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的苏木槿着一身精致繁复花纹衣裳,嘴角扬着笑朝她款款而来。客房外头的庭院墙角处长着一株盛放的茉莉,苏木槿立在花旁,俯身嗅着花香,“妹妹自从嫁进靳府,连回门的日子都不曾来,今日怎么不请自来了呢”“你也不必假惺惺客套,靳哥哥身上的伤是你用簪子弄得吧,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苏木棉失态道。苏木槿掐了朵花,在手掌间玩弄,轻笑道:“呵,果真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样聪明呢,没想到你没有把真相告诉他,今日,他红着眼来找我,一个劲儿地让我跟他一起走,让我不要嫁给太子,真是天字第一号傻瓜呢。”苏木棉冷冷地看着她,“苏木槿,等靳哥哥醒了,我就把你的嘴脸一字不差地告诉他”“告诉他你不要你的好丫头萍儿了么,若是不要了,我就趁着夜晚把她往墙外随意扔了,若是扔进了青楼,可别怪我扔错了地儿。”苏木槿扔掉了手中的残花,风扬起花瓣,在空中划出凄清的弧度。苏木棉悲恸地不出声,慢慢转身离开,苏木槿突然笑了,“我的好妹妹,等我顺利当上了太子妃,就放了那个丫头,到时候你就好好和你朝思暮想的如意郎白头偕老罢。”苏木棉背影怔住了,僵硬地转过身道:“苏木槿,这可是你说的。”“是呀,我说的,也只有你这个傻丫头,才把那个呆子当成了宝,我可从未喜欢过他,怪只怪你们都是两个傻瓜,你可知道刚刚他冲进来捉着我,央求我不要当太子妃的样子有多可笑,我如今有了好归宿,你的靳哥哥我再也不稀罕了。”后来,苏木棉浑浑噩噩地回了靳府,坐在他们新房的床榻边上看着昏睡的靳慕先,灯光晦暗,映着他的鼻梁线条挺直,轮廓却万分柔和,苏木棉回想起苏木槿的话,颓然地垂下了眼眸,为什么他们都要遭到这样的捉弄,为什么、旧时事5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全天候实训,所以不能两天一更了,下周更新时间很不确定,非常不确定。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靳慕先睁开眼那一瞬间,苏木棉僵硬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她急切地问道:“靳哥哥,你的伤口还疼不疼,要不要喝点水。”靳慕先按住她的手,哑着嗓子道:“我是如何回来的,木槿呢”“夫君,很快便没有苏木槿这个名字了,取代的将是太子妃这个名号。”苏木棉咽下所有的失落。“我不信,木槿她肯定不是自愿的,木棉,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爹逼她的,告诉我,是不是”靳慕先不顾身上的伤,掀开被褥强行要下床去。苏木棉拦不住他,情急之下抱住他的腰,怕碰到他的伤口,仰着头急声道:“靳哥哥,她若真的爱你,怎么会下这么狠的手,用簪子划伤你。”靳慕先颓唐地停止了动作,慢慢靠着床枕仰着头,苏木棉看着越来越多的泪水从他的脸颊上蜿蜒而下,她潮湿的眼眶也逐渐模糊起来,明明不该如此的,大雪天的初遇是她,每日等下研磨落笔成信的是她,可今日,他为之难过的却是另一个人。靳慕先回府后,一直养着伤,靳府下人们也是嚼舌头根子议论纷纷,不知故事从谁的口中传出,传到苏木棉耳中,就变成她是个拆散靳慕先与自家阿姐婚事的毒妇了,连靳慕先的伤也变成她捉奸不成反咬一口的作为了,听了这些,苏木棉唇边荡开浅浅的苦涩的笑,这世间大概在没有比她更可笑的存在了。靳延桓从杭州赶回府时,脸色铁青地上了苏府的门,苏泰呈堆着笑地请他上坐,忙命人奉上了盏新采的雀舌茶,“亲家怎么亲自登门了呢,昨个我跟你嫂嫂还说上苏府去请罪,那日之事真是我的疏忽。”靳延桓不接他的奉承,开口道:“听闻苏兄女儿即将成为太子妃,假以时日必是步步高升,我等布衣之众怕是攀不上这道门槛了。”“亲家这话说的倒是不准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苏泰呈拍拍他的肩,“贤婿的官职我已放在心上了,左右不过这两日了,我会备好薄礼已贺高升。”靳延桓面上一松,淡淡地饮了口茶,苏泰呈见状,又闲聊了几句,方才作罢。苏泰呈送走了靳延桓,屋内的江慕云及苏木槿才走了出来。“靳家的人真是矜贵,为了点皮肉伤,三番两次找上门来。”江慕云嘲讽道,苏木槿倚在她手边附和着。苏泰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懂什么,靳家这些年生意做得愈发大了,我在官场上没少受到帮衬,少了靳家的财力,这最后一步没法子下脚。”