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次,你出去”鸿琰点头无话转身缓缓踏出了房外,我俯身拾起迷音扇却又被手中的红纱剥离了神志。红纱,那夜我也是戴着这样的一面红纱,我端坐床前亲眼看他挑起了我的红盖头。成痴心死皆是因你,鸿琰,我到底欠你什么摇曳的红烛此刻已变得刺眼,我扬袖将房间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没有红绫,没有“囍”字,没有鸳鸯秤杆,也没有红盖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脑中想的念的全是曲寒对我道的那句话小璃,记住我的命,记住我们每一个身死之人的命。段千绝说的对,有些迟早都会解决的事拖得越久越是不利。我闭眸哀叹自己的蠢笨,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便又心软了。我扬扇出门行到慕容书房前,他的屋里灯火透亮。我扣了扣门:“你在么”慕容书在房中答得慵懒:“我歇了,有事明日再说吧。”我不犹豫推门而入,他正驻于窗前发愣:“我说过了有事明日讲。”我迎步到他身前下足了决心:“就这两日,我要打入东南山。”慕容书被我的决定呛住:“你要跟鸿琰开战现在不行,时局未到贸然行事只是便宜了天帝。”我摇头否了他的猜测:“为何要跟鸿琰开战他既然喜欢待在这就让他待着,我自己回去。”慕容书关上房门小心警惕:“你想趁他不在拿下东南山”我点头:“有何不可丁妙余和青儿都在魔殿,只要拿下东南山他便不敢妄动,天帝也讨不到任何便宜。”“可是”慕容书压低了声音再做警醒,“你就不怕天帝改变策略与鸿琰联手”我对此倒是绝对的放心:“不会的,鸿琰最大的仇人便是仙,他不可能与天帝联手。再者我方才也说了,青儿和丁妙余都在魔殿,他不敢造次。”慕容书犹豫着:“可你不在浮川谷鸿琰定会疑心的。”我摇头自信:“不会,只要你用仙箫为我制造一个音律幻影就是了。”慕容书握紧仙箫又做最后一问:“如此做便是彻底断了你二人最后的退路,你可想好了”“退路”我戏谑,“我跟他不需要留退路,应琉璃与鸿琰不共戴天”慕容书只好点头:“你什么时候走”我转头望着天外晦暗:“现在就走,此事你知我知最好不要告诉鬼婆。”慕容书疑惑:“你不信她”我叹了口气冷冷含笑:“不是不信她,是她几次三番帮着鸿琰说话让我不敢去信。从前就是因为相信的人太多了才会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若是不信鸿琰,不信丁妙余,不信红羽,我现在会和仙尊待在风华宫好好的。”慕容书忽而一笑:“那你还敢信我”我苦笑一声:“因为你是慕容书啊。”他低头回我一笑:“本想让你注意安全的,可我相信魔殿那群人除了鸿琰没人能伤你。早去早回吧。”我微微点头让他安心,再侧眸时仰头化作一缕红光直奔东南山而去。丁妙余,他保了你又如何,那个男人我不要了。现在我要的,是整个天下鸿琰离开东南山后部署了重兵把守,我虽不惧结界却也不打算偷偷摸摸的进去。东西南北四门以东方独尊,东门是鸿琰的专属出入之处。我踏上东门外的小路迎了上去,夜风萧瑟拂乱了我的发。镇守妖兵警惕上前却又一愣,东南山如今有了另一个妖后,想要开口一时却不知该唤什么好。我扶着玲珑扇面望他们笑:“我又回来了,很诧异吗”为首的妖兵向我作揖却也神色提防:“主上不在魔殿,您若有事只怕来得不是时候。”我竖指摇了摇:“不不不,我不是来找他的。”“那您”我望着东门后的宏伟奢华不禁感叹:“魔殿就是比风华宫强,更胜人间无数啊。”那妖兵更觉不安:“主上那日追您去了浮川谷,您还是请回吧。”我挑眸透出不耐:“你怎么话这么多我都说了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做魔君的。”“什么”东门前的妖兵闻之变脸亮出法器就要动手,我依旧安静拂扇未动,只待他们四肢瘫软到底不起。