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哑然:“血缘关系是磨灭不了的。”慕容书抓我的手忽而用力,声音在大雨磅礴中沉冷了许多:“那个女人和阮之初是一伙的,我恨她”那个女人我怔了怔:“你母亲”他不再说话,我见他安静自也不便追问这样的伤心旧事。积云很快降在了一处山丘上,此处是一盘绿林高峰,慕容书牵我一路撑伞往前走,走一会儿便见了一处四四方方的宅院,比我昨夜潜入的那座要小一些。我煞是新奇:“这儿不是山上吗,怎么会有小宅院”慕容书向我指了指大门上的匾额:“你看那儿写的什么”我仰头隔着雨水望,过好一会儿才看真切了上面的字慕容山庄。他放下纸伞闭眼享受雨露的冲刷:“此处是浮川谷,这儿才是我的家。”“你还有伤呢”我忙冲上前将手中的伞举过他的头顶,“快进去吧,别着凉了。”“小草”他睁眼浅浅唤了唤。我仰头对上他的眸:“怎么了”慕容书接过我手中的伞低头喃:“知道我为什么叫救你吗因为我觉得你和我一样都是被斩断了所有牵挂的人,至少我现在觉得有人陪我了。小草,答应我,将来无论报仇与否都不要再让我变成一个人了好吗”我抿唇笑的微浅:“你相信承诺吗鸿琰曾经给了我世界上最美好的承诺,可他失信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力做到不离开每一个帮过我的人,包括你。”他忽而呵欠连天揉了揉眼皮:“这儿是我的地盘,鸿琰不会料到我们会回来的。折腾一夜累死了,你早点休息吧。”他将纸伞还给了我俯身拾起自己的那一把头也不回地进去了,我撑着伞在雨中沉默,承诺是一件很毒的事情,我不怕承诺,却怕自己做不到。东南山魔殿鸿琰回到阙宫后一直心神不宁,独自伏在案前坐了好几个时辰。兰儿照顾了扶青入睡后小心翼翼递上了一盅热茶,他吹了吹却又将茶杯原封不动放了回去。“听说主上今日去夺迷音扇了,可是不顺利”鸿琰揉了揉鼻梁只觉得心烦意乱:“兰儿,看一个人最真切的地方在哪里”兰儿尴尬摇了摇头:“兰儿听不懂主上的意思。”鸿琰思索再三后又详细地讲了一遍:“比如比如一个蒙面人站在你的面前,你能通过她的眼睛判断这人是谁吗”兰儿食指点额想了想:“若那蒙面人与兰儿相识,靠眼睛应是能觉察其身份的。毕竟掩面能骗的也只有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人罢了,就像主上蒙面站在兰儿身前兰儿一样能认出来,这是潜意识改变不了的。”鸿琰听后忽而神色一变:“对啊,一个人的眼神是变不了的。一定是她,是她”鸿琰怒极拂去了桌上笔墨茶盏,兰儿受惊退了退,扶青被他从梦中惊醒又开始啼哭吵闹。鸿琰懊悔上前抱他入怀:“青儿乖,父王不好父王吵到你了,青儿乖乖不哭了啊。”兰儿从他眸中看出异样,想了想便壮着胆子问:“莫不是主上去夺迷音扇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人”鸿琰见扶青入睡便又将他放回小木床上:“孤不是去夺迷音扇的,白姻与他是兄妹,孤是去寻白姻下落的。若是她害了阿璃,孤誓将其千刀万剐以消出心头之恨可是可是孤看到了她,她不愿意见孤,她在躲着孤”兰儿不解想要问他见到了谁,话未出口却见鸿琰脸色骤变道了一声“不好”后施术遁离了魔殿往天外去。兰儿愣了一会儿才记起外头正下大雨,忙转身取来雨伞快步追了出去,踏出阙宫外时却只见了鸿琰驾云遥遥而去的背影不知所以:“奇怪,主上究竟见到谁了”鸿琰顶着大雨倾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国师府邸,他是从他而降的,府外守卫无一人察觉他的存在。鸿琰延着白天的记忆推开慕容书所诉的房门:“阿璃”房中无人,连点蜡的痕迹都没有。鸿琰冲出房外仰天喝得歇斯底里:“阿璃,你出来,阿璃”“什么人”府邸护卫持刀而入将鸿琰里里外外围成了圈。