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泓禄的视线往下落了落,侧头对着外间道:“李顺。”“奴才在。”李顺弓着身子从外间进入。“去找双鞋。”李顺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苏清站立的方向,低垂着脑袋道:“喏。”然后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坐着。”转过头,泓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苏清,面容冷肃。苏清的脚动了动,然后不安的绞着手指,如坐针毡的坐到了那龙床之上。看着坐在床上,却只仅仅沾了半个手掌位置的苏清,泓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踱着步子,慢慢走到了那座掐丝珐琅冰鉴边。那冰鉴精美异常,纹路艳丽,十分华贵。泓禄的手慢慢的搭在那环扣之上,轻轻用力,那座掐丝珐琅冰鉴的盖子便被泓禄掀了开去,里面被冒着白色寒气的冰块包裹着的新鲜瓜果便显出了光滑的表皮。掐丝珐琅冰鉴箱内一般加铅为里,用以延长天然冰的使用时间,又可以避免融化的冰水侵蚀木质箱体,使用时先在箱内放入冰块,然后便可以将瓜果、饮水等食物镇于冰上,直接食用。苏清的目光被那座掐丝珐琅冰鉴吸引,伸着脖子看了看里面露出的那抹水果表皮,身子也不知不觉的往上起了起,离开了那龙床。泓禄手掌微拨,便将那冰块往旁边拨了过去,然后半个手臂没入那掐丝珐琅冰鉴箱内,拿出一只青瓷垒丝盅。苏清的目光顺着泓禄的手落到那青瓷垒丝盅上,小巧的鼻子不经意的动了动。拖着那青瓷垒丝盅,泓禄重新走回苏清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对上泓禄那双暗黑的眸子,苏清便软了腿脚,垂着脑袋一副安分的样子。“猜出来了,便给你。”将那盅上的梅扣盖子打开,泓禄一手按住苏清的身子,只将那盅放置苏清头顶半臂处。苏清看不到盅里的东西,但是那伴着丝丝凉意冲进鼻端的淡淡牛乳味,还是暴露了那盅里的东西。苏清抬眼看了看泓禄,然后立马垂下了脑袋,轻声道:“市肆亦有市牛乳者,有凝如膏,所谓酪也。或饰之以瓜子之属,谓之八宝,红白紫绿,斑斓可观。溶之如汤,则白如饧,沃如沸雪,所谓你即奶茶也。炙你令热,熟卷为片,有酥皮、火皮之目,实以山楂、核桃,杂以诸果,双卷两端,切为寸断,奶卷也。其余或凝而范以模,如棋子,以为饼;或屑为面,实以馅而为饽,其实皆所谓酥酪而已。”“奴婢猜,这盅里的,应该是奶酪,以牛乳含糖入碗,凝结成酷而冷食之。”顿了顿,苏清又继续道:“也可作糖蒸酥酪之称。”苏清的一番话下来,整个人也没有一开始的拘谨,娇俏的面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泓禄手里拿着那盅,墨黑的眸中是苏清面带红晕,亮闪闪的眼神,以及那完完全全坐在龙床上的身子。果然还是这吃食管用,那巴掌大的地方哪够坐的。、第33章 薏仁茶乐成侯府之中,一片肃穆,唯有细风暑日之下的阵阵蝉鸣,清晰可辨。正堂之上,四方红桌木椅,青砖绿瓦,座首之上端坐着一中年老者,那老者端看是须发白髻,却是身形壮硕,此刻面容憔悴,正扶额皱眉的撑着桌子。“老爷”大堂之外,一老仆穿着奔波而进,声音洪亮,几乎穿透整座前厅。“怎么样了”那老者听闻,咻然起身,面露焦色。老仆手倚椅背,大口喘着粗气,话也说不出来。看着那老仆整个人就好似个拉风箱一样的一直喘个不停,乐成侯等的心急,便整个人站在那老仆身侧,狠狠的用手掌拍了拍那老仆的驼背。老仆被拍的咳嗽了一声,不过好在不再喘的那般气急,抬起头断断续续道:“小,小景侯爷被罚在宣室外醒酒,听说是”“是什么”看着那老仆吞吞吐吐的样子,乐成侯急的直哆嗦,胡子都快要翘起来了。“是调戏了皇上手底下的一个宫女。”那老仆说完,乐成侯身子一顿,蒲扇般的大掌狠狠的拍向身旁的桌子,怒吼道:“就一个小小的宫女,这皇帝小儿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说完,便是大踏步的往前走,直冲冲的样子的让吓坏了那老仆,赶紧过去拉人。“哎呦,我的老爷啊,这事也真不大,您就别去凑热闹了。”老仆佝着身子,干枯的手指弯曲,紧紧的抓着乐成侯许延寿的衣摆。