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令牌才是最要紧的,只是不知鸿琰的去处该怎么走。“你说的自己很厉害,我问你问题你可知道”我凑上他跟前偷偷摸摸,“主上的住处该怎么走”白衣果然愣住,安静了半晌才问我:“你想做什么”“没什么没什么,主上日夜操劳太过辛苦,我想为他送碗羹汤过去。”我连连摆手狡辩,只要脑子还在就不会告诉他我是去偷令牌的。他低头看我两手空空不禁努嘴:“那羹汤呢”“羹汤”我憨笑,“马上现做,只不过先找找地方。”白衣公子抬手向我指了一处方向语气意味深长:“主上所在名阙宫,就在前面左转的一处石阶高台上,趁他不在快去吧,我最喜欢看别人闯空门了。”“我我是送羹汤,送羹汤”我欣喜之余不忘更正他的用词,鸿琰不在,天助我也。“罢了罢了,送羹汤就送羹汤吧。”白衣公子摊手便多了一盅吃食,“这可是刚置好的冰糖燕窝,是我留着打算闲来无事品尝的,留给你吧。”我接过瓷盅,还是热的。“门口的守卫若是不许你进去你便说是替殊彦送的,他们不敢拦你。”白衣公子说着一个劲催我,“还不快去,等它凉么”我端着热盅如梦初醒:“这就去,这就去。”我怕他反悔撒腿开溜,殊彦摊手引来成簇的羽光虫萦绕飞舞,浅笑间喃喃自语:“好久没有看戏了。”、阙宫花蛇我端着燕窝一路昂首挺胸,殊彦就是我迷途中的指南针,有了他的指引再加我手里战无不胜的作案工具,逃离魔窟指日可待。沿他道的方向一直走再左转,我果真瞧见了石阶高台上的琼楼玉宇,那个叫做阙宫的地方。“干什么”我捋了耳边的碎发执盅去,看守的妖兵果然拔剑将我拦下。“奴婢澄萸,奉殊彦公子之命为主上送羹汤。”“殊彦大人”妖兵将信将疑,收剑拿起瓷盅端详,瞧见盅下的殊字忙置于原位赔笑,“殊彦大人得主上圣令可随意出入魔殿内外,是小的有眼无珠了。”我踏着碎步佯装淑女前行,阙宫的守卫妖兵里外足足驻了好几层,我浅笑微扬眉目盼兮走了一路着实累的慌。直到入了阙宫内我才如释重负,可抬眼的下一刻五官却骤然扭曲。我还说锦雀阁不输酌烟殿,如今看这比千秋殿足足大了一半的阙宫才知何为坐井观天。陈设修缮金碧辉煌也就不提了,但就这大小而言我却很有意见,住他鸿琰一人摆明了就是浪费土地。我放下燕窝啧啧称奇,摸索着金雕玉砌开始搜刮令牌。衣橱书桌我都搜了,就连床单被褥也不放过,均无所获。外面传来脚步声,鸿琰进宫门的时候我正挑起他的软枕把玩不亦乐乎。“窥心镜要同迷音扇一起妥善封存,可曾探到往生珠的下落”鸿琰一路扬长而入,我慌乱之余略微打理了散乱的锦被,左右遥望无路可去只能俯身钻进了床下躲藏。“暂时未有结果,属下正在打探。”奉虔自他身后而入,我一见这大恶人不禁双手合十闭眼祈祷阿弥陀佛。“浮川谷主呢”鸿琰瞧见桌上的燕窝略有迟疑,一刻之后才将思绪归于正题。“浮川谷主自迷音扇被夺后便下落不明,目前尚无音讯。”奉虔作揖赔罪,“属下无能,不能为主上分忧。”鸿琰扬手作罢:“孤做事一向不留后患,浮川谷主必死却也不急于这一刻。往生珠不止魔界寻不到消息,天界亦如此,孤现在忧心的只是焚心盏。”“焚心盏归云若圣母所掌已与落入仙界无异,主上可有办法”奉虔眉心紧促,我一向听不得旁人说正事,伏在床下光阴难度忍不住捂唇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鸿琰行于案前把玩着架上的精雕花琢毛笔:“浮川谷主与往生珠那头先不急,你且注意打探云若圣母日常行踪,往生珠的事孤会另派人去。”“是”奉虔俯身应他命令,鸿琰点头只淡淡道了一声:“下去吧。”“主上”奉虔犹豫还有话想说。我微眯着眸子昏昏欲睡,鸿琰抬头:“你还有事”奉虔顿了顿:“风华宫那女人的事”鸿琰凝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还想孤杀她”奉虔上前一步苦苦哀求:“她是仙,主上不能把仙留在魔殿。”鸿琰扬唇坐了下去:“未成正果就算不得仙。”“可她随曲寒修行,曲寒又是已故风华的弟子,他们”奉虔欲言又止,鸿琰追问:“他们怎么了”奉虔言到此便作罢,反是鸿琰起身去他跟前接着开口:“曲寒是风华的徒弟,是孤的敌人。