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着手下冲了过来。即使是肉搏,他也有信心很快收拾掉这群不自量力的汉人,活捉靖国公黄得功的女儿。洪一浊不明就里,喜道:“侯大少不愧是得录仙籍的尊者,这些清狗的箭根本不能伤我们分毫啊。”百十个人听了他的话,才如梦初醒,脸上都露出狂喜。有仙人庇佑,就算死了又有何妨,仙人超脱生死,死了跟着他还不是享福去了。一时间,这群弃子爆发出强大的气势,竟然面带喜色,冲向敌群。江面上的人不明就里,只当他们英勇如斯,不免更加感动。狭路相逢勇者胜,只可惜对面也绝非酒囊饭袋,而且数倍于己。甲胄披身的清军将领,扔掉手里的弓箭,拔出腰刀。昨夜的一场大水,冲的他们损失大半,但是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着。虽然不知道这群叫花子为何喜气洋洋前来送死,但是所有的清兵都憋着一口闷气,要将眼前这些始作俑者碎尸万段。他们是江北四镇之一黄得功的手下,如今奉命前来捉拿旧主的家眷。来时田雄发话,黄得功的家眷携带着大量的金银,谁逮住了,不光金银全是他的,就连黄家女眷,也任由他处置。他们迫不及待要将眼前这群叫花子一样的难民屠杀干净,然后截江抢银子和女人。清兵此来,一路泥泞,只有为首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他见前面这些人,虽然悍不畏死,但是基本上手无寸铁,只是想以肉身阻挡自己片刻而已。他自忖一身盔甲,刀枪难入,更别说一群手无寸铁的叫花子了。出风头的时候到啦狞笑一声,手持腰刀一拍马臀,马儿吃痛,一扬马蹄冲了过来。这匹宝马果然神骏,越过矮墙,好似飞在天上一般。侯玄演被这股气势所震慑,连带着他身边的嘉定少年乡兵也都为之一暗。清兵将领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更加得意。他自认为这些人已经被他的英姿吓破了胆,等着被屠杀。“哈哈,弱者,尝尝老子宝刀的滋味吧”越过矮墙,离江边已经只剩几步路,侯玄演已经感觉到了明晃晃的腰刀就在自己的头顶。他欲言又止,实在很想出言提醒一下,候大少就是这么实诚的一个好人啊。片刻之后,这匹骏马带着它的主人,滚落到一个大洞。矮墙后面是一个大洞,不久之前,这个地方的泥土因为比较黏,被大家挖了去为那张渔网上的人头建坟。徐元宝哈哈一笑,大叫道:“吃你爷爷一棍”跳上前去,一棍子捶在他的脑袋上。清将口吐鲜血,一命呜呼,眼看是不能活了。可怜这一员悍将,戎马半生,杀人无数,就这么憋屈地死在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手里。侯玄演拉着这个专业的人头狗,喊道:“往村里跑,引开清兵。”若是这个将领还活着,他的手下自然会听从他的命令,不管这些人,截江留人。但是如今他们失去了主帅,乱做一团,朝着这群叫花子追了过去。此举正中侯玄演下怀,他往江面一看,先行的小船已经慢慢地不见了踪影。侯玄演长舒一口气,带着剩下的人,死命往村里跑去。只要往北多跑一步,他们就更加安全,反正我们这些人也活不了了。清军的军法很是严苛,这些人的主将死了,他们要是这样回去,势必会被重罚。所有的清军也都追红了眼,看这架势是不追到誓不摆休。敌我人数悬殊太大,侯玄演也知道,被追上就是个死。这是一场真正的生死时速,侯玄演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累的面红耳赤,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越过一处林子之后,众人终于停下了脚步,逼停大家的是一条长江支流。连日的大雨,让这里河水暴涨,水流湍急。所有人都看着侯玄演,等着他发号施令。侯玄演环视四周,见大家脸上都没有惊慌畏惧的神情,有时候豪情也是可以传染的。“兄弟们,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咱们尚有一线生机,就是跳河求生。大家各安天命,溺死的也别害怕,兄弟们随后就到。”“没说的,既然侯大少发话了,我第一个跳”洪一浊头也不回跃入水中,转眼间消失在激流中。徐元宝扔了棍子,一跃而下,一直跟着他的大黄狗,急的狂吠不止。眼看主人的身影不见了,也四蹄一扬,进了河中。侯玄演摒住了呼吸,闭着双眼跳进水中,他的水性不算很好,呛了几口顿觉难受不止。这样一来就乱了章法,本来就不甚高明的泳技,半点也没捞着发挥。