那乐成侯转身,双眼怒睁道:“父兄将儿托付于我,我就不能让人有半点损伤,你别拦我。”说罢,一挥衣袖,便挣脱了那老仆,虎虎生威的踏着步子牵过院中的马扬长而去,只留那老仆坐在地上哀嚎。这乐成侯许延寿为许氏一党,战场上杀伐下来的老将,说话做事总是带着那么一股子强横。当年战场之上父兄皆身首异处,唯他咬牙挺了下来,兄长留下这一方血脉托留自己好生照料,且幸得先帝怜惜,让这孩子承袭了兄长爵位,虽然没有封地只有邑号,但总归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只是这般蛮横的人,教养出来的孩子也难免骄纵了一些,原本只是参加那为熏荨公主寻觅良婿的晚宴,不知竟会闹出了这等事情。另一侧的椒房殿中,气氛也有些难以抑制的压抑。许皇后听着童贯的话,拧着细致的眉头,凤眼微眯,眸子透出的却是淡淡疲惫。“此刻还跪在宣室外”许皇后端起身侧的茶碗轻嘬了一口,新制的胭脂色染甲搭在那青瓷茶碗之上,分外柔美。“是。”童贯低垂着脑袋站在许皇后三步开外,面色沉静。放下那茶碗,许皇后垂眸道:“想必那许延寿已经得到了消息,骑着他那宝贝马儿来讨罪了,你让人去宫门口候着,看到人就给我带过来。”“喏。”童贯应声,躬身退去。一侧,香嵩看着退去身影的童贯,为许皇后换上一杯新茶。“娘娘,新进的薏仁茶,您昨夜没睡好,清热利湿,正好去去肿。”青瓷茶碗之中的薏仁茶飘着淡香,新鲜的荷叶混着鲜红的山楂碎子犹若万绿之中一点红,尤牵人的眼球。“香嵩,先随我去一趟宣室。”抬了抬手,许皇后将那茶碗按下,托着香嵩的手站起了身。缓步轻移之际,香嵩脚步稳妥的走在许皇后身侧,白净的脸上眸子半垂,声音轻细道:“娘娘,听说小景侯爷冒犯的宫女,是那苏清。”听到香嵩的话,许皇后脚步一顿,纤细的眉头皱的更紧。她转头看向身侧的香嵩,凤眸中略带惊讶道:“竟是她”说完,许皇后捏了捏手里拿着的帕子,转身又走回了那软榻之上,双手交握于腹前,眉目之间满是忧愁深思。香嵩见状,站到许皇后身后,伸出双手轻按许皇后太阳穴,“皇上如此重视那苏清姑娘,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享受的微眯起眼,许皇后眉目之间的褶痕却是愈发浓重。如若是平常的小宫女,按那许延寿的性子一闹,这皇帝怕是会妥协,可是牵扯到苏清,许皇后却是拿不准皇上的主意了,毕竟那小景侯爷现在还跪在宣室外头,要放在以前,一个小小的宫女,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其实依奴婢看,娘娘您也不必如此挂心,这般的小宫女,即便是在那宣室又如何,总是有办法整治的。”香嵩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眼中却是带上了一抹熟悉的狠厉,似和那许皇后如出一辙。“这次不同,皇上是对那苏清上了心。”不然也不会用那封信,单单来换苏清这么一个人了。只是最近许氏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傅氏在旁虎视眈眈,出了这番事情,难免要折损一些人脉钱财。“你去唤个人,请本宫母亲前来一叙,只说是本宫想念的紧,其余一概不提,可知道了”“喏。”香嵩欠身,随即躬身退了出去。香嵩离开不久,那童贯便急匆匆的出现在许皇后面前,双手交叉垂于腹前恭谨道:“娘娘,奴才去的时候便看到那乐成侯早就骑着马闯了宫门,直往未央宫方向去了。”许皇后听闻,整个人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脸色瞬间便是煞白一片。“走,去未央宫,快。”说罢,许皇后疾步向前,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未央宫宣室外,烈日高扬,昨日那醉酒的小侯爷迷迷瞪瞪的跪在地上,身形软散,两侧站着两个小太监,目光低垂,眼角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小景侯爷。这小景侯爷刚及弱冠之年,面容上还带稍许稚嫩之色,只是眸色之间浑浊暗沉,两颊凹陷,身形瘦削,一看便是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本,本侯口渴了,快点给本侯拿点水来。”