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真好看,像像个仙女,对,你们大汉的仙女。”“仙女”的发音被他说得很奇怪,音调凌乱,傅清月实在忍不住“噗呲”一声捂着嘴笑了起来。萨布见她笑了,也不会觉得半点不好意思,反而也嘿嘿地笑了,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时在黄支国的一次宴会上,萨布第一次见到男装的傅清月,也是那般傻笑和愣怔的。而傅清月并不知道,她不笑则以,一笑竟是让人移不开眼的。萨布身后的两人走了上前,傅清月看到他们中的第一人时,笑意顿时僵在嘴角,起身并对他敛衽一礼。那人也不回礼,只定定地盯着她,对她的行礼视而不见,虽然面色清淡,依旧可以算是风儒文雅,可冰潭一样的眼眸,却是可以冻死人的,傅清月不敢碰触那冰冷的眼神,不仅害怕,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觉得还不是面对的时候。萨布虽然大神经,可他还是感觉出两人之间的怪异,左右瞧了瞧,正要开始说话,那人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说:“让萨布王子见笑了,我们国邦崇尚礼节,只是故人太久不见,似在梦中,有些诧神,对吧,傅小姐。”说完对傅清月一揖,笑意满面。傅清月垂眸不语,刚刚匆匆一瞥,他的五官比三年前更加深邃立体,眼神锐利逼人,身形颀长挺拔,身形料峭,熟悉的温润如玉,越发厚重沉稳,只是满脸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了眉宇间的冷意。她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年纪不大,白衫儒巾,清瘦中略带腼腆青涩,清贵中又带了一些小心翼翼,他正在有些好奇地打量傅清月。“傅家的二小姐傅清月,中山王后的内侄卫杰。”王文谦为她二人作介绍。傅清月淡淡一礼,中山王后她略有耳闻,就是吕宽案牵涉其中,她出海那年被贬徙到合浦郡的皇亲,说白了,就是和傅家一样的身份待遇,原来如何尊贵,现在就如何落魄,不过遭遇相似总会产生惺惺相惜之情,自会多一份亲切。那人的目光太过灼灼,若有似无地飘落在她身上,让人不知所措,傅清月觉得再呆在这里,不自在到要手脚无措了,本就不期而遇,何必强求不愉快的相逢,大家虚与委蛇,便笑道:“我已经吃好,家中还有些事,就先行一步,失陪了,各位。”卫杰看她的眼神就更奇怪了,可能傅清月自己都不知道,她女扮男装扮演了三年,举手投足之间,恍然天成一股磊落的男子风度,配上夺目潋滟的五官,虽然肤色略深,可那巾帼风雨的气魄,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夺光异彩,让人喟叹吃惊,眼前一亮。王文谦依旧这么沉沉地盯着她,不动声色,倒是萨布先开口:“走了我还没吃呢听王公子说这里的菜很好吃,我也想尝尝。”傅清月无奈重复道:“你们慢慢吃,这里的特色招牌菜确实不错,你一样来一份尝一尝,保管你满意惊喜。”萨布一听有好吃的,已经两眼放光,完全一点也不矜持含蓄,这就是傅清月喜欢的性格,有时候,她也想像他一样率真而为,可那终究只是梦想。所以跟她年纪相仿的萨布能跟她成为好朋友,这一方的特质是为另一方的希望,也是两人相处融洽的契机。萨布迫不及待地坐下来,傅清月笑着向那两个还杵在原地的人点了点头,侧身轻盈地跨过他二人,尽量压抑住心情激动带来的身体战栗,免得失态。酒家里面的客人本不多,可感觉得出,没有之前的热闹随性,好似都被萨布几人吸引,大家都缄口沉默,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说什么。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清月,你跟我的赌约什么时候兑现,你不能耍赖。”萨布大喊一声,热情洋溢且欢快。傅清月多想他此刻能够结巴,怎么就如此顺溜地说出口,他以前不是经常卡壳吗怎么现在说汉语能达到突飞猛进的速度进步没来得及松懈半分,傅清月无奈转身,灿笑道:“我没忘,明日,明日兑现。”语气仓促有些难为情。萨布听了哈哈一笑,嘟囔了一句,别人都听不懂,可两人之间的关系确是瞎子也能看出的亲密友好。傅清月就在那探究火热冰冷杀人的交叠目光中仓促而逃。是夜,傅清月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下,想着白日酒家里相见的一幕,此情此景,今日一见确是偶然,可合浦郡并不大,来来回回就这么些地方,碰见也是必然,只是还没有真正整理好自己的内心,如何面对,作怎样的决定。