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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前驻步停留,儒生男子随后也跟着停下,入目是一处普通的工坊,砌了矮墙围成院子的模样,显然这院子有些年头,矮墙和屋檐上多处都是新翻修的,依随风飘散的气味来判断,里面应是几间蚕室正养着蚕,这样的蚕室在合浦县内数量颇多,儒生男子记不清这是谁家的,眼前他的主家三爷就有很多个这样的作坊院子,也不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了三爷,除了院里一株上了年岁的大榕树。三爷合上扇子别在腰间,徒手走进了院子,向一正在劳作的紫衣女子作辑行礼:“傅小姐好”儒生男子诧异三爷的举动,疑惑在此劳作能被称作小姐的会是何人,而且还让三爷如此礼待,不过儒生男子很快就放下疑问,这不是他这个身份的人该知道的事情,他今日之位来之不易,他很快就识趣地往榕树底下一站,远远地候着,无声无息,仿佛可以跟榕树合为一体。傅清月刚把今早新采摘的桑叶洗净晾干,正要送去喂蚕宝宝时,听到声音回头看,是个留着络腮胡的锦袍男子。此人傅清月知道,也曾见过,从大哥的口中得知,他是合浦郡内徐闻县马氏家族的现任当家人,因排行第三及马家在合浦郡内的影响,人人都尊称他一声“三爷”,“马三爷”,听说马家最早来合浦郡是在武帝时期,当时武帝征集“楼船十万人”,水陆并进,“会至合浦,征西瓯”,而后留下了部分军队戍边定居,当时留下的就有赫赫有名的汉伏波将军马援,马家便是他的后代。三爷及他身后的马家在合浦根深蒂固上百年,不仅仅掌控着这一带的经济命脉,而且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什么关系外人不得而知甚是隐秘,显然是与官贵之间有着盘根错节的联系,不然,每次朝廷要出海远航与他国礼尚往来时,民间商贾要跟着出海的名额都由他们家全权负责拟定,所以此人万万不能得罪。“三爷安好,家兄不在此处,他在隔壁新修的院子里。”傅清月放下手中簸箕,规规矩矩地向三爷行了一礼,猜想着他来寻大哥,故亲切地把大哥的去向告诉他。三爷一步踏前,虚扶了一下,对傅清月笑眯眯地说:“哦,无妨,我随便看看,一会再去寻他。”三爷靠得极近,傅清月都能闻到他身上白檀香的香味,那是一种极名贵的香料,长安城里的贵公子们都喜欢带含有这种香料的香囊,三爷身上的香清雅不腻,应是上品中的极品。傅清月往后轻轻地退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门口处有一人静静站着,目不斜视,傅清月觉得脸生,估计是三爷的随从,听三爷这么说也见他正左顾右盼地巡看整个蚕园,以为他真是随便看看,傅清月不便打扰,弯腰拾起簸箕往蚕室里走去,她的蚕宝宝还在等着她的桑叶呢。蚕宝宝已经蜕了三次皮,此时又白又胖,蠕动着圆滚滚的身躯惬意地吃着桑叶,傅清月看着被自己亲手喂大的蚕宝宝心中欣慰不已,很有一种成就感。傅清月嘴角含笑目光温柔,落在三爷的眼中如昙花一现,三爷走近落在她的身后,目光所到之处是她汗湿的后颈,还有她的侧脸,脸色已被太阳晒得有些颜色,跟脖子处雪白的肌肤已有了区别,那是不注意防护长期在太阳底下而被晒伤的。“傅小姐,你何须这么辛苦”三爷低柔地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与此同时,用手抚上她搁在木架边上的手,那本是一双白皙柔软的素手,可惜,芊芊玉指上沾染了青灰的颜色,食指及虎口处红肿似磨破了皮。手被轻触的那刻,傅清月心中一颤,鼻端索绕着雅致的白檀香,耳旁低沉的嗓音如施了迷魂的魔咒,若有似无带着温度的呵气弄得耳朵一阵阵地发痒,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如若以前,她一把推开就是了,可是现在呢,她不能不管不顾,她忌惮他的身份及他身后家族力量,怪不得人说,无论什么事,一有了别的心思和牵挂,就不能干脆利落直接了当了。三爷怀中一空,傅清月已迅捷地跳开到一步之外,圆睁着眼睛瞪着他,眼中一一闪过讶异、羞怯、不明、疑惑、愤怒、迷茫、犹豫,还有浓浓的哀伤和倔强,三爷眼中一闪,只有这样一双传神动人的眼睛才能演绎出如此多的情绪变化,可惜有了瑕疵,眼眶不知是被太阳晒还是烟熏,已微微泛红。、雪上加霜夕阳西下,徒留漫天的晚霞如火焰般的绚烂,晚风轻轻地吹拂,似把一日的疲惫都给吹散开来,傅清月摘下帷帽,伸手把被风吹散的鬓发捋到耳后,已经进了家门,穿过一条小道就到自己的院子,回去可要好好地泡一泡澡,大哥赠的澡脂还没有用,据说是添加了隔这万重海洋的国度才产的香料,香郁无比,她刚拿到时好奇地闻了闻,确是从未闻过的香味,似浓还清,微带着点辛辣,带着异域的风情,想到芬芳温热带着烟雾缭绕的净房,傅清月不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一个倩影翩然而至,是从里园出来的妹妹傅雅彤,跟傅清月迎了个正面,傅雅彤是傅清月同父异母的妹妹,郑夫人的女儿,今年刚及笄,烂漫如花的年纪。