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侯玄演嘶吼一声,那个小官又冲了出来。他不顾侯玄演官职,厉声道:“姓候的,你要屠杀自己的同胞么”本来都已经张弓的守军,毕竟是一群刚刚聚合起来未经训练的兵,听了这个小官的吼声,竟然停了下来。搬着云梯的清兵,裹挟着百姓,已经要靠近城墙。“徐元宝”“在”“有违军令者,杀无赦。”小官屹然不惧,他从心底认定自己是对的,丝毫不知道即将害死满城的人。“我看谁敢放箭,谁放箭就是屠杀同胞的罪人。”迎接他的是一根又粗又黑的狼牙棒,脸上还保持着那份据理力争的面孔,头颅已经碎裂。“给老子射”巨石檑木,通过抛掷器,不断地在清兵和难民中开花。这些求开门的难民,终于知道站起身来逃跑。他们迎着清兵的弯刀,一批批割麦子一样被收割。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反抗,侯玄演冷眼旁观,心中的不忍渐渐消失。清兵也只是试探性的攻击,见到裹挟百姓的卑劣招数没有成功,就像潮水一般,进退有序地撤兵了。城上的守军不明所以,见清兵退了,纷纷欢呼起来。侯玄演有意纵容他们庆祝,没有点破也没有制止。看远处黑压压的人头,已经开始安营寨扎,候玄演心中清楚,一场恶战将会持续很久。清兵中军帐中,所有的将领都坐在案前,围绕着博洛。只有刘良佐屁股上有伤,不敢坐,站在一旁。其他人看向他的眼光大都带着戏谑,他满面羞惭,不敢说话。因为这一次除了他,都是满族的武将。博洛身为多铎的第一打手,入关以来鲜有败绩。他早就养成了汉人都是废物的想法,在他看来,江阴攻不下主要原因就是刘良佐无能。本来他打算亲自攻下江阴,谁知道突然听到消息,苏州丢了。相比苏州,江阴小县微不足道。所以他率兵,直抵苏州。除了多铎带走的满族勇士,江南一带能战的女真人,都被他带了来。他用小刀挑起了一块精心烹制的肉片,放到嘴里,入口即化。伸出油乎乎的大手,在端着餐盘伺候的美女屁股上狠狠抓了一把。“还是你们汉人会享受,一块肉能做成这种味道。”旁边的美人,是他掳来的江南女子,哪里受得了他的禄山之爪。但是受尽鞭打的她,不敢喊疼,生怕再被虐待,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将红衣大炮运到城下,明天攻城。”他边说边扫视着帐中诸将,冷哼一声说道:“打破了苏州,和扬州一样,屠城十天”女真的武将们都露出兴奋的神情,嗷嗷乱叫。刘良佐站在其中,跟着他们,一脸喜色。第三十五章 小城江阴江阴城里,阎应元瘫坐在城楼上,满身的盔甲没敢卸去。清兵退的离奇,围攻了这么久,却在最后关头援兵来了的时候撤走了。这不得不让他警惕万分,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不甚高明的蹩脚计策。江阴被围了这么久,连个鸟都飞不进来,所以他们还不知道苏州城收复了。若非小镇富庶存粮多,江阴的几万人,不用打自己就都饿死了。清兵已经退去两天了,远处竟然有难民逃回,更离奇的是。他们竟然从南边逃了过来。江阴现任典吏陈明遇爬上城楼,四处张望,瞧见蹲在地上的阎应元后,兴冲冲地说道:“丽亨你可知道清兵为什么退了”阎应元瞥了一眼,想要爬起来,却使不上劲。干脆躺在城楼上,问道:“为什么”“哈哈,因为他们把苏州丢了,苏州被我们的人收复了”阎应元眼中放光,一下蹦了起来,抓着陈明遇的肩头,边晃边问:“此言当真”“你先放开,放开,我这把老骨头要被你拆散了。”阎应元把手松开,追问道:“是王师北伐了么”“据逃回的百姓说,苏州前几日开城纳民,夺城的是嘉定侯玄演。”阎应元眉头一皱,脑中将大明的名将过滤一遍,也没有想到侯玄演这个名字。陈明遇和他相交多年,倒也能猜到他的想法,说道:“别想了,这个侯玄演是嘉定候峒曾的长子,是个年轻后生。”一眼望去,江阴城下死尸无数,堆叠在一起引来无数的蚊蝇。夕阳西下,残留的余温照射在渗血的尸体上,战火过后的苍凉让人触目惊心。阎应元望着自己死守的这个小城,突然笑出声来。“每逢大难,必是英雄迭起,建功立业的时候。陈兄,咱们收拾城池,严守以待。既然侯玄演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我们就要对得起他。