慎始善终,毕竟不是年少冲动的年纪,没有谁再经得起谁的胡搅蛮缠。今晚的月亮浑圆通亮,从海边回来的时候,傅清月就有些舍不得往回走,平波无浪的海面,一轮莹润浑厚的圆月挂在空中,暮蓝的天空稀疏的星子,海天一色,莹亮的月色闪耀着万丈光辉,照得海面倒影出一个孪生的明月,银光粼粼,闪烁期间。月是海上明,在孤独的航海旅途中,多少个夜晚,伴着明月当空,梦入遥远的思念,如今身在故土,这份回归的惬意,伴随着微微满足带来的酸楚,让人想留住这大好的时光。今夜的梦里,注定会有故人来寻,在深夜辗转迷离之时,傅清月又仿佛梦见熟悉的朦胧身影,嘟囔了一句:“你来了。”故人好像有些生气,是今晚她的晚睡才导致他不能提早来寻她吗还是今日的相见,她没有久见的喜悦,反而生疏了其实,她何尝不是汹涌澎湃,极度按捺了心中的欲望。清晨起来,傅清月对镜梳妆,阿兰给她寻了一套海蓝色的衣裙,滚边的薄纱,朦胧飘逸,她身量高挑,穿起来必定袅袅婷婷。感叹于阿兰的眼光,果真是跟着李若兰这些年,学了不少穿衣打扮的技法,不过傅清月叫她收好,拿出她带回来的半旧男装。傅清月正对着铜镜盯着脖子上的几点猩红,奇怪寒冬腊月哪来的蚊子,转眼又想起昨晚的涟漪春梦,有几份羞涩荡漾开来。阿兰有些忐忑地问:“这件新作的衣裙必定很适合小姐,为何今日不穿,有什么不妥吗”傅清月回过神来,淡笑道:“没什么不妥,只是今日出去要翻山越岭,新衣裙怕勾坏了,怪心疼了,后日再穿吧。”阿兰了然地点头,帮傅清月整理好衣襟腰带。“我美丽的小姐,你好了没有,我都迫不及待了。”伴随着生硬的汉话,萨布闯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常随小四,有些无奈自己主人的横冲直撞,颇有些歉意地望着傅清月。阿兰对这个突然闯进女子闺房的外国人,还是惊讶不已,有些愣怔地看看他又看看小姐,傅清月安慰的用眼神示意她没事,拉着萨布出了门,阿兰才想起什么,急急跑出去:“小姐,你还没吃早饭呢”可哪里还见什么人影。中午的时候,杜吴一点都不肯睡午觉,因为走得还不算稳当,他扶着墙壁走累了,又摔倒了几回,决定放弃他不擅长的走路,改为爬行,结果,就看到一个精力十足四脚着地,满屋子飞快地爬来爬去的婴孩。屋子的另一角,阿碧半躺在椅子上,精力憔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哭笑不得。他哪来那么多的精力啊无语望天,倍感无力。海生进来的时,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无语问苍天的表情,又看到屋子里正倒腾得利索的杜吴,顿时明白了过来。估计是平时海生逗习惯他了,此刻杜吴见着他进屋,以为要抓抱他,便自己飞快地跑到桌子底下,还嘻嘻地憨笑,海生看了他一眼,没有去抱他,径自走到阿碧的身边。阿碧撩起眼皮,一副兴趣缺缺地样子。“哎,我有正事问你。”海生捅了捅她,阿碧见他面色凝重,坐直了身。“你跟你家小姐说了吗,我跟你说的,当初公子迫不得已取马家小姐的缘由。”阿碧蹙眉:“说了啊,那日我见了小姐,单独留下来,就是跟她说这事,本来还想留下来夜里陪她,说得更详细一些,可心里挂念着杜吴,她也不留我,我就回来了,我回来时,看到大公子往她屋里去,估计也是跟她说这事呢。”“那奇怪,都两天了,都不见她来寻公子,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变心了,跟那个黄支国的王子好上了。”海生疑惑地嘟囔着。“去,你别乱猜,我家小姐不是这样绝情的人,敢情都像你们男子那样薄情寡义”阿碧踹了他一脚。海生知道她护短,没敢继续说她小姐的不是,反而一叹,转说道:“这两人也真是,一直这么僵着,我们下面的人看着也难受,你不知道,公子今天的脸色,就像那冰溜子一样,寒森森的,随时都要冻死人的节奏,两个就这么熬着,我看他们两个谁先受不了。”阿碧一听,也急了,她家小姐她是清楚的,可是毕竟离别三年之久,她也有些把握不了小姐的想法,故问:“那公子是因为什么事生气”海生转脸白了她一眼,喟叹道:“他要是生气也就好了,可他不生气,阴阳怪气的,冷嗖嗖的,拿不准,我做事都不知道如何下手。他就是听说你家小姐今天跟萨布去游玩,一天的脸都是绿的。”“小姐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避嫌。”阿碧又想起那日在海岸口见到萨布对小姐勾肩搭背,实在有些太伤风雅。