一袭红粉的衣裙,脚步轻快,衣裾飘扬,仿若林中的精灵,苍翠青嫩的绿树和着脚边的九里香,形成一个天然的幕屏,傅雅彤脚步轻盈,犹如展翅盘旋在花间的粉蝶,煞是喜人,她这个妹妹虽及不上姐姐的国色天姿,可也是一绝色。傅雅彤微一怔,毫无征兆地遇到傅清月,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全部掩去,只客气疏远地向傅清月行了一礼,僵硬着说:“二姐回来了。”母亲与郑夫人之间的纠葛毫不疑问的影响到了她们这一代,必然是没有足够的修养和宽阔的胸怀才会延续长辈的恩怨,这种家人之间的情分纷争,论谁也不能分得清谁对谁错孰是孰非,傅雅彤与傅清月自小因着这层关系就不大亲近,不但隔着各自母亲之间的恩怨,还有年少轻狂不善经营的过节,虽不是死仇可也不会是姐妹情深,彼此都看不顺眼,难得她今日客气有礼,傅清月回了她一声后便淡淡地从她身边而过。不想,错身的时候,傅雅彤不大不小的一声嘤咛,把傅清月给绊住了,傅清月莫名地驻足侧头,看到傅雅彤正蹙眉眯眼,一脸嫌恶地以袖捂鼻,目光落在她身上。估计那不大不小的声音是她情之所至自然流露到控制不及才发出来的。傅雅彤没料到傅清月会突然停下来看她,她挑眉抿唇的样子,还是让傅雅彤有些压力的,大概猜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点过分夸张,自己内里对二姐的不尊敬表现得一览无余,仓皇间她放下了捂鼻的手,但神情倨傲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幽幽地说道:“二姐怎的搞得如此狼狈,女儿家应当整洁干净,气味芬芳,怎的一身怪味,叫人难受。”哟,丫头长大成淑女了会教训人了傅清月知道自个周身是个什么情况,可至于这么“难受”吗如若以前,她可今时不同往日,傅清月停怔了下来,哂然一笑,一个促狭的念头浮上了心头。蓦地凑到傅雅彤的跟前,结实的把她吓一跳,因离得近,馥郁的气味笼向她,有点懵的傅雅彤想不到傅清月会这么厚颜,可她又不敢再用手捂鼻,只能闭嘴屏气无辜地忍耐,傅清月心中窃笑,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傅清月故作神秘地说:“你明日跟着我,便知我为何弄成这样了,如何”说着慢慢又故意靠近傅雅彤几分,“才不要呢”反驳的声音立马回复。眼看着傅雅彤因憋气而鼓腮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怕自己再不离开这丫头说不定会憋成内伤,傅清月慢悠悠地弹了弹衣袖,及其优雅地转身,徒留傅雅彤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自小一块长大,就算彼此看不顺眼,偶有争吵恶斗,可对方是个什么品性喜好傅清月还是心中有数的,傅雅彤她就是矫情。傅清月吊儿郎当地往内院踱去,被傅雅彤这么一搅,回去的心思就没那么急切,晃着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踢踏着路上的石子。今日三爷走后,傅清月就拼着命地干活,唯有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活计,才能让她烦闷的心绪稍有片刻的安宁,合浦郡憋闷炎热的空气让人呼吸都显得凝重,在这闷热的天气动一动就全身冒汗,何况是实在的卖力气干活,衣衫被汗水浸透,再被风吹干,干了又透,莫说别人,自己都是嫌恶的。三爷的话模棱两可,语义不明又兼暧昧不清,傅清月不傻,不是不懂风月,可此时此刻心中满目疮痍,苍凉荒芜任谁都不想搭理。没等她装傻充愣,三爷就笑着走开,不过说好了下次请她喝茶,傅清月笑了笑,是轻松客气的笑,放松之余心中感慨三爷没有想象中的霸道,逼着此时困境重重的她做出什么不义的举动,傅清月掬了一波水往脸上浇去,全身沉浸在香气缭绕的温水中,异香让人通体舒泰,傅清月无声地沉入水中,直至没顶。翌日一早,阿碧在给傅清月梳头,挽了头发要扎头巾的时候,傅清月瞧着她一副睡意恹恹的模样,笑道:“怎的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昨晚偷偷地跑出去会情郎了”傅清月说得孟浪,阿碧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啐了她一口把散下的头发重新挽好。