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心善的丫头,不像我,总是懒得管那些个要死不活的事。其实每次看到那些临死前还要交代一番遗言的病人,我就甚为头疼。你说你,死就死吧,非要在死前说上那么一两句,你说就说吧,还非得一口气拖得老长,半天说不上来,真是急人得很。其实每每看到这一幕,我的第一想法便是捅他一刀快些了结了他,第二想法才记起自己是个大夫。人人都说医者父母心,伊人却道我是个财迷心,我不以为然,爱财那是理所当然的,没钱拿什么吃呢伊人依旧是忧心忡忡:“那个云妃和师姐长得好像,师姐你可不能死了。”我无言,伊人这丫头实在是杞人忧天了些,我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安慰她:“放心吧,在我死之前,一定会为你寻个好婆家。”伊人恼怒的拍掉我的手,没好气地:“师姐你乱说什么呢。”然后她就不再理我。到了月暄宫宫前,不知怎么,我又是心慌得紧,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想立刻拉了身旁的伊人飞奔出这王宫,不过好在只是那么一瞬。进了月暄宫,望着这宫里很是熟悉又很是精巧华丽的布局,我心里莫名的难受,脑子里又是一片恍惚,身子也是不由己的向后倒了几步。“师、师兄,你怎么了”不过片刻,我便回过了神来,只见伊人扶着我,神色焦急。领头的宫女也是被我吓到了,吃惊地问我:“大夫,你这是”我干笑一声,尴尬道:“无碍无碍,被这宫殿晃了眼睛。”领头的宫女舒了口气,又微微欠了欠身子:“那大夫便在此歇息吧,奴婢们就在外头,大夫有事叫我们便是。”我微微点了点头,一干宫女们也就整整齐齐地退了出去。我吁了口气,随便寻了个凳子坐了,伊人则是忙帮我添了盏茶,仿似还是在担心刚才的事。我饮了口茶,正准备安慰她,却是听得外头一阵吵闹,紧接着便是一个男子破门而入。那男子一见着我便是神情激动地冲了过来,又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朝我怒吼:“你为何还要回来,你还回来做什么”我被他吼得一阵头晕脑胀,呆呆地望着他:“啊”、简兮那突然破门而入的男子,不由分说,对着我就是一阵吼,我被他吼得那是晕晕乎乎,头皮发麻,傻愣傻愣怔怔望着他。一旁的伊人反应倒是快,她一把抓住我的衣襟将我拖离了那男子又将我护在身后,又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佩剑。那佩剑从入宫时,伊人便一直佩戴在身上,虽说这王宫有规矩,入宫是不许带任何兵器的,可伊人却是使了个法术将那佩剑隐匿了起来,所以旁人自然是看不见瞧不着的。只见伊人就势拔剑,可这剑才拔出一半,外头一个太监却是突然冲了进来又高呼着:“来人啊,有刺客,保护恭王爷。”恭王爷,不是吧,我怎么这么倒霉,一进宫就无缘无故地惹了个王爷。意料之中,过了不一会儿,月暄宫门外便聚集了一干带刀侍卫,可那些侍卫们却是不进来,只是伸长了脖子往月暄宫里张望,只见那领头的侍卫着急忙慌地:“恭王爷,您没事吧”恭王爷摆了摆手,这会儿他倒是平静了不少,“误会一场,是吴公公大惊小怪了,你们退下吧。”就这样,那一干侍卫这便散了,伊人仍旧是将我护在身后,满是敌意地看着恭王爷,一副备战警戒的样子。我强装着镇定,干笑一声:“伊人,把刀收起来吧,那个,恭王爷,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师妹性子急躁了些,冲撞之处还请王爷见谅。”我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心中却是暗暗吃惊,这个恭王爷,算来比北齐王还要大上几岁,可怎么瞧着也是那般年轻这长得嘛,与北齐王也是一样,很有几分好看,好理解,毕竟他们是兄弟,可这不老之颜到底是怎么,唉,我暗叹一声,不愧是王室血脉,真是叫一个万岁万岁万万岁。伊人听了我的话,收起了手中的剑,恭王爷却依旧是面色凝重地看着我,我强撑着笑,脸都快僵了:“恭王爷,在下梁任,是一名大夫,此番是”“梁人”吴公公突然惊叫道,“原来你是梁国的余孽,来”“不是不是”我挥舞着双手急忙打断他,要不然这月暄宫外只怕是又要被一干带刀侍卫给围起来了,“吴公公,你听错了,不是梁人,是梁任。”吴公公拧着眉头:“可不就是梁人吗”“不是不是,我叫梁任。”“是梁人啊”我无言:“,伊人,砍了他。”伊人愣愣,又是将手中的剑拔出了一半,见状吴公公又是惊愕,尖声叫道:“来”“住口”这次是恭王爷打断了他,这回吴公公是再也不敢开口了,恭王爷则是看向我,语重心长地:“不管你是谁,你只需记得,北齐王不是你良人。”