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分明,嘴儿微张,瞪着眼珠的样子十分生动。“这是西街外一个叫玉绣坊的铺子做的,我很喜欢,想要再做几个,你让你弟弟拿了去找玉绣坊的掌柜,给我定五个所以才给了你五两银子”文锦绣道。宝燕这才收下两个荷包,憨笑着说:“奴婢会办好这件事的”文锦绣含笑点点头,赏了她一个四分的银锞子,“拿去买糖吃”青杏走了进来,有些担忧的问:“宝燕成么会不会被人捉住马脚”“就算被人捉住了马脚,我信也送了,有什么处置随她好了”文锦绣道,“说起来,我是从陈姨娘那里知道可以托外院小厮捎东西的,又恰好这个小厮是我院里宝燕的弟弟,我不过是买了些东西给丫鬟,别人只会以为我想收买下人罢了”“她们知道了想知道的,我顺便定了几个荷包的事,谁会在意呢”文锦绣十分自信。“王爷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青杏还是有些担忧。提起周承寅,文锦绣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在她看来,周承寅简直就是万恶的根源虽然自己不得不在周承寅手下讨生活,但这都只是权宜之计她难得训斥青杏,“他高不高兴关我们什么事”看到青杏欲言又止的神情,火气一下就大了起来,“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难道还得看他脸色不成谁缺吃穿了靠着他那五十两银子的月例我们早饿死了我还没说他一个穷鬼”青杏看她脸色不好,直点头应是。心里却想,小姐你就算财大气粗,可这府里又不能单过青萍走了进来,小声禀告自己得到的消息,“向姨娘前脚刚进了福泽堂,姨娘您就去了怡芳居,奴婢听说向姨娘气的砸了好几个茶盅”青萍带了些心有余悸,“您说,向姨娘不会记恨上了咱们吧”文锦绣“哼”了一声,“记恨就记恨好了就她那个脑子,还把所有人当傻子,不是进了水是什么好好把孩子生下来肯定有她好日子过,现在嘛,想对付她的人多着呢她到有功夫生我的闲气”一副说起向姨娘无可救药的样子。送了信,文锦绣紧绷的精神总算放松一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吩咐两个丫鬟,“我饿了要吃饭”两个丫鬟都抿了嘴笑,青萍就问:“姨娘想吃什么”文锦绣想都懒得想,挥挥手,只说“随意,随意。”青萍刚要犯难,就听见文锦绣说:“酸梅汤”青萍应是下去,青杏服侍文锦绣去了正屋换了一件家常的姜黄色褙子,又散了头发,编了一根麻花辫盘在脑后,簪了两朵珊瑚珠花。用过膳,文锦绣躺在临窗的大炕上,嘱咐青杏:“过两刻钟就叫我睡多了脑仁疼晚上又睡不着”想了一会儿,兴致勃勃的道:“下午咱们抹牌我好久不曾抹牌了”青杏笑着点点头,服侍她脱了衣裳,散了头发,又抱了薄被给她盖上,起身半关了窗子。文锦绣沉沉睡去。下午和青萍、宝燕、含娟三人嘻嘻哈哈的打了一下午叶子牌,文锦绣输了不少,可她钱多,这点银子根本不心疼。反倒三个丫鬟个个喜笑颜开,直说文锦绣是散财童子。第二天是十五,文锦绣起了一个大早,带着青杏去了德兴院请安。德兴院的人整整齐齐的,除了周承寅和怀胎八月的向姨娘。大家给廖氏请过安,送走了周载澄,就坐在正房里闲话家常。其实文锦绣很想走,她请安的时候都要卯正起,辰初到德兴院候着,而廖氏辰正才出来。这中间就差了一个时辰,文锦绣每每用不了早膳,饿的两眼发昏。偏偏这群小妾大多辰初即到,她一个人怎么好搞特殊。文锦绣拿着帕子捂嘴打了个哈欠。眼尖的方氏一下就瞧见了,笑着对廖氏道:“文妹妹怕是累了呢刚妾身都瞧见文妹妹打哈欠”一屋子的眼光都聚了过来。文锦绣无语,只好装作脸红的样子,向众人解释:“妾身昨个儿和丫鬟打了一下午叶子牌,顽的晚了些”大家都笑了起来,廖氏亲切的问:“赢了还是输了”文锦绣气恼的说,“三个丫鬟联合起来欺负妾身妾身输了一百两银子”屋子里气氛一滞。一直跟一个透明人一样的江姨娘笑着说:“文妹妹可真有钱下次叫了我去抹牌,也好让我挣点脂粉钱”文锦绣内心不由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对江姨娘道:“您是江姨娘吧妾身只见过两回,有些不大分得清”屋子里能坐着的最少都是半个主子,有什么分不清的,不过看她小家子气把她当丫鬟罢了方氏噗嗤一声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江氏面色涨红,愤恨的看了文锦绣一眼。