眼波流转间看出阿碧似有事要说,一副欲言又止,傅清月垂着眼把香滑的脂膏抹到手上,静待下文。阿碧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小姐,昨晚凝香夫人小产了。”傅清月相互揉搓的手骤然停下,心中如鼓捶般声声地撞击,刚刚揶揄的笑意僵在嘴角,人仿佛石化般,毫无征兆,如惊雷滚滚。“你怎么现在才说。”傅清月幽幽地道,心中像刚结好的伤疤被人重新挑破,又汩汩地流着血。阿碧支吾。傅清月煞白着脸,怔怔地坐着,像回到了某个时空,阿碧唤了她几声都恍若未闻,急得阿碧跪在她的身边,抱着她使劲地摇晃,她最最担心的就是小姐现在的这副模样,那些焚心噬骨的黑暗记忆。终究理智回归,傅清月出窍的灵魂回落,看到阿碧眼中满是担忧害怕,蓄满泪水,强压着翻涌的记忆,锁到心底的最深处,不能任自沉沦,只有尘封。“大哥怕是要伤心了。”傅清月喃喃地说。可不是,自大公子娶妻纳妾之后,府中一直盼着一个孙字辈的血脉来传承门楣,可遭逢巨变之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侯爷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凝香夫人的喜讯拨散了笼罩在侯府上空的阴藐,给众人添了一丝曙光,大公子温润的笑脸也时常出现,可昨晚说没就没了,最难过的怕是大公子无疑了。“昨夜凝香夫人疼了大半宿,小姐睡得沉,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被闹醒,我私心想着,你白天那么累,便不叫醒你了。”阿碧轻声解释。昨日确实是累极了,傅清月现在想来,昨夜半梦半醒间隐隐听到嘈杂声,不过恍惚间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过去了,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傅清月听出了阿碧言语中的自责,她大可不必这样,就算叫醒了她也无济于事,她不是医者也帮不上什么。瞧不清铜镜中模糊的面容,潮湿的回南天已经过去,为何铜镜面色还是水雾迷蒙模糊不清许是泪光氤氲所致吧,这个消息让惨淡的家如雪上加霜。傅清月借着摘下头巾之际,把眼中的湿意眨去,叫阿碧梳了平日的发髻,今日哪都不去了,还有什么心情干别的。头顶的太阳依旧毒辣,甚至比昨日还要骄燥一分,可傅清月却觉得周身寒凉,自早间听闻凝香小产后,她的手脚一直冰冷微抖,如寒冬腊月天冷极了地发抖,即便尘封记忆,不愿想起去年水深火热的夏天,可身体却缴械投降背叛了她。套进的院落里草木葳蕤,新刷的牌匾上横勾铁划的两个字“青园”似乎墨迹未干,大哥说取意“青青陌上桑”。往里望去,夏日充沛的阳光催生的木棉花热情奔放,碗口大小火红的花朵隐藏在翠绿的叶间更显娇艳,傅清月站在狭长的甬道上怔怔地看着点翠间的火艳,噗噗的声响吸引了她的目光,原来是盛极的木棉花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离开高大虬枝的撑托,花朵轰然落下,花期将尽,再美也会枯萎飘落,傅清月收回思绪,举目在大哥院落间扫过,景物依旧璀璨,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提醒着不久在这发生过令人惋惜的事情。西边的房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端庄的妇人,保养合宜的脸盘珠圆玉润。“夫人。”傅清月上前行了一礼,联想到红颜早逝的母亲,心中的哀伤又无端地添了一分。这位夫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家里现在的女主人,侯爷的妾室郑夫人,傅雅彤的母亲,自从母亲去世后,家里多年来都是她里里外外地操持。“你去看看她吧。”郑夫人看了傅清月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傅清月踏进房中,分开满室浓厚窒人的药味,走向凝香的床塌,侍女正端着黑呼呼的药汤进来,当归浓郁的味道让人至死难忘。凝香苍白羸弱地躺在床上,脸上悲凄,让人瞧了心中酸楚,自己那时是否也这样,安慰的话在口中盘旋,微薄的语言在痛楚的面前显得那么无力,但愿一切都会好起来。无论傅清月说什么,凝香一直都在自责地掉眼泪,觉得对不起大哥云云,傅清月怎么劝都劝不住,正尴尬无奈时,傅正平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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