江慕云讪讪道:“这不咱们槿儿聪明,讨太子欢心,很快老爷你就无后顾之忧了。”“这样最好,少给我惹些事,太子结亲之事没到成的那一日,靳家总归是不能得罪的。”苏泰呈看了眼苏木槿,“木棉那丫头在靳府可还管得住”苏木槿乖巧地笑了笑,“爹爹放心,阿妹她不会说的,对付她的方法多着呢。”靳府,霞光漫天,苏木棉自门外接过丫鬟送来的托盘,托盘中放着盛满热水的铜盆与与白帕。她转身绕进屏风内,放下托盘,靳慕先白日有些发热,喝了盅药才睡下,苏木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似乎是不烫了,才安了安心。将白帕浸入铜盆里拧了一把,苏木棉解开他的袍子,看了看伤口处,稍浅的部分已经结了痂,她用帕子细细地为他擦拭着皮肤,皮肤上温热的触感让靳慕先模糊地醒了过来,看着窗外最后一点霞光染在她的发梢上,苏木棉见他醒了,弯着眼角道:“你醒了,肚子饿么”靳慕先垂眼瞧着自己赤着上身,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苏木棉倒是坦荡,“我去小厨房给你熬些粥,再佐几样爽口的小菜。”说着便收拾了铜盆,走了出去。靳慕先穿好了衣裳,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皮肤上似乎还残存着她手指流连过的细腻如脂的触感,突然之间,他只觉心上痒了一下,想挠却挠不着,靳慕先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心思弄得焦躁起来,木棉是他心里的妹妹却被他糊里糊涂叹了叹气,靳慕先下床走出寝屋,屋外暮色四合,苏木棉摆好了碗筷,一转身就撞上了靳慕先的眼睛,“正说来喊你呢。”靳慕先坐下了,白粥清淡芳香,小菜色泽鲜艳,断断续续睡了这么几日,此刻腹中无食,就着粥吃了不少东西,苏木棉坐在一旁静静地瞧着他,就这样天荒地老该多好,待到他吃完,苏木棉起身收拾碗筷,不料却只觉头晕目眩,撑住桌子角才站稳。“你怎么了”靳慕先慌张地起身揽住她的腰,“我马上遣人去请大夫。”苏木棉握住他的手,虚弱道:“没事,让我躺一会子就好了。”靳慕先抱着她放在床上,还是不放心地问她:“我去给你请大夫。”“靳哥哥,你坐下罢,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苏木棉望着他,靳慕先坐回了她身旁。“我有了身孕,大概还不足一月。”苏木棉握着他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这里有一个孩子,现在还很小,可我却逐渐感受得到他每日慢慢地成长。”靳慕先浑身颤抖地去感受她小腹下的生命,不敢相信地问她:“你说,这里有一个孩子。”苏木棉起身与他对视着,“靳哥哥,别再去想我阿姐好么,我们有孩子了,十月之后,他就会降生了,不久之后,就会牙牙学语喊你爹,喊我娘。也许我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靳慕先用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泪,将她拥入自己怀中,“棉棉,我答应你,我会对你好,也会对孩子好,只是,你有了身孕怎么还这般操劳,乖,下次不许了。”苏木棉将脸颊埋在他的怀里,这个孩子终究是被她利用了,可听到他承诺那一刻,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就被狠狠触动到了。靳夫人携大夫来靳慕先屋子里时,只有苏木棉一个人在,宋嬷嬷在一旁陪着她做些婴孩的小鞋,门外丫鬟请了安,苏木棉下榻准备向她福身,靳夫人扶着她的手,让她坐回榻上,“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必讲这些虚礼,好好养着胎。”苏木棉含着笑,“那就谢谢娘。”“谢什么呢,快来,我带了西街的老大夫来给你瞧瞧,这前三个月可得仔细了。”靳夫人携她的手,出了内堂。苏木棉折了袖口,轻轻搭在绣枕上,大夫搭上两指,沉心把起脉来,片刻之后收回了手,“少夫人身孕不足一月,但胎像稳健,难得啊,不过少夫人身子骨却有些薄弱,开些养胎的方子好生养着便可。”苏木棉在心里想道,她在苏府时过得便是丫鬟的日子,哪有小姐的身子呢。“那多谢大夫了,以后请大夫多多上些心。”靳夫人笑道。大夫应了,收拾着药箱,靳夫人道:“翠眉,带大夫去抓药。”翠眉应声,便带着那大夫出门取药了。待屋子里恢复寂静,靳夫人重新携苏木棉的手坐回榻上,又吩咐人送了些零嘴来,“有孕的人都喜欢吃些酸的辣的,以后想吃些什么,尽管跟娘开口。”