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桌子底下的杜吴一个人呆了会,也不见有人来找他,还看到爹妈很是亲热的在说话,一点都不理他,故有些生气,一急,想站起来,谁知道碰到头顶的桌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海生和阿碧立马回头,赶忙跑过去看他,知道缘由后哄了哄,给他奶吃,不一会,便甜甜地睡过去了。在哄孩子的当会,海生又出去了,阿碧看着小床上的孩子,并没有睡意,只是心情落落的坐在哪,感叹小姐情路的艰辛不易。月上中天,一人身形敏捷,几个起落,已经在一家不大的院落里落了脚,屋里黑灯瞎火,他点了侍女的睡穴,推开里间的门,床榻上鼓着一团高高耸起的形状,宛如人躺下来的人形。闯进屋里的人轻轻把门关上,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走到榻边,从锦囊中捻出一丝粉末,往塌上的空中一洒,片刻后,才坐到榻上,掀开被子。手一顿,他刚刚还温柔得不像话的掀被子动作,立马变成猛的一掀,露出了里面的内容,他瞬间定格,无以复加的震惊让他身形有些微颤,原来,那被子下面还有一张被子,根本就没有人。震惊之后,各种猜测而来的思绪占据了他的脑子,她为什么深夜不在,去哪了今日一天都跟那个劳么子的王子在一起,他们难道一起呆到过夜吗王文谦发觉自己各种无理由根据的臆想像啃咬心智的蚁虫,咬得五脏六腑难受得要命,他应该离开,免得触目惊心,可某一处执拗的性格又让他死赖在这里,他要等着,看她是否真的彻夜不归。三年来,无数个不眠的夜晚,也像现在这样仰望天空的星月云际,回味每一次的甜蜜与痛苦,岁月无情地冲刷洗涤,以为会淡忘,谁知记忆越发的清晰宛如昨日历历在目,在孤独与寂寥的岁月中,只能把她每一次的音频笑脸,剪碎了晒干,磨成粉末,泡成茶水,慢慢地品味,才能消磨那遗世独立的孤苦与等待。只是今晚,又有些不同,他在她房中,这个到处都充满着她的气息的地方,枕头床铺,残留着她的余味,她前一刻还呆在这里。清晰地记得出使的船队回航靠岸的那一刻,他认为自己已经死掉麻木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是的,它又激烈砰然的心动,连身体内的血液,也沸腾活跃,见到她时,与记忆中的人重合又模糊,依旧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傅清月,可又不一样了,晒黑了,个头长高了纤细了些,眉宇间一股顽强豁达的磊落,身上的坚强和历经风雨磨砺出的韧性,让她娇艳的五官更加夺目,整个人神采奕奕,光彩耀人。那是他的小月儿啊,离开了三年,杳无音讯,她的生活进入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轨道,沿途的风景惊险而富于挑战,她过得很好吧,看到她巧笑倩兮和应对的自如,没有退缩,她不再需要躲在某人的羽翼之下,甚至可以翱翔在这九天的晴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迷途归宿四翌日,城门口,出使归来的人整队出发,准备往北去皇城帝都长安,到天子脚下复命,萨布作为黄支国的小王子,也作为此次进贡的使者,跟着祁风将军,身后数十辆马车的贡品,百十名的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站在城门口,跟郡守大人告辞,来送行的还有三爷、王文谦等人。傅清月从海上回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三爷,依旧矍铄炯炯的双眼,浅淡的胡须,他看见傅清月时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不过很快便转头跟身边的郡守大人说话,郡守大人是个体态微微发福的中年人,笑容和蔼。这官场的任免风云变化还真是快啊,傅清月腹诽。她斜对面不远站的是一身深衣的王文谦,傅清月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晦暗,显然昨晚没睡好,乌青着两只眼,阴郁笼罩。她在心里哼了一下,转过头去看要准备出发的队伍,延绵数里,壮大辉宏,很有气势,估计到长安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副热闹隆重的光景。傅清月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手无意识地捏了捏眉心,等着萨布跟大人们虚礼完毕之后,她跟他道个别就回去补觉。她一身浅蓝窄袖束腰罗裙,浅淡的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