卫忠从人群中踏至他跟前正色:“你是谁,竟敢擅闯国师府”鸿琰眼生腥红锢住他的喉:“慕容书在哪儿,说”来人双目血色被雨水浑身浸了个透彻,卫忠望着他心里竟不自觉胆怵:“主人的行踪从来不肯向我们报备,我们也不知道。”“那她呢”鸿琰蹙眉增大了手间的力道,“那个戴面具的人,她在哪”卫忠喘不过气拼力拍打着他的手腕:“她咳咳,她应是与主人同行的。”鸿琰扬唇笑容狰狰:“把她的底细告诉孤,否则孤要你们所有人下地狱”卫忠忽而被他踏在脚下猛呛了几口血:“她叫小草,是主人从市井中带回来的孤苦女子,其他的我什么都知道了。”鸿琰蹲下身揪住他胸前的衣:“所以她成了慕容书的女人”“啊”卫忠不料他会如此说,只看他神色便知这事不能认,故猛地摇头否了他的话,“不是不是,主人和小草姑娘什么事都没有,真的”鸿琰听后眸中的红才渐渐消了些:“你敢发誓方才所言都是实话”卫忠竖指起誓:“我发誓主人与小草姑娘清清白白并无男女关系,若是所言有虚不得好死”鸿琰起身冷声道:“你想活命吗”卫忠抚着胸口吃痛站起了身:“说吧,要我做什么”鸿琰背过身仰头叹了叹:“孤不信任自己的人,你派信得过的人去两个地方盯着,若是有人去过这两个地方的任何一处你便立刻飞鸽传书告知于孤,此事办好了孤可赏你们长生不死”“长长生”卫忠舔唇忍不住动心,“哪两处地方,您讲便是。”鸿琰回眸散着难以言表的危险:“一处是佛戾山风华宫,一处为普通的小宅院,宅院名叫清雅小筑”、一百年后在慕容山庄待了好几天,除了每夜必受那解除封印的苦痛之外日子倒过的闲适自在。我蹲在院中双手撑着下颌问他:“我还有多久才能学习术法”慕容书躺在摇椅上闭目闲适:“等你封印解除。”我仰头追问:“那什么时候封印解除”他想了想后睁眼走下木椅:“可能还要很久。”很久很久是多久我起身没了耐烦心:“太慢了,这世上还有人能一次性为我解除封印吗”他回眸竟冲我点头:“说不定有。”我两眼放光立刻跳上前揪他的袖:“谁啊谁啊,快告诉我是谁我知道了,是身居山林的臭脾气老头对不对或者是定下奇怪规矩的古怪医仙对不对”他皱眉点我额头往后一戳:“你想什么呢,这封印是鸿琰下的,要一次性解除只能找他。”鸿琰我松手没了笑意:“不要再提他的名字,我不想听到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慕容书忽而挑眉:“这么恨他难怪迷音扇择了你,你心里的恨比我重。”我笑而不答,慕容书的仇人是阮之初,鸿琰其罪不过只因他是阮之初唯一的儿子罢了。可我不一样,伤我的人是鸿琰,害我的人是他执意纳回魔殿的侍妾。我曾经很想让自己释怀,可雪灵童的死已经彻底击碎了我对他最后的幻想。我以为他回家了,我竟然傻乎乎待在琉宫憧憬了好几个月太多太多条人命,此仇不共戴天慕容书的目光忽而集中在我胸前,我愣神后护住身子:“你看什么”他别过头不以为意:“没在看你,只是你怀中的迷音扇又泛红了。”“迷音扇”我低头取出魔扇,扇面摊开竟如血一般艳丽。慕容书指尖点了点扇子:“仇恨是它最好的养料,你方才的仇恨又加重了。”我望它苦笑了一声:“若是给它最好的养料,它能帮我变强吗”“能。”我仰头愕然,方才那声回答不是慕容书的声音。慕容书看我模样有些不解:“怎么了”我瞧了瞧他又回头环望四周:“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他笑了笑又戳我的额:“这儿是浮川谷,若有人闯入我是知道的。”我点了点头才算勉强安心,犹豫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祈求:“慕容,我想回佛戾山看看可以吗”慕容书一顿:“回佛戾山做什么,你信鸿琰的话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安:“我不知道,鸿琰说仙尊疯了,我很担心他。”慕容书食指抵唇嘘了一声:“知道我为什么功力恢复便立刻带你走吗因为鸿琰有极大可能会折返回去,变幻术法只能瞒住他一时,你现在去找曲寒就是落入他的圈套。”“”我没了话说,心中纠结低头去瞧手腕上的鱼骨镯。