文锦绣马上慌了手脚,起身对江氏赔礼:“江姐姐,是妹妹不对姐姐下午来妹妹这抹牌吧要不妹妹给姐姐送些银子过去”江氏气的直发抖,她要是真要了文锦绣的钱,成了什么人了,王爷王妃怕是都没有好脸色给她她强忍住胸中的闷气,一字一句的道:“我还不缺这点银子”文锦绣还欲还口,起床气加饿肚子合起来,文锦绣脾气和挤兑人的功夫可不是盖的。廖氏却出来打了圆场,“文姨娘出自巨贾文家,自然身家丰厚,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一百万两都是有的”虽然夸着文家,却是帮了江氏。可江氏只是面色稍稍缓和,全无感激之意。文家再有钱,也不可能给一百万两给女儿做陪嫁,文锦绣拿不定主意廖氏知不知道文家给了周承寅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事,只好低头装鹌鹑。可这个地方不是她想装低调就能如愿以偿的。方氏笑道:“文妹妹和晚红熟悉,又住的近,你们二人约了抹牌最好不过了晚红怕是没有江姨娘这样手面阔”文锦绣就知道她应付了向姨娘这么多天,这群人怎么可能个个沉得下心她正要说话,马姨娘却已经跳出来质问方氏:“方姨娘难道是说王妃亏待了向姨娘不成”方氏听了委委屈屈的看了廖氏,“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而廖氏根本不理会她,只说:“晚红已经是姨娘了,她才是你妹妹。”文锦绣立刻就奉承了廖氏,“王妃说的是方姐姐和向姐姐,还有在座的各位姐姐都要亲亲热热的才是”廖氏点点头,道:“此言有理。”在座的都起身应到“谨听王妃教诲”,廖氏点点头,众人才复坐下。方华柳想着文锦绣敬茶那天,叫廖氏王妃,却只叫自己姐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把自己和她一样摆在姨娘的位置。今天廖氏又告诫她,丫鬟出身的向晚红已经是姨娘了,更是自己的妹妹。想到这里,方华柳咬碎了一口银牙。马姨娘身边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歪着头问马姨娘:“爹爹上朝怎么还不回来娘我饿了”陈姨娘端了大小姐周萱面前还未吃的一碟酥饼,放在了二小姐周英面前。马姨娘看了王妃一眼,见王妃没有表示,才感激的看了陈姨娘一眼,小声的嘱咐女儿一句,才拿帕子装了一块酥饼递给女儿,周英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十分秀气的一口一口的吃着酥饼,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文锦绣这才知道周承寅上朝去了,又醒悟自己作为周承寅的小妾,是不是太不关心他了如果青杏要是知道一定会跳起来大声说是,并且吧啦吧啦的开始苦口婆心的劝文锦绣。可惜没有如果。文锦绣这个念头不过一闪,她马上感叹起周英吃东西时秀气的模样来,觉得封建时代的女子就算相貌不绝色,可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矜持都能让人眼前一亮。江姨娘问彭姨娘:“怎么不带了三小姐来”彭姨娘脸色顿时有些不好。文锦绣十分好心的帮忙转了话题,“妾身昨个儿去陈姐姐那儿,看见陈姐姐院里的丫鬟用的汗巾子和绢花都十分新巧,才知道是外头捎进来的,妾身看了心痒,也让妾身院里宝燕的弟弟给妾身捎了些小玩意儿,到时候送些给彭姐姐,拿了给薇姐儿顽罢也是妾身的一点心意”文锦绣本意是把这件事报备给廖氏,免得到时候又生出事端来。廖氏早就知道这件事,也不在意,只对文锦绣说了句“你有心了。”和敬茶时献上鞋袜的话一模一样。江氏却不阴不阳的道:“文姨娘这样阔气,也会稀罕外头的小玩意儿”“因为平日里看的都是些金银宝石,虽然贵重却呆板老气,还压头,所以想寻些精致新颖的来”文锦绣毫不客气的回了她,江氏冷哼一声,却不敢再说话。一个穿桃红比甲的丫鬟走到廖氏身边耳语几句,廖氏点点头,让她下去。然后叙话一会儿,廖氏端了茶,大家起身行礼过后,鱼贯出了正房。