应琉璃又是曲寒门下的人,故此她便该死是么”他们的对话句句牵动了我的小命,本还困倦着蓦然间便来了精神头,说什么也要听他二人继续辩下去。奉虔来不及做回应,鸿琰长驱直入冷眸道:“孤带她回来不是由旁人处置的,你做好方才交代的事便罢,应琉璃的生死孤说了算”我听到此不禁热泪盈眶,头一次觉得这不可一世的冰山魔王原来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主上何故留她在此无疑养虎为患,莫不是主上”“奉虔”鸿琰打断他的言辞生出怒意,“孤乏了,你出去。”鸿琰咬唇恨恨道了一声属下告退,作揖后退几步怒然而去。我大气得舒拍了拍受惊的胸脯,好险好险。奉虔离开后阙宫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鸿琰起身辗转到桌前执汤匙搅了搅余温未去的燕窝喃喃开口:“你是打算在床下躺到天黑再出来吗”我埋头愤恨,竟然被这厮发现了鸿琰低头看着从床下匍匐钻出的那一坨:“无事献殷勤也就罢了,你藏什么”我怕连累澄萸,拍了拍衣裙扬手变回自己的模样:“方才那大将军如此凶神恶煞,我不躲着点岂不连骨灰都不剩了。”“说吧,来阙宫做什么”鸿琰放下汤匙扬袍坐了下去,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没什么,不过是看你操劳辛苦遂替澄萸送点吃的来罢了。”我眼望四周继续装,鸿琰笑了笑却不反驳。“可孤现在不想吃燕窝,阙宫再过一个时辰会有侍奴打扫,不如你替他们分忧可好”鸿琰指尖轻点桌面,挑眉看我意味深长。我怔住,他这是故意的“您万事辛苦还是早些睡吧,我就不打扰了。”我咧嘴笑得欢快,转身欲走却被他拖住手腕反身拽了回去。这一拽无妨,我却没有防备险些跌进他的怀里。惊吓之余只下意识按上他的双肩才避免了这档糗事,虽有惊无险脸色却红的极不自然。“打扫工作不妨碍孤休息,你且宽心做便是。本君见不得脏东西,记得把角落清理干净些。”鸿琰松手直勾勾看我,言词颇为理所当然。我思量中闪过千百句反驳的理由,可转念记起自己是来偷令牌的,这不正是求也求不来的好机会么故,鸿琰看我多番神色变化后挺直身板向他拜礼:“是”我转身去整理他的书桌饰架,这些东西本就井井有条无需规整,我装模作样以袖口擦拂灰尘,眼眸余光尽力去瞄长得像令牌的东西。鸿琰起身坐上床头,将软枕垫于颈后小憩。我猜他可能怀疑我的动机也可能没有,眸子闭眼安详渐渐入梦,神情举止终不见对我有丝毫防备。我近乎翻找了阙宫所有可藏纳之地,只是那令牌终究只是从澄萸口中听得的传说之物,莫说寻到令牌,我连疑似牌子的东西都未见到。难不成那玩意在他身上我脑中萌生了危险的想法,踮着脚屏息前进到他身旁。鸿琰靠着床头沉沉睡去,胸膛起伏眉心舒展,嘴角不自觉扬起微弧全然没有了平日不苟言笑的模样,反像是多了一分孩童般的天真。“主上,窥心镜不见啦”我侧手护在唇边向他小声道,却没什么反应。“主上,天兵打进来啦”我压低了嗓门又轻嚎了一句,鸿琰只蹙了蹙眉,而后便又不见反应了。如此甚好,我捂唇忍俊向他伸出了魔爪。指尖在他胸前触了触,并无似令牌一类的东西,又辗转摩挲他的袖口,不经意间抚到鸿琰的掌心温暖。我低头微愣几许,指尖贪婪感触着从未有过的心安,待缓过神后方才缩手回去,左右开弓互拍着不老实的爪子,耳边却传来一声冰冷。“你在干什么”我僵住,抬头正见鸿琰微嘘着美目看我。我眨眨眼皮呈无辜状:“我打蚊子”说完我还不忘神色坚定冲他点头,没错,我就是在打蚊子。鸿琰挑眉:“阙宫没有蚊子。”我摆手诡辩:“有,谁说没有,只是见你睡醒都跑没影了。”“是么”鸿琰起身走向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双手左右推动饰物摆弄了许久,停下来时身侧石壁翻转,机关之内别有洞天。我忍不住凑上前瞧了瞧,鸿琰进去了又出来,到我身前时手上多了一块悬着玉坠的圆牌:“你在找这个”我伸手欲夺,鸿琰却如定格一般动也不动,只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幽幽一笑。我担心有诈,指尖触及边缘却又犹豫着缩了回去。鸿琰好奇:“你不要”我摇头:“不要。”