那小景侯爷跪在地上,扯了扯身侧小太监的衣摆,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怒气顿生的直接便是一拳打在那小太监腹上。那小太监身形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另一个小太监见状,赶紧上去按住侯爷的肩,却被恶狠狠的推了开去。看着那躺在地上哀嚎的两个小太监,侯爷心生快意,“哈哈”笑着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碰”“啊”还不等那侯爷站稳,只觉腹前一阵剧痛,那瘦削的身子便被踢出了几米远,连哀嚎声都喊不出来,只大张着嘴,捂住腹部蜷缩成一团。泓禄踏着步子向前,看着那侯爷蜷缩在自己脚边,嘴角微微勾起,目光不经意的看了不远处一眼,穿着厚重黄缎皂底靴的腿慢慢抬起,直直的往那侯爷的下腹踹了过去。“啊”“皇帝小儿,住手”泓禄的那一脚踹的结结实实,这小景侯爷憋得面色惨白哀嚎出声,脸上满是泪意涕泗,整张脸疼的失了形,扭曲的厉害。乐成侯许延寿骑着飞驹而来,看到的便是泓禄那结结实实不留情面的一脚,怒气顿时喷薄而出,直骑着马冲泓禄而来,“皇帝小儿,你在作甚”但是还未等那许延寿接近泓禄,一侧的禁兵便伸着刀戬,直接将他戳刺下了马。“嘶”马儿发出一道哀鸣倒在地上,四肢流血,再也站不起来。许延寿吹着白色髯须,大吼一声朝着泓禄飞扑过去,而这旁的禁兵像是没有看到那许延寿的动作一般,只静站在一侧,不动声色。泓禄的腿被许延寿狠狠一撞,下意识的用力往后退了一步,软软一踩,身下的侯爷便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景儿”许延寿单手搂起躺在地上的许景,看着那泪涕横流的一张脸,整个人抖索的厉害。“伯,伯父,景儿好疼”那许景疼的面目全非,在看到许延寿时,下意识的睁着那双红肿的眼,凄厉叫喊。看到自家侄儿的惨象,许延寿怒吼一声,睁着一双圆目便朝着泓禄挥着拳头而去,“皇帝小儿,看本侯今日不收拾你”泓禄看着许延寿那战场上下来的魁梧身形冲着自己而来,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外露神色,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捻动着佛珠,平缓而安静。“大胆乐成侯,竟敢冒犯圣上,来人哪,快抓起来。”李顺站在泓禄身后,拉高了嗓子,对着一侧的禁兵道。那些禁兵身形微动,迅速将许延寿围在圈中。“啊”许延寿怒红了眼,挥舞着拳头和这些禁兵赤手空拳的搏斗起来。双拳难敌四手,许延寿被禁兵压制于地,脸皮磨在滚烫地砖之上,疼的好似掀掉了一层皮。“皇帝小儿,本侯可是先帝亲封侯爵,你胆敢如此对本侯”许延寿声音洪亮,带着丝丝哑意,怒斥泓禄。“大胆许延寿,不仅冒犯圣上,竟还出言不逊,拉下去送往诏狱”“慢着”一道清雅声音响起,打断李顺的话,不远处,许皇后穿着凤服,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赶。红脂黛色,珠钗玉饰,锦衣华服,都掩不住她那苍白的面容。泓禄站在原处,看着许皇后那匆忙的身形,嘴角轻易的勾起,挺拔的身形沐浴在阳光下璀璨生辉。“皇上吉祥。”许皇后托着童贯的手对着泓禄微微欠身,下垂的眼眸看向地上被桎梏住的乐成侯和疼的满地打滚的小景侯爷,宽袖之下的手掌狠狠攥紧。、第34章 水晶三色丸“皇后怎么这时候来了”泓禄站在原地,慢悠悠的开口道。许皇后奔波而来,白皙的额角有细汗滑落,但是站定之后即使面色苍白,一字一句却已然回复平稳之色。“臣妾听闻小景侯爷酒后失德,失礼于宫女,特来处置此事。”“哦朕怎么不知道这宣室的事,皇后还要来管上一管”泓禄微微眯起双眸,看向许皇后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却是带着冷冽寒意。“皇上说笑了,管辖宫女这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而且皇上也知道,小景侯爷与臣妾平日里姐弟相称,若是小景侯爷真的看上了这宫女,臣妾也就厚着脸皮朝皇上要了这宫女给小景侯爷做妾,不是一举两得之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