他怎么知道我叫良人我蹙眉纳了闷道:“北齐王当然不是我。”恭王爷也是皱了眉:“你在说什么”我更是纳闷:“你在说什么”,月暄宫里沉默了半晌,伊人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角,又朝我使了个眼色,然而我并没有看懂她那个眼色是什么意思。伊人着了急,向着恭王爷没好气道:“恭王爷,天色已晚,我和师兄都要歇息了,还请王爷离开吧。”我扶额叹息,这个笨丫头,作甚的又要去惹怒这个王爷,可那恭王爷却是不恼,不言不语地便出了月暄宫。这下可算是清净了,这一天下来,闹得我是头晕脑胀、心力交瘁,这王宫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与伊人收拾了一会儿,正准备去睡觉,却是忽的想起了些事,于是我幽幽地问伊人:“伊人,北齐王怎么没有命我给云妃开药”伊人一边爬上床一边回我的话:“大概他是觉得天色太晚,又怕你眼神不好,开错了药吧。”我:“”我愈想愈不对劲,这真是件极其诡异的事。一般来说,就算是寻常百姓家,家里有了病人,请来大夫瞧过之后,那是恨不得立马就让大夫开药治疗,巴不得让那病人快些好起来,更何况是这身份尊贵的天家王族了,而且那云妃又是北齐王的宠妃,这北齐王难道不着急吗一边想着,我又是一个激灵,又是想起了些事,也是幽幽地问伊人:“伊人,我明明扮成了男子,北齐王怎么还把你与我安排在了同一处住”伊人半天没有应声,我转过头去看她,她已是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丫头还真是万事不操心,罢了,想来这跑了一天,她也是累了。我起身去吹灭了月暄宫里一盏又一盏的红烛,红烛太多,吹得我差点断了气,好在是将它们都吹灭了。我爬上床,躺在沉睡着的伊人身边,却是半天都睡不着,这王宫实在是太奇怪,也实在是太不能让我心安,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多久,才终于是熬不住浓浓的困意,也如伊人一般沉沉睡了过去。第二日,北齐王却并没有传召我,也没有派人过来命我给云妃开药诊治,还是我自个儿巴巴地跑去了太医院,配了五味药,又添了一味苍梧山上才有的葶苧草作药引。葶苧草微毒,可以毒死鱼却毒不死人,以它做药引却是恰好可以使这五味药发挥到最大的功效。研好了药,我又自个儿巴巴地跑去了倚云宫,将药交给了倚云宫的领头宫女又吩咐她把药煎给云妃喝了,这才是放了一颗心。毕竟这云妃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能离开王宫,也就拿不到那馋死人的万两黄金了,每每提到钱时,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医者父母心的。离开了倚云宫,我却是不准备立刻回月暄宫,这好不容易来一趟王宫,我自然是要好好瞧上一瞧的。自从昨日入了月暄宫之后,除了今日的早膳有人送来之外,就再也没有半个宫女太监管我亦是没人来搭理我,这正好,这也就怨不得我到处乱跑了。我胡乱地走着,却是无意闯进了一个有趣的地方,那地方唤作月照苑,月照,月照,想来这又是先北齐王为他那个最宠爱的女儿月照长公主所建的了。我大着胆子进了月照苑,这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这月照长公主也忒有面子了些。这园林建的,那叫一个大,那叫一个集万千花草树木于一林,就连那极其稀有珍贵的西穹花也是种了一大片一大片,这个月照长公主倒是很有些品味,这个园子建得是颇合我的口味。这月照苑里,是一个太监宫女也没有,这引得我是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我满园子的乱跑着,跑着跑着,又是瞧见了一个让我极其爱不释手的玩意儿,秋千,我自小便对这秋千钟爱至极,喜欢得不得了。在苍梧山上时,师父倒是给我修建了一个,我常常在那秋千上一荡就是一下午。可后来,悲剧就来了,有一次我荡秋千时荡得太得意,不小心荡得太高,然后我整个人就从半空中朝后飞了出去,摔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自此之后,师父就再也不准我荡秋千了。后来,我看见那秋千实在是心痒得紧,于是便瞒着师父偷偷地去荡了秋千,可倒霉的却是被师父给发现了,结果,结果秋千就被师父一剑给砍了。唉,都是我害了秋千,为此,我还专门挖了个坑把秋千给埋了,也好让秋千早日升天。眼前这个秋千着实是让我太过于欣喜激动,以至于连那秋千上坐着的大活人也一并被我权当空气给忽略掉了。