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贴在敖祁胸前。敖祁身形一颤,闭了闭眼,半是悲哀半是怜悯:“其实,你不必这样,只要你开口,不论刀山火海,我都心甘情愿。”鱼清动作一僵:“你看穿了我的魅术”敖祁答:“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可能,你既然没有中我的魅术,又为何肯奋不顾身替我找来五行石”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赌上性命她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傻瓜。敖祁苦笑:“你忘了,彻彻底底地忘了。”那些她带给他的惊艳的、绝望的、欣喜的、悲伤的,所有的时光与往事,全都随着一碗孟婆汤消失殆尽。时如流水,一去不返,却只有他带着今生往世的记忆,眷恋不前。鱼清看不懂敖祁的表情,只愧疚地低头:“请先不要撤去结界。”敖祁不多问,说:“好。”转眼已是寒风瑟瑟的冬季。人间物华休尽,结界中却芳香四溢,百花争艳,宛如明媚的春天。高大的扶桑树伸展枝叶,将庭院笼罩得严严实实。能让结界中的季节温度不受外界影响,此结界的威力不容小觑。洛芊颜和无忆一致认为就算师父他老人家,也未必能做出这么严密结实的结界,却不知敖祁怎么做到的。认识敖祁这么久,对敖祁的实力洛芊颜已有相当了解,应是与柳清明不分上下,按说早该晋升神尊,却不知为何至今还只是个上仙。三人又住了两三月,无忆利用这段时间把御风术练得相当不错。鱼清称伤势尚未完全恢复,大部分时间都在屋里打坐调息。扶桑树遮天蔽日,洛芊颜找张草席铺在树下,与无忆、敖祁喝酒、划拳,通常状况,洛芊颜略胜一筹。这也是难免,无忆从小与母亲生活在璃国深宫,几时玩过这些玩意儿敖祁虽然是这方面的老手,却总是心不在焉,经常望着鱼清的窗户发呆,洛芊颜越来越觉着敖祁心里一定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一天,无忆在扶桑树下铺张草席教洛芊颜下璃国特有的连珠棋。这种棋的下法很是特别,两人对局,各执一色棋子,轮流下子,横竖或对角,同色五子先连成一条线者为胜方。连珠棋看起来简单,玩起来亦需要技巧。与无忆下了几盘都败下阵来,洛芊颜显得有些灰心,托着下巴看敖祁一个人坐在房顶,盯着炎凰长戟出神,右眼幻术凝成的眼珠空洞,左眼却凄然潮湿。二人见敖祁这般表情,不禁惊讶。突然,无忆脸色惨白,手捂心口,浑身战栗不止。洛芊颜知无忆有这种旧病,却是第一次碰到,一时手忙脚乱。敖祁见状,急忙翻身从屋顶上跳下来,跑到无忆身边。手娴熟地伸进无忆前襟,拿出一个药瓶,拔开瓶塞,放一颗药丸放进无忆口中,握住无忆的手,源源不断输去仙力。蓝衣男子的脸色好转,缓缓睁开眼,柔声道:“让师姐和阿祁担心了。”勉强一笑,咳嗽起来。洛芊颜拍着无忆的后背,这才发觉浑身早被冷汗浸透。敖祁关切道:“不是说许久不犯了吗”无忆喝口水,缓口气,说:“近日城外交战甚是频繁,死伤惨重,怕是受这鬼气影响。”洛芊颜半是恼怒半是嘲笑地看敖祁一眼:“风流鬼,你不是说你的结界天下无敌吗怎么连些孤魂野鬼都挡不住”敖祁没有说话,是的,近来院中的鬼气的确越来越浓了。可,这不可能啊,这结界并非寻常结界,这世间,几乎无人能破,除非找到一条不通过结界而进入庭院的路,但结界呈半球形遍布院落周围,密不透风,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敖祁回过头,透过半开的窗户,绿衣清脆,红发拖地的女子正盘膝坐在房中,神情似有些痛苦。、五、怪事近日,院中的扶桑树有些奇怪。嫩绿漂亮的叶子变得枯黄卷曲,只稍稍一吹,就从干瘪的树枝上晃悠悠飘落下来,宛如枯叶之蝶。花叶颓败,落了满园。再无之前春意盎然的样子。无忆朝结界外看去,已是西风凛冽的寒冬。他心下惊疑,莫非是敖祁的结界真的有漏洞,才让凛冽的寒风吹进院子,导致桑树枯萎无忆闭上眼,淡蓝色的外袍随轻柔的微风起伏舞动,鼻尖隐约缭绕温润的气息,怎么都感觉不出萧瑟的秋意。无忆找把扫帚,将满园的树叶扫到树根旁,堆成一座小山。此情此景,若是换成其他皇子,怕是会让人觉得诧异。可对于他,却见怪不怪。冷宫寂寞,没有人管,没有人问,洗衣、扫地,所有的一切都要亲自动手,久而久之,也习惯了。