我低头狞笑,迷音扇面早被我涂毒,毒物早随夜风扩散而出笼罩整座东南山。“有没有听过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的忠心实在叫我敬佩,也叫我留不得你们。”尚有力气的妖兵怒色指我:“主上待你不薄,你竟然”不薄多亏他的不薄至我容颜尽毁,多亏他的不薄让我从旭阳峰上跌了下去,我该多谢他的不薄我重新抬头踏入东门,红裙罗纱蹭过满地尸身在这月中更显妖艳孤凉。飞蛾扑火是浴火重生还是自取灭亡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明亮。我不怕死更不怕付出代价,只愿以此生苟存之命为他们夺一个天下。逝去的既不再来那便都活在我的身上,今夜,我才是东南山真正的主人魔殿近乎出动所有,我一路步入殿中深处看也不看身侧越聚越多的妖兵。奉虔来势汹汹挡于我身前:“应琉璃,你想做什么”我执扇骨点额:“我想做什么奉虔将军猜不到吗一百年未见,奉虔将军还是老样子,故人相见竟都不念想几分吗”我被他拔剑触及额心:“你是冲着小主人还是冲着妖后”我蹙眉:“妖后”奉虔唇角动了动:“看来主上不曾告诉你,他离开东南山前曾下圣令,此后丁妙余是妖魔两界唯一的妖后,无人取代”好刺耳的一段话,我竟不觉得痛了。假惺惺到浮川谷求我原谅却暗地里封她做后,看来这是一场精良的苦肉计。鸿琰,你演的真像。我捂唇打了个呵欠:“他封了丁妙余为后看来我算不虚此行了。”奉虔阴沉了脸色:“你想做什么”我借着月色闭眼,体内气流比初入魔时更乱了许多,胸口压抑的气息上下窜动随时都有喷涌之势。鸿琰,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将你恨到如此彻底。安静了一会儿,我再睁眸时瞳孔却泛了与鸿琰无异的鲜红。奉虔握紧利刃一步步后退,我执扇呼吸忽而觉得体内涌上一股很舒适的妖气,这妖气似曾相识。奉虔变了脸色双眼只透出恐惧:“青青灵诀”我望着铜铃中的自己忽而失神笑了笑,难怪他喊出了青灵诀,鸿琰,我还得谢谢你在松坞山庄赠我的青灵妖气,这份大礼我便不客气收下了。铜铃中,我额上的菱状花钿已然换了新的模样,红纹似火与他额上印记如出一辙。迷音扇主人可受庇护不惧毒气,故而夜空中的每一分花香于我而言都是最美妙的。蠢笨的女人才会寻求君王怀抱了此一生,只有自己坐上那个位子才能体会到凌驾一切的畅快。围堵的妖兵随时准备动手相抗,我掌中凝火目光凌厉扫遍身前的每一个人:“生死由己定,你们的命自己选。”有人死忠于他便有人惜命不已,这个世界上总是识时务的人居多。特别是我出掌青灵火光后便更叫他们哑口无言。我卷起青丝悠闲不已:“愿认我为王的现在就跪下,我可考虑饶你们不死。”奉虔冷哼一声收回利刃:“成王败寇便是如此,我奉虔今日死的心服口服”我冷眸笑出声来:“你还挺忠心的,琉璃实在对奉虔将军钦佩不已。”奉虔别过头去妄图保住自己最后的高傲:“魔殿的人皆对主上忠心耿耿,你想做魔君可以,你想招降我们只是做梦”“是吗”我捋了捋袖襟回望四周,“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妖兵犹豫片刻后立即跪下大片,奉虔见之踉跄几步险些摔下地去。同样都是青灵诀,他们既不敢与鸿琰相抗便没这道理敢与我斗,人心如此,妖也一样。我不犹豫加重风中毒物,处奉虔外但凡僵直挺立者皆倒地呕血气息全无。我扇风勾笑:“跪下的人才是最聪明的,因为你们懂得什么叫做保全自己。奉虔将军,你说是不是啊”奉虔二话不说以刀架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奉虔纵然死无葬身之地也绝不会背弃主上认你做王”我以极快的速度夺下他手中刀刃:“还挺有傲骨,可惜,我现在不想你死。”他欲咬唇却被我施了定身之法动弹不得:“应琉璃,你想干什么”我扬袖回眸望尽埋头跪地的所有妖兵侍婢:“从现在起,你们该叫我什么”他们不敢犹豫当即叩首:“属下拜见新任魔君,魔君与天并齐万寿无疆”“你们”奉虔听之暴怒,“你们敢背叛主上,好大的胆子”我扬手得意:“免礼。”