欣喜了一瞬,却是瞧见了那空气般的活人,我的心瞬时灰冷了下来。我很是不爽的躲在了一棵树后面伸长了脖子去瞅那正坐在秋千上的人,这一瞅,简直是晃瞎了本姑娘的眼。诗经简兮篇有云: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不知道这位远胜云妃的美人是不是也来自西方,这般思量着,我却是心生一计,只要吓走了这位美人,那本公子便可以独占这个秋千了。于是乎,本公子大摇大摆地上前,对着那美人就是一番调戏,本公子是这么说的:“美人,是否愿意和本公子一夜春宵”说着话的同时,本公子的手还很是孟浪地托起了那美人的下巴。只见美人笑得妖娆:“一夜怎么够,公子可要多陪陪妾身。”我惊呆了,这王宫里的女子都这么放浪的吗诚然本公子是个小白脸,还是个俊俏的小白脸,可这青天白日的,她一个大姑娘家,等等,她刚刚说话的声音那分明就是个男人啊。我看了看眼前的美人,又是惊呆了,他穿得的的确确是身男子的衣服。我在心中扶额叹息,师父啊,如今这世道,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妖娆了,徒儿我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啊。我托着男美人下巴的手僵在半空中,嘴角抽搐道:“那个,兄台,是我没看清,我,那个,并不是个断袖。”说完,我转身便跑,可我这方一转身,那妖娆兄台却是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我,又将嘴唇贴近我耳旁,低声吐着气:“可我偏偏就是个龙阳。”本公子简直是要吐血了,本公子这究竟是造了哪门子的孽。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师父啊,徒儿真的好想您啊、左相小时候比较蠢,总以为诗经简兮篇里提到的西方美人指的是一个女子,后来经师父一番敲打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简兮里提到的西方美人竟然是个男子。那时我的确是为此吃惊万分了好久,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也可以被称为美人,好久之后,我才是不情不愿的慢慢接受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如今看来我已是悟到了这首诗的真意,且已是可以将它引用的恰到好处、活灵活现了。不得不承认,诗经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这男人的确也是可以被称作美人的,只不过相对于美人而言,我倒是给他们取了个更为合适的称呼,妖孽。碰见这个妖孽,算是我倒霉,也算是我幸运,为什么倒霉我就不多做解释了,至于这为什么幸运,只道是我又长了个大见识。被那妖孽紧紧抱着,搅得我那是叫一个呼吸困难、心慌意乱,不过好歹我也跟了师父这么多年,也是很有见识的人,所以本公子很快地就平复了心绪,一派正经地劝那妖孽:“兄台啊,你我皆是男子,虽然我也不是迂腐的人,但这青天白日的,你如此这般,让你父母妻儿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娘姑姑姑父姨娘姨爹以及一干远房亲戚瞧见了,他们可是会伤心难过以至于吐血身亡的啊”我本以为本公子的劝诫很是中听,任是个人听了,免不了都会有一番触动,可那妖孽倒好,依旧是不肯放开我,只笑嘻嘻地在我耳边耍着无赖道:“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我只有你。”都没有原来这妖孽也同我和伊人一样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唉,我是一番触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感叹着,正欲安慰妖孽,却听得一个惊慌的声音传来:“大人大人,结界被人”那急急忙忙跑来的人看到我顿了一顿,应该说是,他看到我与妖孽正以某种纠缠不清的姿势抱在一起而顿了顿。他迟疑地继续说了:“被、被人,打破了。”我身后突然就起了一阵寒意,不过那寒意仅存留了那么一瞬,以至于让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妖孽终于是肯放开了我,朝着那人,冷冷道:“是什么人”那人看起来很是害怕妖孽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