拄着扫帚直起身时,手不经意碰触到扶桑树纹理分明的树身。蓦地,一股冰凉带着怨恨的鬼气透过苍白的指尖直达四肢百骸,手立刻缩回来,脸上的疑惑却越来越重。院中鬼气的源头为何是在这棵扶桑树上敖祁从房间里出来,见无忆脸色有些苍白,上前关心几句。无忆看敖祁眼睛,一只空洞徒有其表,另一只亦黯淡无光,而无疑,两只眼睛周围都生了浓重的黑眼圈。这几个月,无忆与敖祁睡一个房间,经常很晚还听见敖祁辗转翻身的声音,甚至某个月光繁华的夜晚,似乎看见敖祁眼角闪着晶莹的物体。无忆知敖祁素来坦诚,此回明明心事重重,却不愿提及,想来定是不堪回首。两个男子站在扶桑树下,如一对心照不宣的亲兄弟,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无忆放下手里的扫帚,对上敖祁一对疲倦的眼睛,压低嗓音,说:“小心鱼清。”“什么”敖祁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许鱼清并没有想象中的单纯,你还记得东岳上仙说过你的死劫与三个人有关,我,洛芊颜,另一个便是鱼清,你认识我与师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断然不会害你,而鱼清”敖祁一震,打断无忆:“不可能再是她,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什么”意识到反应过激,敖祁忙掩饰道:“没什么,我是说就算如此,她也不至于害我们,因为她没有理由。无忆道:“并不是做任何事都需要理由。”敖祁神色一转,调侃:“就比如你拒绝亲自上门提亲的南冥远”无忆狠狠瞪他一眼,告诫他:“总之,一切小心谨慎便是。”敖祁没有说话,无忆心思细腻,头脑睿智,看人一向准得很,这一点他不得不佩服。无忆对鱼清产生怀疑亦是正常,此事的确奇怪。先是鱼清伤势痊愈,却骗他说没有,缠着他留在此处,并以怕冷这种牵强的理由恳求他不要撤去结界;再是结界明明安好无恙,院中却无缘无故多出许多鬼气;再如今,鱼清的本体扶桑树竟有枯萎败落之象。不产生怀疑是假,可让他相信鱼清要害他,却是不可能,他不相信老天带他如此薄情,三度重逢,他不信还是相同的结果。“哎呦喂,我的鸡腿,我的烧肉啊”洛芊颜从房间出来,流着口水,一脸懊悔的模样:“几个月没吃肉,好不容易梦见一次,竟一下子醒了。”洛芊颜嘟囔着,有谁知道,睁开眼知道是做梦的瞬间,洛芊颜真想一棍子敲晕自己,去继续享用大餐。敖祁道:“啧啧啧,瞧咱们洛大上仙这点出息。”无忆温柔一笑:“师姐想吃肉了吗”结界之外,冬日里少有的晴天。洛芊颜眼珠一转,扯了无忆的胳膊:“师弟可有空陪师姐去街上逛逛”“师姐这般说了,做师弟的自然有空。”洛芊颜满意一笑:“乖,这才是咱们凤仙山的模范师弟。”敖祁叫住二人,叮嘱道:“小心点,别被看见了。”这战乱频频,人的神经本就绷得紧,承受力低,万一见谁突然出现在渺无人烟的荒草中,不吓死才怪。城外征战频频,城内许多店铺生意早已荒废。洛芊颜与无忆沿街溜了一圈,几乎没有几家开业的小店,更别提肉铺。洛芊颜有些沮丧,低着头,踢着石子,闷闷不乐。不远处一条巷子里传来吆喝声:“神医妙药,药到病除,男孩吃了金榜题名,出口成章;女孩吃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晚了,可就没有了”“让一让,让一让”洛芊颜一个侧身,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朝前面的巷子奔去。二人面面相觑,也跟上去。巷子口围了许多人,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抱着孩子,有出生不过一月的,也有二三岁的,怪异的是,每个孩子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目光呆滞,嘴角流延。细询之下,才知近年来扶桑国新生儿中竟有多半是痴儿,长到二三岁还不会说话。二人惊愕,竟与先前在东岳神庙遇到的妇人所说一样,唯一区别便是一个发生在扶桑国,另一个发生在璃国。莫非这两件事有何关联“神医妙药,药到病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巷子角落,人群围住一名三十几岁的男子,一身粗布衣裳,背一只药篓,里面装着草药。