文锦绣走在最后头,听见院子里方氏的声音传来,“玲月这是打哪儿来怎么,有什么大事不成”待出了门,才发现是那个穿桃红比甲的丫鬟,原来她就是玲月。文锦绣暗道,瞅了四周一眼,发现几位姨娘虽然三三两两的走着,可步子相比之前却是慢了下来。原来大家都很关心周承寅啊文锦绣想,那么少她一个也不算什么了文锦绣理直气壮。玲月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说给廖氏听是因为她是廖氏的丫鬟,而作为廖氏的心腹,玲月明白廖氏根本不在意这群姨娘知道这个消息。“王爷被皇上皇后留在宫里用午膳派人来知会王妃一声罢了”、蹊跷周承寅在宫中用完午膳才出宫。他的脸色始终柔和,带着温润如玉君子般的笑容。建永皇帝每每见他,总会想起自己的发妻刘氏。那也是个十分美貌的人,而且难得的温柔小意,为他生了二子三女,却在生小儿子的时候血崩而亡他们在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结发相知,一个却早早的撒手人寰离他而去建永皇帝长叹一声,钟皇后开口要劝,皇帝却挥了挥手,道:“朕去奉先殿瞧瞧柔庒,皇后回去罢”钟皇后只能应是,手里的帕子被她的不成模样。周承寅出了宫门,一上马车,眉宇就深深蹙了起来。钟皇后知道他纳了文锦绣,想让他带进宫瞧瞧,被他以不合规矩推脱了。却不想父皇对文锦绣似乎很感兴趣,还问是不是曾出过海的文家,站在了钟皇后一边。最后被他以廖氏身体不好拒绝了。可是钟皇后怕是不会干休。钟皇后又是父皇名正言顺的继室,只要她想,总能找到由头。看来得让文锦绣好好学学宫里的规矩,还有应付钟皇后的对策。周承寅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廖氏。几乎是马上,周承寅又皱了眉。他想到廖氏的身体,还有廖氏一味地只做管理后院的贤德妇,王府后院却依旧乌烟瘴气,怕是没有这个能力他又想到文锦绣那倔强的脾气,之前只以为文老太爷劝了她进府做妾,看那天她顶撞自己的样子,还有文老太爷给她的钱财,恐怕是逼了她来文老太爷不像是为了富贵不顾孙女的人啊周承寅眉头蹙的更厉害了。他虽然想纳文锦绣,也不是强迫女人的人,更不认为能给他做妾是什么恩宠。为了感谢文老太爷的银子,知道老太爷喜欢这个孙女,自己还主动提了文锦绣和表弟王其昌的婚事。他知道,以文锦绣的性子,怕是不会给他做妾的。他虽然无意,可文家给了他钱,被人当做出头鸟这是事实。王五夫人是她姨母,就算他争位失败,罪不及出嫁女,也能平安无事。何况武平侯本人在军中威信颇高,王家本身在士林之列,又尚了他妹妹长福公主,新皇上位不管是谁,都不会不开眼的拿王家开刀。却没想到事情偏偏发展成了这个结果周承寅揉揉眉心,算了,自己去跟文锦绣说宫里的事好了马车滚滚向以前的皇长子府,如今的顺王府驶去。周承寅先去了德兴院,梳洗过,换了身衣裳,又看了长子周载澄,和廖氏打了声招呼,去了梨香院。已经是申末了,文锦绣上午看了一上午话本子,现在刚睡醒,打了个哈欠,听说周承寅来了,急急忙忙去了书房装作写字的样子。周承寅很好奇,也跟着去了书房,看着文锦绣歪歪扭扭的字,脸色就扭曲了起来。文锦绣以为他又要发火,放下笔小心看着他,嘴里说道:“妾身说过不会写字”周承寅有些无奈,对她招手道:“过来。”文锦绣不能违逆他,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不想周承寅把她揽在怀里,把她放下的笔塞在她手里,又握了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的写起字来。文锦绣感受到周承寅手上和胸膛的温度,心中有些怪异。对她而言,在进府之前,周承寅是一个只见过三面的陌生人,更是害她害文家的罪魁祸首。可这个祸害,这个时候握着她的手教她怎么用毛笔写字。添香也不是这样添的吧这可是大白天啊文锦绣的温情持久力向来不长,她立刻就认为,周承寅这是把她当白痴她甩了周承寅的手,从周承寅的怀里挣脱出来,还不忘给自己找个借口:“妾身愚钝,王爷下回找个聪明些的姐姐教她写字吧”周承寅的脸色有些不虞,他长舒一口气,对文锦绣道:“罢了你不喜欢,就算了。女诫你也别抄了罢。”文锦绣开心的笑起来,十分爽快的行礼道谢:“妾身谢过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