是啊,自由来的何其不易,贸然行事若被抓回去可怎么办我还有大仇未报,我不能再回琉宫任他摆布。幸得那日他没记起查探鱼骨镯,若他当时见了鱼骨镯,我现在是不是又被囚进琉宫了“好了,要见曲寒等你术法恢复再说,此事莫提了。我有些困倦,先回房睡了。”慕容书仰头打了呵欠就走了,我躺上他方才所靠的摇椅闭眼沉了沉,方才那声突兀的声音又回来了:“你想不想变强”我受了惊吓忙坐起身:“谁”“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我左右望了望,并无人来的痕迹。难道是我低头瞧着手中的迷音扇:“是你吗”迷音扇红光微凉算是应答,我忍不住去抚扇面上的精美纹样:“你是迷音扇”扇中答:“是,也不算是。这扇子不过是封印我的容器,我能让你变强,可你必须给我力量”这记声音粗狂有力,仅仅在扇中便叫我忍不住颤,若是出来了该有多凶猛厉害我努力让自己沉住气:“告诉我,你是谁”扇中沉了沉,犹豫好一会儿才又阴阴开口:“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穷奇。”“穷奇”我惊的险些从椅上摔了下去,“你有没有让我快些解除封印的办法,你有的对不对”穷奇忽而狞笑了半晌:“世上无捷径之法,慕容书的法子眼下是你唯一的可行之法。只可惜我被困在扇中术法有限,否则立刻让你解除封印也非不可能之事。”我心里忍不住暗讽,等你逃出迷音扇还有我说话的份不过我转念一想:“窥心镜、往生珠、焚心盏、迷音扇齐聚后你同样可以获得自由,你现在完全可以静待强者集齐凶器召你离开牢笼,为何费这心思帮我”穷奇不以为意:“我要的是自由,不是束缚。若真到你所说的那一日我便不得不听命于人。你的仇恨很强,有让我扶持的资本”我握紧迷音扇突然感觉到了紧张:“帮我解除封印需要多久”“除了施术者本人,最快约一百年。”穷奇说完这句便彻销声匿迹了,任凭我如何敲打扇面都再无反应。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百年,我该怎么熬日复一日的修行苦练,慕容书授了我许多功夫,也亲自教我执扇施法的心诀。一切只待封印解除,我日日都盼着那一天。浮川谷不似风华宫四季如春却也是冬暖夏凉,离开伏城后慕容书没再勒令我穿男装了。慕容书亲自在我额上留了短碎发挡住结痂的伤口,再搭配着衣裳戴上上好看的纱巾,他瞧着我的一双眸子时不时略带戏谑地夸赞说我变好看了。我摘下一朵山花放在鼻梁下嗅了嗅:“慕容,这是第几年了”慕容书执册阅读看也不看我:“十二年。”我捧起地上的积雪远眺天边看着它们从我掌心随风散:“慕容,多少年了”慕容书披上一层雪绒披风行至我身后望着飞雪散去的方向:“四十年了。”我俯身逗弄着从树梢掉下来的雏鸟:“慕容,还差多少年”慕容书挽袖斟茶嘴皮动了动:“再过十日便是第七十二年,还有二十八年。”我扬扇习武在院中洒汗,练罢后回头含笑望着他并未开口。慕容书递上方锦为我施汗:“难得你没再问了,今日正好九十年,还差十年。”我收起迷音扇接过方锦自己擦:“因为我这次记得数了,我数了十八年。”月上柳稍,慕容书握着我的手心脸色犯难:“最后一夜了,能撑住吗”我咬牙隐忍着涌上心头的蚀骨之痛:“一百年,终于一百年了。”他的另一只手挑起我额前的发:“魔殿还是没找到白姻的下落,我以仙箫做法倒是了如指掌。你想去找她吗”我脸色惨白良久向他一笑:“现在还不是她的对手吧我想再变强一点。”慕容书勾起浅笑:“也好,封印解除后提升能力也会比从前轻松的多。今夜之后好好休息吧,你会越来越强的。”我推门踏出房外挑眉望着天上的圆月,又到深春了。整整一白个春夏秋冬,如今竟不敢想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青儿,你过的还好吗你现在应该差不多有雪灵童这般大了吧不对,他走的时候比你还大些,大你一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