男子说,此药专治小儿痴傻,不过,必须要用初春第一场雨水煎服方可起效。男子自称自己是一名大夫,并非本地人士,乃是途径此地,三天后就要离开,念在父老乡亲如此照顾的份上,才拿出来贱卖。众人多没见过世面,恐怕错过,急忙争先恐后地掏钱。无忆朝那打开的药包中扫了一眼,又看了看男子黝黑粗糙的双手,瞧出此人并非行医济世的大夫。他在说谎。无忆跨开步子,正要上前说破,却听耳边一阵风声,一条人影翻身跃进人群,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大声喊道:“大家不要相信他,他的骗子。”众人皆是一愣,定睛一看,是一名身背长剑的年轻女子。细长的双腿,盈盈一握的蛮腰,挺立的胸脯,身材匀称,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再看那五官,凌厉的眉眼,直挺的鼻梁,樱红的唇,每一分都生的恰到好处,此刻,横眉冷对更衬出几分不输男儿的英气。洛芊颜等着看好戏,无忆却神色一变。只见年轻女子冷眼盯着地上打开的药包,冷冷一笑:“这不过是强身健体的药罢了,却不知如何治疗婴儿痴傻”男子一惊,本以大功告成,没想到突然蹦出个砸摊子的,恼羞成怒:“乡亲们,不要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我行医数十年,从来都是药到病除”大家议论纷纷,拿不定主意。男子道:“你说我这药没有用,你倒是证明给大家看看。”大家一听,纷纷跟着道:“对,证明给我们看。”女子面色一窘,无法证明。再一思索,背上长剑出鞘,架在男子脖子上:“证明之法,我没有,但我也也不能眼睁睁看有人在这里坑骗百姓,为今之计,便只好把你杀了”说着长剑再近一寸:“各位父老乡亲不好意思,麻烦转个身,若是弄脏了大家衣服,恕本姑娘无钱赔。”男子一听,吓傻了眼,急忙跪下去,抱拳求道:“女侠饶命,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这才不得不出来行骗,小的保证下次绝对不敢了”众人听闻,纷纷捡起石头砸过去。女子见状,又心生怜悯,吼道:“还不快滚”男子顾不得拿上药篓,抱着脑袋,灰溜溜跑了。众人追出巷子,再回头,年轻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巷子外,北川无忆拉着年轻女子避开人群,道:“你怎么会来扶桑国”女子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后,先是一愣,随即换上一副刁蛮的表情,抱住无忆的胳膊,展颜笑道:“当然是来找相公你了”“相公”一旁的洛芊颜目瞪口呆。无忆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绷紧了脸,喊道:“南冥远”她就是南冥远那个不顾世俗的鄙夷,主动向无忆提亲的女子关于这件事,洛芊颜听敖祁说起过,记得无忆似乎是拒绝了的,如今竟敢明目张胆地叫无忆相公,果真脸皮厚得很。洛芊颜白她一眼,有些讨厌这个女子。“嘻嘻,无忆,原来你不笑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呀”南冥远笑道。洛芊颜不得不承认,南冥远耍小孩子脾气,死缠烂打的样子和自己有七分像。北川无忆哭笑不得。他沉了口气,握住南冥远肩膀:“小远,你喜欢的不是我。”南冥远不悦:“我肯抛弃世俗的眼光,亲自找你提亲,这还不是喜欢吗,为什么你们男人一个个都这样。”声音中竟带了哭腔。无忆摇头:“就算你骗得了我,骗得了左寻萧,却骗不了自己”“别提他”女子一甩胳膊:“那是过去,我现在就是喜欢你,无忆。”说着,抱在无忆。洛芊颜愣。左寻萧是谁,她不认识,他们二人之间有着她不曾参与的过去,这不禁让她心里一阵难受。洛芊颜心情郁闷,淡淡道:“不早了,回去吧。”、六、束魂师回去的路上,洛芊颜、北川无忆、南冥远三人各怀心事,各自无语。走了不久,发现城中怪异。青天白日,竟多出许多鬼差。洛芊颜是仙,无忆亦是修仙之人,两人能看见鬼差实属正常,而让洛芊颜惊讶的是,南冥远也能看见。无忆道,天地有序,人死后魂魄去往冥界。然而,有些魂魄因生前有执念,恋恋红尘,不肯离去。游荡无依的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