手舞足蹈之际,一头磕在了河中一根古木上,晕厥了过去。第十五章 江左少年“大人你看,那里有条大狗”“哈哈,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国难当头,我们都饿的皮包骨头,这条狗却又大又肥,一看就是条卖国狗,快去捉了来吃了。”河岸浅滩上,几百个衣衫褴褛的溃兵,簇拥着一个少年,往河边冲来。一条大黄狗,舔舐着侯玄演的脸颊,他们两个被一起冲到了岸边。狗的水性不差,加上身体小,倒没出什么事。只是找不见主人,只有侯玄演一个,好歹是个熟人。所以一直蹲在侯玄演身边,等他起来,带着自己去找主人。“大人,还有一个死人。”少年挤出人群,走到近前手指并拢,测了下侯玄演还有呼吸。“这人还没死,我看他蓄发未剃,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人,快把他救起来。”“那这条狗怎么办”大黄自知没有力量逃出去,摇着尾巴吐着舌头,一脸和善。“笨蛋这个人明显是个自己人,等他醒了你还好意思吃他的狗么还不趁现在,扒了皮吃了,等他醒来我们一推四五六”“大人英明”大黄眼见几个人眼色不善的往自己这边走来,狗的感觉最为灵敏,预感到自己大难临头。焦急的大黄,一边叫着一边用爪子拨弄侯玄演的身体,想让他醒过来。“这狗成了精了,快点上去。别让他把人弄起来了。”嗤啦一声,侯玄演身上的衣服被扯碎,胸中掖着的一块布条露了出来。少年头领伸手捡了起来,展开一看,顿时热泪盈眶。“嘉定剿恢义师”六个大字,用黑线绣在白布上,沾满了血迹。“这狗不能吃了,把人带上,我们继续走,别被清狗追上了。”侯玄演昏昏沉沉间,感觉自己被人架在空中,睁眼一看果然躺在一张简易的担架上。我被抓了我被救了迫不及待地张开眼,勉强抬了一下头,看到抬着自己的人,脑后有头发。侯玄演长舒一口气,“不是清狗。”而且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一支义军。突然一个脑袋伸了过来,面带微笑地说道:“你醒了”侯玄演转身一看,这个人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穿着破旧的盔甲,也难掩一身的书卷气。“多谢诸位相救,这里是哪里,诸位是什么人”“我是夏完淳,这里是去太湖的路上,我们在河边捡到了你和你的大狗。”原来是他,在松江府一带活动的义军,的确很有可能是夏家父子的手下。这个夏完淳就是“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的少年英雄,侯玄演两世为人,都知道他的大名。这厮自称“江左少年”,是个地地道道的神童,在江南一带就属于“别人家的孩子”,几乎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在教育自己儿子时候,都要来一句:“你看看人家夏家小子夏完淳”大狗对啊,元宝呢侯玄演一个激灵,急促地问道:“那我的同伴呢”“你还有同伴那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碰到你的时候,就只有你和狗。”大黄听到狗这个字,不适时宜地叫了几声。连我都没事,他们水性都比我好,应该也逃了出来了吧没想到这一次必死的局面,就这样逃出生天,侯玄演大感庆幸。侯玄演挣扎着爬起身来,两个人上来扶住他,一瘸一拐地往前继续走。“各位好汉,大恩不言谢,我还要去寻找我的同伴,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夏完淳他们的下场可不太好,侯玄演不想和他们去太湖送死,也知道这些人是劝不住的。更何况一百多个嘉定少年,还散落在这片四战之地,他急着去找到他们,带他们到江对面去。夏完淳笑道:“你这个样子,独自在这附近,和寻死没有什么两样。我看你是胸中放着嘉定义师的旗子,应该是侯黄的手下吧”“家父候峒曾。”夏完淳脸色一变,抱拳说道:“原来是忠烈之后,失敬失敬。”侯玄演暗叹一声,你也马上也要成了忠烈之后了,得这么个称呼可不怎么好受。夏完淳的父亲夏允彝,和好友陈子龙等在江南起兵抗清,兵败后于同年九月十七日投水殉节,时年50岁。距离今天,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想到这里,侯玄演还是决定劝他一句。他左右看了一圈,附耳道:“夏公子,你们是不是要去投奔江南副总兵吴志葵,攻打苏州”夏完淳脸色一变,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绝对的机密,父亲也只是跟自己说起过而已。