人鱼贯出了院门。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怎么人到的这么齐全难道是为了自己文锦绣思索。想着彭姨娘的举动还有陈氏马氏都带了孩子来，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向氏都不管不顾，只有周承寅了看来王府不成文的规矩还挺多。在回梨香院的路上，却看见一个桃红色的身影走在前边。离得有些远，文锦绣看不大清，走进了两步才发现是向姨娘。向姨娘好似感觉到了文锦绣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文锦绣并不奇怪，反而转过身站在原地等。文锦绣奇怪。又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可是都被看见了，这个时候还能躲着或者换一条路不成那不成了她文锦绣怕了一个丫鬟向姨娘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意思文锦绣迎面向向姨娘走了去，到她面前含笑问道：“向姐姐怎么在这儿”不想向氏十分客气“什么姐姐妹妹的我不过一个丫鬟罢了，有幸怀了孩子被王妃抬举做了姨娘，哪比的上文姨娘”文锦绣以为她会很忌讳自己以前丫鬟的身份，没想到她这么坦然。想着她在正房畏缩的表现还有对方姨娘的示威，不由带了几分戒备，往后退了一步，离她肚子远了些。向姨娘笑着对文锦绣道：“文姨娘住在西边的梨香院罢我住在西北的福泽堂，咱们顺一段路，一齐走罢”文锦绣没有理由拒绝，和她一齐走了，不过始终保持着手与手之间和她一步的距离。“文姨娘可真是漂亮，不像我，长了一张饼脸”语含羡慕。文锦绣不好回答，只道：“哪有王妃天姿国色我瞧着向姨娘挺好，面若皎月，有福气”向姨娘只是笑，并不把文锦绣的夸赞放在心上，反倒有意无意的道：“其实府中最漂亮的还是方姨娘吧”文锦绣不想理她，含含糊糊说了句“还好”。向姨娘不以为意，继续道：“本来王妃想把文姨娘安置在我的福泽堂的，不过方姨娘说我快生产了，怕文姨娘过来有些挤”文锦绣只说了句“这样啊”，充分践行了惜字如金四个字。“不过我住的福泽堂是个四进五间的院子，哪有那么挤可惜我人微言轻，不然文姨娘你就不用住那么小又不吉利的梨香院了”原来想给方姨娘拉仇恨文锦绣觉得好笑，做出惊讶的样子配合她“是这样吗”向姨娘满意，文锦绣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她脸色拉了下来。“我觉得挺好的啊说起来还要感谢方姨娘，我特别喜欢院子里的两株梨树”向姨娘的脸色又恢复了自然，不再看文锦绣，自顾自的说话。文锦绣一下警惕起来。“王妃进府没多久就怀了身孕，怀相却不大好。王爷很担心，偏偏事务又忙，王妃的姨母看了很忧心，就带了女儿方大小姐进宫来看望王妃。”“说起来方姨娘还是后来的。不过王妃生世子爷的时候难产，好不容易才生下世子爷，却在床上躺了两年才休养好，期间全是方姨娘在侍疾。”“说起来那时候方姨娘才十四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