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将妇人和小孩从庙里赶出来。小孩两三岁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怪异。眼神呆滞,嘴角挂着口水,这般光景不但不害怕,反而痴痴傻笑。见妇人安然无恙,带头的士兵屈膝:“请三夫人随小的回府。”说完,对旁边的手下使个眼色。妇人大惊,挣扎着大呼:“放过我的孩子,求你们。”士兵听闻,只冷冷一笑,尖锐的对准弱小的孩子。无忆见状,捏个诀,挥退士兵,再一挥手,士兵凭空消失。敖祁赞道:“不错啊,半年不见,法力精进这么快。”无忆轻咳一声,笑道:“阿祁赞谬了”妇人呆了眼,“扑通”一声跪下:“多谢各路神仙救我儿性命。”说完拉着孩子跪下。可孩子根本不听话,傻在无忆面前,呆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无忆的翡翠扇坠,一只小手伸手去抓。妇人捉住孩子不安分的小手,骂道:“不许胡闹”无忆疏淡一笑,示意无甚要紧。无忆问:“敢问夫人是得罪了哪路权贵吗”妇人苦楚道:“不瞒各位神仙,奴家本是璃国太傅独孤冷的侍妾,入府三年无子,直到两年前才有了聪儿,却不想聪儿生来便是个痴儿。太傅生性高傲,不容许有个傻儿子,下令杀了这孩子,我不愿眼睁睁看亲儿枉死,只能带孩子连夜出逃,如今已经两年有余,可太傅还是不肯放过聪儿。”“独孤冷。”无忆念叨。“你认识”洛芊颜问。无忆点点头:“当初我请命去桃园城时,父王还是有一丝犹豫的,就是这个人对父王耳语几句,才让父王变了心。寻常人或许听不见,但我却用法术听得清清楚楚,独孤冷说,臣下斗胆一句,您与七皇子常年不见,想来也无甚父子之情,不如依了他,若成,拿下桃园城对吞并邻国无疑是一步绝好的棋,若失败,少一个皇子也不算多大损失。那时我便觉此人冰冷无情,如今,竟连亲儿也不放过,当真冷硬到底。”无忆俯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神情悲伤。洛芊颜惋惜:“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偏偏是个痴儿呢”妇人也叹口气:“说来也怪,近三年来,璃国新生儿竟有一半以上都是痴儿。想来定是璃国连年征战,造了太多杀戮,遭了报应。”三人惊愕不已。妇人想到什么,又要跪地磕头:“各位既然是神仙,就请救救我们璃国,救救我的孩子吧。”无忆伸出折扇,示意夫人不必多礼:“倘若真是报应,请恕我们无能为力。夫人要知道,即使仙神也不能干预上天的安排。”妇人垂了眸子,黯然低泣。无忆心生怜悯,想了想,说:“夫人若无去处,可到泰山脚下隐贤村居住,那儿有东岳上仙庇护,不用担心独孤冷的追杀。”妇人听闻大喜,忙跪地拜谢。三人去隐贤村安置了妇人与孩子。几人猜测璃国新生痴儿的事,越发觉得蹊跷,却又想不出所以然。回到东岳仙府,五行丹已经炼好,三人到书房取。推开书房门,一股子书卷气扑鼻而来。书房极大,堪比麟渊的“醉梦书斋”,洛芊颜惊叹一声,看不出东岳老头的藏书还蛮多,满满几十个书架,地面随意散落着泛黄的残卷书页和用旧的笔墨纸砚,看得出主人应是个邋遢糊涂之人。“东岳老头”洛芊颜喊道。不多时,一名须发皆白、手持拂尘的老者便从其中一排书架后探出头,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说笑,而是一脸严肃地走过来,一路绕开地上的废旧物品,在一张圆形桌子前站定。桌子用紫檀木制成,桌面花纹繁复,细看去是按照天干地支方位雕刻的星位图。外围放着数十个高矮不一的算筹盒,其中几个空空如也,本应放在里面的算筹木棍儿正安静地躺在桌面的星位图上,大大小小散落在不同方位,杂乱却又暗藏玄机。敖祁伸手:“五行丹呢”东岳上仙从袖口掏出一粒丹药,却没有直接交给敖祁,反问道:“你要救的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朋友。”“这么简单”敖祁不明所以,不耐烦东岳上仙的追问。东岳上仙说:“敖祁,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你的性子,我自是再了解不过,一旦决定的事绝不反悔。可是,有件事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敖祁浓眉一紧。