侯玄演摇了摇头,扯着他的衣服,说道:“来这边细聊。”夏完淳也知道,他们要交谈的是绝对不能外漏的消息,这些兵虽然都是自己心腹,但是一旦反水告密,后果太严重。两个人来到路边,侯玄演找了树墩,一屁股坐上。大黄摇着尾巴,蹲在他的脚下。“夏公子,如今局势糜烂,清兵携胜之威,更有江北四镇的精兵助纣为虐。吴志葵的兵马,再加上你们聚集的义军,根本不是对手。守城尚且费劲,更别说攻城了。那苏杭两州,清兵没费一兵一卒,城墙也没被攻破,岂是那么好打的。不如劝说令尊,带兵南撤,保留实力。等到监国的唐王一声令下,咱们再打回江浙”夏完淳听到他说监国唐王时,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他们父子效忠的是鲁王朱以海,门户之见,对唐王颇有抵触。但是很快,他就掩饰了过去,如今大敌当前,有识之士都已经看到了门户之争的危害。在夏完淳心中,只要能恢复大明江山,哪个王爷做皇帝都可以。“侯兄所言不差,可是江北这半壁江山,也是的大明的国土,总要有人牺牲,才能让大家记住这一点。否则这里的百姓,安安逸逸在建奴铁骑下生活几十年,谁还记得自己是汉人。”夏完淳背负双手,站在林中,阳光穿透密密麻麻的树叶,照在他的脸上。“夏兄所言,让我惭愧,我侯玄演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是此间尚有嘉定遗民,我的一百弟兄,我答应过他们带他们过江。言犹在耳,岂敢弃之,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第十六章 信侯爷,死光光夏完淳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做挽留。从袖子里掏出那面“嘉定剿恢义师”的旗子,和随身携带的一把腰刀、几块火石送给侯玄演。“夏兄,山水有相逢,咱们就此别过吧”“侯兄,希望来日,有机会在江北,和你再见。”拜别了夏完淳,拿着讨来的一把腰刀和火折子,一人一狗顺着江边往东走。原来这条江就是富春江,有一副富春山居图就是画的此处的景色。侯玄演显然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可堪入画的景色了。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肚子咕咕乱叫。自从前天夜里在古寺吃过一碗粥,到现在还没吃过饭。侯玄演摸了摸肚子,实在难捱,索性坐在地上,倚着一颗古树暂时歇息。“早知道蹭顿饭再走了,这荒郊野岭的,到哪去弄吃的”大黄摇着尾巴,绕着自己走来走去,侯玄演摸了摸狗头,无奈道:“我都一口吃的没有,哪有东西喂你。”大黄使劲抽着鼻息,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咬住侯玄演的袖口,似乎想带他去什么地方。“你闻到食物的味道了这种地方有人生火做饭,八成不是什么良民,咱们还是”侯玄演虽然这样想,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跟着大黄往前走。有人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其实说的也对也不对。不管男女,人都是被欲望支配的动物。现在填饱肚子,就是这一人一狗最大的欲望。侯玄演无比确定,这时候给他面前摆两个桌子,一个上有玉体横陈的绝色美人儿,一个上有馒头烧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到馒头上。当然了,吃完之后,就另说了走了近百步,果然香气浓郁,连侯玄演都闻到了。大黄更是哈喇子乱流,侯玄演小心地拨开灌木丛,只见前面一队辫子兵,大概几十人的样子,正围着一个火堆,火堆上用木棍穿了几个野鸡野兔,香味正是这里散发出来的。一辆囚车停在他们身后,十几个衣不蔽体的女子挤在车内,低声啜泣。囚车旁边,几十个男人被铁链绳索反绑双手,清兵只用了一根锁链,将他们拴在车上。因为手脚上的绳索相连,就跟串蚂蚱一样,谁都跑不掉。侯玄演艰难地把目光从烤的焦黄的野鸡、野兔上边移开,只见一个清兵拿起一根串了烤肉的棍子,来到装满男人的囚车旁边。这个辫子兵一脚踢在一个俘虏身上,狞笑着问道:“想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