苏木棉点了点头,拈了块儿山楂糕入口,靳夫人知道这桩婚事的缘由,便出言安慰道:“你与慕先结发为夫妻,如今连孩子也有了,旁的心思再不许有了,好好过日子,这个孙儿真是锦上添花,慕先的官职令书下来了,咱们一家可都得迁去杭州,住巡抚宅子。”“是么”苏木棉心里轻松起来,若是那样大概就最好了,再也不会与苏府那些糟心事有牵扯。靳夫人瞧见她欣喜,“高高兴兴地对身子好,晚些时候,我命人送些鸡汤过来,是亲自去乡下抓的土鸡,滋补着呢。”“多谢娘费心了。”苏木棉道。靳夫人又说了些安胎的事项,吩咐人添置了些东西,略坐了坐才走了。苏木棉继续和宋嬷嬷做针线,宋嬷嬷笑着道:“少夫人有福气,这头胎就这般重视,这女人养了个孩子,地位就稳固了。”苏木棉手上功夫没停,嘴里笑了笑,这一切关怀不过都是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罢了,不自觉心底一沉,靳慕先对她好,或许也只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罢。、风雨欲来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本周实训,找不出时间写文,还有昨天停电了,星期五也要停电,所以,原谅我晚些时候,靳慕先才回来,一进屋子里,瞧见苏木棉规矩地坐在桌前等他吃饭。“饿了就早些吃,你是有身子的人了,禁不住这样等。”靳慕先做到她身旁道。七月的天暑气重,苏木棉看着他额上的汗,心疼地拿绢子替他擦了擦,“我白日吃那么些甜食,这会子胃里还不消化呢,等着你也不妨事。”说着,便替他摆好了碗筷。靳慕先吃着菜,不时也夹些清淡的菜给她,“你现在是两个人呢,多少吃些。”苏木棉含笑应了,靳慕先搁下碗筷,正色道:“木棉,再等两三月,咱们可能就得搬家了,我的官职调令约莫快要下来了。”“嗯,妾身之事全由夫君做主。”苏木棉察觉出他的异样,却不立即说破,待收拾妥当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他们两人。梳洗过后,靳慕先坐在床榻边上,有些不自在地望着她,虽然早已有夫妻之实,可此刻相对间却有着淡淡的疏离感,“早些睡罢,我听说有身孕的人都嗜睡。”苏木棉着一身崭新的水粉色亵衣,腮边散着几缕发丝,兴许是怀孕的缘故,脸色红扑扑地煞是好看,靳慕先望了望她,心底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靳慕先背对她侧身而睡,苏木棉因怀孕的缘故只能平躺着,她侧过脸看着他的背脊,静悄悄的,愈发显出他呼吸的不稳,苏木棉思索片刻,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这夜里的寂静,“靳哥哥,我知道你的不快乐。”听着她的话语,靳慕先怔了怔,随即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在夜里的人会变得孤寂,靳慕先凝视着她的双眸,就好像回到从前那般,他还是她的靳哥哥,没有被这桩莫名其妙的婚姻牵扯。“靳哥哥,你大概不会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所以你也不知道你的心事,我全都看在了眼里,这个官职其实是我爹为了咱们的错误婚事补偿给你的吧,你不想接受,你想休妻,可是我肚子里又有了你的骨肉,你还是割舍不下我阿姐么”苏木棉压制住眼底汹涌滚烫的泪,故作轻松道。靳慕先难受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揽她入怀,用温热的指腹拭去她的眼泪,过了许久才喃喃道:“我自小是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可长大之后,初涉官场,才发觉那些名利之事,我实在是不喜,可是我爹娘在我身上寄托着他们的心愿,少时,我爹就常告诉我,从事商贾,终究是被人瞧不起,你爹推荐的官职虽好,可我不愿是被人说是攀附着裙带关系,以前我自己一个人,不愿也就算了,现在我有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一切似乎都不受控制地发展了。”他紧了紧抱着苏木棉的手,继续道:“木棉,不要独自神伤了,杭州巡抚之事,我爹已替我应承下来了,咱们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了,新的日子会好起来的。”苏木棉抬头注视着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