东岳上仙抽出几根竹签,在面前的星位图上增添几处,说:“几日前,我趁炼丹的空当,想替你和芊颜的姻缘卜一卦时,竟意外得出你死劫临身的结果。我大吃一惊,想再起卦算个详细,却发觉你的命程被一种神秘力量打乱了,死劫的前因后果亦看不清晰,只依稀看出死劫或与芊颜、无忆和你即将救助的朋友有关,无忆和芊颜我自是知根知底,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你那位朋友了。”“死劫”几人大惊失色,敖祁更是白了脸。有神秘力量影响了敖祁的命程,而且连东岳上仙都算不出具体如何。东岳上仙担忧道:“因为不清楚前因后果,所以至今找不出破解之法,唯一有可能的办法就是不要接近你那位朋友。”敖祁果断道:“绝无可能。”东岳上仙摇摇头,这中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心知多说无益,将五行丹交给敖祁道:“万事谨慎吧。”敖祁接过五行丹愣了会,随即招来一朵祥云。洛芊颜与无忆得知死劫之事,又哪里放心敖祁一个人离开,也踩了祥云追上去。洛芊颜忍不住好奇:“这是要去哪里”敖祁答道:“扶桑国。”、三、扶桑国目的地是扶桑国一座边陲小城,名唤云石。九州各国战乱,云石镇又处于边陲要地,城中戒备森严,进出极度不便。驾云进入太过高调,恐引起慌乱,明目张胆又行不通,三人只好化身运送军需的士兵,随之进入。战乱年代,城中显得荒凉。茶馆客栈人丁稀落,有几家甚至关门大吉。倒是花街柳巷繁华依旧,富甲子弟络绎不绝。果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三人打青楼前经过,几名浓妆艳抹,柳腰细眉的女子见敖祁与无忆穿着华丽不似寻常公子,扭着蛇腰摇着纨扇缠绕过来。无忆躲闪不及,让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抓个正着。洛芊颜见状,一把拽过无忆,瞥了眼萧瑟的枯树,说:“姑娘穿这般凉快,小心风寒。”女子见洛芊颜反应,猜她定是无忆的妻妾。风尘女子深知天下男人大都不喜妻妾阻止自己寻花问柳的行径,冷笑道:“哪里来的伶牙俐齿的丫头,怎这般不懂事。”说着又要去牵无忆的手,好像与无忆熟识多年,她这师姐倒像个外人了。洛芊颜气。无忆拉着洛芊颜不动声色退后数步,对女子淡淡一笑,并未说话。倒是女子从未见过这般温和迷人的笑,一时沉迷,怔在原地。洛芊颜欲回头去寻敖祁。原以为他风流成性,必把持不住早早钻了进去,谁知却早已走开,在一旁等着二人。敖祁自东岳仙府出来就脸色沉沉。洛芊颜想,莫非是在担心“死劫”的事可敖祁一向随意潇洒,为这事苦恼着实不是他的风格。大概是为朋友担心吧。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朋友,什么怪病,能让这风流鬼不顾性命取来五行石洛芊颜好奇,却没好意思多问。路过糕点铺的时候,敖祁买了几盒桂花糕,带着二人朝城北走去。“到了。”敖祁停住脚。“就是这里”洛芊颜举目望去,此地远离城中街道,空旷荒凉,杂草丛生,连个遮风挡雨的屋檐都没有,实在不像人住的地方。“我设了结界。”敖祁淡淡,低吟咒语,径直向前。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结界内有一处院落,看起来与普通人家无异,特别的是庭中生着一棵扶桑树,五人合抱粗细,直入云霄,可树皮干枯,濒临绝境。枝干焦痕遍布,应是被火灼烧无疑。无忆伸出纤细如竹骨的右手,轻轻抚过扶桑树皮。腕上的灵衣玉镯闪现出蓝色柔和的光芒。这灵衣玉镯是云华上仙给的,用来辨识妖仙鬼怪,遇到仙魔妖会闪出不同的光芒,金色为仙,蓝色为妖,黑色为魔。灵衣玉镯这般反应,想来这棵扶桑树已经成精。敖祁并无惊讶,提着桂花糕朝其中一间屋子走去。二人跟进。木榻上躺着一名年轻的绿衣女子,眉目之间,三分秀气,七分凌厉,却面容苍白,奄奄一息。听到动静睁开眼,看见敖祁,面上一喜,张嘴唤敖祁的名字。敖祁快步上前,取出五行丹,放进女子嘴里。灵药下腹,女子浑身光芒大作,敖祁见她闭目调息,不再打扰,与二人到院中等待。洛芊颜不解:“那个女子就是你的朋友”敖祁点头。“你们认识很久了吗”“半年。”“啊”洛芊颜张大嘴巴。