奉虔咬牙仍不死心:“你以为得了他们认可便能做魔君了这群人不过是小喽啰罢了,主上在东南山的心腹都不会认你的”我啧啧几声不以为然:“储玥,殊彦,还有段千绝不是死了就是细作,还有一个被我施了定身法求死不能呢。只怕他的心腹今夜守不住这片江山”、恩断义绝时间比预计的要快很多,我本以为会花上好几天的功夫才能捋顺他们的逆鳞,我甚至思虑慕容书为我做的仙箫幻影能不能拖住鸿琰。可现实是我成为东南山主人仅用了一夜。这其中有很大缘由是因我体内突如其来的青灵诀,我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使出与他同样的术法站在同样的高度。说到底,这一切都该归功于奉虔那句惹恼我的话,还有做出这种事的人。我被她推下旭阳峰,他为她求我不止,还让她取代我的位置做了妖后。我累了,将奉虔安置在雷火狱后便想着好好休息。魔殿外毒烟四起还被我施法建出了新的结界,我不怕有人通风报信。休息前我更想见扶青,从前有鸿琰在我不愿表露心头的弱点,可今日他却不肯见我。。他除进食之外便将自己锁在屋内一言不发,兰儿说这已发生好几日了。“青儿”我放慢动作又扣了扣门,屋内依旧未动。“娘娘”她踌躇了几分,“那日您走后白姻也到了魔殿。”我蹙眉:“不要叫我娘娘。”我虽好奇她为何主动犯险来东南山,可无论她与他说了些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了。兰儿老实说话:“对不起,兰儿做不到像他们一样叫您魔君。”我走到镜前并不怒:“你只要你照顾好青儿就是,旁的我不会苛责你什么。”“多谢娘娘。”我攥紧手中魔扇回头瞪她:”说过不许再叫我娘娘,娘娘在玉镂殿”兰儿自知口误也不再多话了,我退出阙宫一会儿在魔殿内漫无目的地走。“应琉璃,你夺了他的东南山,你开心么”我仰头望着天上的月自言自语,从旭阳峰上跌下去时我便日日等着这一刻,可如今这一刻到了,我却觉得自己像个小偷。我呆呆走到玉镂殿前望着这座掩在月下的奢华,心里的那份自责便也转瞬即逝了。奉虔的话犹闻在耳 他离开东南山前曾下圣令,此后丁妙余是妖魔两界唯一的妖后,无人取代我深陷于皎洁的月色中享受难得的安宁,都说嫦娥应悔偷灵药,她真的后悔过吗我扬袖在这春日夜中降下了漫天飞雪,皑皑雪色落上我的红衣留下点点孤寂。我双手合拢接了一捧白雪,看着它们一点点聚集再看着它们随风而散,得失只在一瞬罢了。我从不起舞,今夜头一次忍不住在这片雪中拂袖舞动着一身鲜红。雪花落于发梢和肩头一点点降低我的温度,我想念一百年前的那场雪,我想念那柄描摹梅花的油纸伞,我想念那天的撑伞人,我想念他第一次唤我阿璃时的模样夜下有妙曼女,衣红胜血,青丝墨染,彩扇扶风,眸如皎月。虽不若仙却是出尘。手肘带动袖襟飘飘拂过冰冷的颊,我脚下每一步回转皆扬起浅薄的雪花飞散。眼前忽而多了一个人,他手中撑伞温文尔雅,白衣素裹的衣上雪绒迎风而东,他在看着我笑。我停下动作冰冷对以他的笑:“你笑什么”男子不说话,我握迷音扇扬起一丝讥讽:“我抢了你的东南山,恨我吗”他不答,我优雅拂去了发上白雪更近一步:“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若负了我,自甘葬入旭阳峰下万劫不复我会帮你履行誓言的,你不死,我就死”他的身形变淡,再而融入夜中消失了,连带着那柄熟悉的油纸伞。幻觉我隐去漫天落雪对月握拳:“不管你悔不悔,至少我誓死无悔”翌日我拂扇昂首一步步踏入浮生殿高台,这里曾经是我仰望他的地方,也是我挑衅他的地方。而今日,这里是我的地方我步入阶上转身端坐椅上,眸色凌厉望尽殿下所有妖魔。我亲眼看着昔日唯他马首是瞻的心腹重臣单膝跪地或忍或真向我道拜见魔君大人我扬手施术垂下位前的素帘只留给他们一道模糊的身影:“孤知道这儿有人不服气,甚至还有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