“真不要”鸿琰拎着圆牌在我眼前晃悠,“不要孤可就收回去了。”我在他收手之际却又不甘心地将圆牌抢了过来,怕他反悔又立刻揣进了胸前的衣中以保无虞。鸿琰看也不看我合上机关径直走回了案前:“你不必如此,孤拿出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收回。”我横眉冷对颇为怀疑:“你都不准我离开魔殿为何还肯给我令牌”鸿琰翻阅案上的书册眼皮也不抬一下:“孤何时说过这是令牌”“这不是令牌”我大惊失色,再低头时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圆牌,倒是多了一条吐信的小花蛇。我膛目结舌,鸿琰这才放下书册向我勾起一笑:“这是孤养的五脏蛇,不爱旁的就爱食人五脏,你可小心些不要乱动,要是被它钻进体内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鸿琰的一番戏谑如雷轰顶,我眼神求助直盯着他不敢妄动。花蛇绕于五指之间,鸿琰单手拖着下颌若有所思:“你想离开魔殿”我连合唇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嘴张着连连摇头。鸿琰双手环胸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样:“你若不想留在魔殿就不要勉强,孤从来不爱勉强别人。”我继续摇头,感触着指尖划过的冰凉不禁泪眼汪汪:“琉璃喜欢待在魔殿。”“可你的神色不像喜欢,孤还是放你回去吧。”鸿琰摇头道,我却连将他抽筋扒皮的心都有。没了法子,我隐忍泪花挤出一丝微笑:“琉璃喜欢魔殿,喜欢到多待一刻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我双肩颤着说出违心话,含恨拽住裙摆长纱心里将他祖上十八代的魔头都问候一遍。、暗度陈仓“真的”鸿琰扬唇笑的魅惑。“真的。”我瘪嘴连连点头,五官挤在一起说什么也不敢再生逃走的心思了。鸿琰扬手打了个响指,花蛇身形化作飞烟散去。我嫌恶往一处壁前的垂帘上蹭手,待会儿回了锦雀阁一定要澄萸帮我打热水备香料洗上两个时辰才够。“没事了就回去吧,今后若是再动不该动的心思孤自有两千种法子教教你魔殿的规矩。”鸿琰垂下眸子继续阅读手中的书册,我空有一腔杀气无处可泄,只怀想曲寒每每拎我出去的举止是多么温柔和善。我转身欲走,没行两步却又退了回来:“你留我究竟是什么缘由,总该让我明白才是吧”鸿琰抬头答非所问:“孤赠你的鱼骨手镯呢”我勉起素白衣袖露出腕上的镯子:“在这呢,它有何用”鸿琰答:“没什么用,你回吧。”鸿琰扔出这句话便不再理我,我抬手望着这鱼骨镯子莫名其妙,既无用给我做什么“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若敢摘下镯子试试,孤这里的五脏蛇多得是。”我推门之际被他这一记警告吓得一阵踉跄,手托着身旁妖兵的肩膀才站稳了身子。砰阙宫大门被重重合上,鸿琰眼望着书册头也不抬:“今日的阙宫颇为热闹,她走了你是不是也该出来了”殊彦自一侧腊梅屏风后缓步而出:“主上神机妙算,可殊彦这次藏得很好怎的又被发现了。”鸿琰轻揉鼻翼指了指桌上的燕窝:“你连盅都送来了还怕孤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关在宫里一百多年终于舍得出来了”殊彦两手一摊为自己辩解:“是因主上太无聊了,殊彦怕主上憋闷故而找些乐子罢了。再说,殊彦可不敢给阙宫送终。”“储玥没了你就拿孤寻乐子”鸿琰凝眉挑他痛处。殊彦听储玥的名字果真闪过一丝无神,只一会儿便又眉色飞舞:“其他的人没意思,殊彦也就只有在主上面前才有乐子可言。主上若是不愿意就把方才那姑娘给我吧,我瞧她倒也灵动的可爱,玩腻了还可以卸了骨肉做一副惑人的好皮囊。”鸿琰凤眸微恙:“此言当真”殊彦与他四目相对,安静了片刻便又开口:“自然不敢,殊彦挺想储玥,可暂时还不想去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