五行石散落六界各地,收集起来极不容易,保不准还会赔上性命,到底是什么原因肯让敖祁为一个认识半年的女子赴汤蹈火无忆摇着折扇,扇面上画着一排排看不懂的咒符:“阿祁,现在总该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了吧。”敖祁不语,抬头望着通天的扶桑树,上面的焦痕正一寸寸消失,树枝也抽出嫩芽,仿佛迎来另一春生气盎然。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那一天,敖祁来到扶桑国,同往常一样,寻家秦楼楚馆,叫了几壶好酒,又喊了几个杏眼蛮腰的姑娘,房门一关,饮酒作乐。大约三四更天的时候,有人敲窗。打开一看,是一名神色慌张的女子,从楼外爬了上来。她说:“公子救我。”杏眼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敖祁神色一动,将女子拉上来。再向外看去,漆黑的夜色,除了半夜出来勾魂的鬼差,哪里有半个人影敖祁让女子躲在床上,设了结界。不多时,有敲门声,不是人,而是鬼差。敖祁佯装酒醉,像滩烂泥倚在门边,含糊道:“何事”鬼差见敖祁,先是一愣,继而恭恭敬敬道:“原来是八太子,是这样的,刚才小的正在追一魂魄,追到这儿,却凭空消失了。”敖祁面上一冷:“你是说我有心私藏魂魄”鬼差惶恐:“不敢,不敢,许是小的老眼昏花,看错了。”暗叫声苦,告辞离开。六界皆知,冥界主人贪财,东海龙王又爱民如子,为了子民寿命长些,不惜每年送去大量金银珠宝,所以冥主对东海的人向来客气之极。若非如此,上次敖祁也不可能将重犯北川胤随意带出冥界,所以,鬼差明知八太子有心窝藏魂魄,没有冥主的意思,也万万不敢无礼。敖祁又把陪酒的女子推出去,道:“出来吧,已经没事了。”女子说她叫鱼清,是一棵扶桑树精,住在云石镇城北的院子里,几日前,邻家几个孩子到家中玩耍,不小心引起扶桑树大火,树身被毁,魂魄无所依靠,这才成了孤魂野鬼,被鬼差四处追捕,刚感觉到公子身上的仙气,才赌一把。鱼清娓娓道来,眼波微动,时不时瞥敖祁一眼,却又羞怯地躲开,奇异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撩人心弦,意乱情迷。敖祁痴痴望着女子。鱼清说到悲处,情不自禁搂住敖祁的脖颈,趴在敖祁肩上嘤嘤啜泣起来。敖祁眼中渐渐升腾起蒙蒙的雾气,抬起手反抱住对方:“我该怎么帮你”鱼清说:“如今我本体扶桑树被烧毁,导致魂体无依,唯有找到五颗五行石,用五行石炼化的五行丹方能修补树身,治好我的伤势。”仿佛熟悉多年的故人,敖祁没有一丝犹豫,点头道:“好。”为了防止鬼差再找上鱼清,敖祁特意在鱼清家布下结界。从外面看来此处不过荒草一片,没有人会来打扰。经过半年的努力,敖祁终于集齐五行石,炼成五行丹,虽然鱼清的魂魄已经虚弱到极限,幸好,还来得及。、四、心事不过几日,院中扶桑树上的焦痕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鱼清的精气神也恢复许多。敖祁问鱼清可有亲人朋友鱼清摇头不语,细长的睫毛上挂满泪珠。敖祁眼底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乱世凄苦,若无处可去,可愿随我回东海,我敖祁对海皇发誓,生生世世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海皇是传说中划出海域的最古老神明,四海中,没有人敢对海皇说谎,那是他们最尊贵的信仰。这么多年,纵然敖祁风流成性,处处留情,却也从未对谁说过一句誓言,此语一出,六界之内,恐怕没有几个女子能拒绝。鱼清愣了愣,说:“承蒙八太子错爱,不过鱼清一个人在人界住的久了,怕是很难习惯热闹繁华的龙宫生活。”竟是婉言谢绝。敖祁有些失望,却不意外,反而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如此,我们也不再叨扰,明日就告辞离开。”“离开”鱼清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姑娘喜欢清静的生活,再留下怕是要打扰了。”敖祁说。鱼清沉默半晌,缓缓转过身,绿衣翡翠,红发曳地,唇若丹朱,眉目含情。敖祁有一瞬间的失神,喃喃叫出一个陌生的名字:羲和。鱼清漆黑的眸子锁紧了敖祁,细长的丹凤眼勾魂夺魄。扭动着细软的腰肢上前,如水蛇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