江阴,我还可以再守一年”陈明遇握住他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阎应元守住江阴,是一个奇迹。这本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功绩,是留名青史的壮举,但是却只在江阴县志里才能找到。其中的原因这场战争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战况之惨烈,主将斗智斗勇你来我往精彩纷呈。清兵主将刘良佐,先是搞了个敢死队,命令手下九员上将,率众登云梯破城。被阎应元用长枪戳了个稀巴烂,有一个满人自恃勇武,认为是刘良佐的手下无能,亲自爬墙。这厮确实厉害,穿着三层甲,腰悬两把刀,背背两把刀,手执双把刀,登云梯、跨上城垛,执刀乱砍。江阴守军的长枪竟然戳不透他,有个叫汤唯的小童,此时十岁左右也在城上守城,大喊刺他的脸。于是众人纷纷瞄准他的脸一阵乱捅,汤唯拿着铁钩镰,用力钩断其喉管,竹匠姚迩割下他的头,满将身子堕落城下。这个满将等级不低,他一死刘良佐吓坏了,生怕满人找他麻烦。刘良佐派人用粮食和银子苦苦哀求,想要换回这个人头。阎应元假装答应,收了银子和粮食,却把一颗狗头用布包住,丢了下去。双方后来还互相唱歌对骂,刘良佐费尽心思找人写了劝降歌,想要让他们投降。阎应元针锋相对,领着士兵在城头大唱:“宜兴人,一把枪。无锡人,团团一股香。靖江人,连忙跪在沙滩上。常州人,献了女儿又献娘。江阴人,打仗八十余日,宁死不投降。”刘良佐的手下,大多是这些地方的,听了之后羞惭满面。说起来,这应该算是比较早的地域黑了再说苏州城下,博洛一路打过来,明军望风而降的不计其数。这不但丧失国土,就连守土利器大炮也被他们献给了清军。博洛这次来,带来了两百多门大炮,历史上就是这些大炮,轰开了江阴的城墙。一夜无事,翌日一早,苏州城下敲锣打鼓。守在城上的侯玄演吓了一跳,爬起来一看,只见清兵正在推着火炮布置。炮手披红挂彩,绮罗打鼓,将大炮用竹篓盛放,几个人抬着往城下走来。守城的苏州兵好奇地张望,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秦禾低声对侯玄演说道:“清兵这是要吓唬我们,让我们看到大炮,畏惧投降。”侯玄演点了点头,心道八成如此,他都有点佩服这些人的想象力。看来他们一路上招降,都招出经验来了。“大家低头,清狗要放炮了,等他们打完炮再露头。”侯玄演高声一喊,士兵有的还在往城下伸头看。毕竟对面搞得跟要唱戏一样,这些兵本来都是豪门下人,向来奸猾油头油脑,也不太把军令当回事。徐元宝提着一根狼牙棍,带着秦禾的一队兵,四处巡视。边走边喊:“不要露头,敌人要打炮了。”这个胖子昨儿个刚刚把一个小官脑袋敲破,余威尚在,守城的士兵这才乖乖趴下。侯玄演看着城下黑漆漆的炮口,心底哀叹一声:“有好受的了。”苏州百姓承平已久,几次城池易主不是投降,就是诡计。真正的硬仗,别说这些豪门奴仆,就算是真正的官兵,也没有见过。浙兵的辉煌,还停留在戚继光的戚家军,那一支顶尖的强军,在浑河血战一场,全军覆没。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江南的军队,打出过差强人意的战绩。江南,只用了两年就已经沦陷了干干净净。不过这也说明,军队的强弱,和地域无关。浙江兵一直为人诟病,倭寇犯边,几个人追着一千人跑,屡见不鲜。但是戚继光横空出世之后,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兵源,却出现一支铁血强军。说到底,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士兵。清兵的仪式没有进行太久,很快震天的炮声,响彻苏州城上空。两百门火炮,喷射的炮弹倾泻在苏州的城墙上。那些守城兵再也不用提醒,一个个趴在城上瑟瑟发抖。第三十六章 坚不可摧苏州城里,百姓们听到这样的巨响,都吓得魂不附体。就连候府内,顾菱儿也钻到霁儿怀里,吓得不轻。顾府,大堂内。顾守业来回走动,一脸焦急,他捏着拳头顿足道:“爹,这一次咱们走错棋了,侯玄演守不住的。他爹死守嘉定,一天就被砍了脑袋挂在城楼。我看这次,他八成要走他爹的老路了。您听听着炮声,就算是天都给炸烂了。我看咱们还是收拾下,城破的时候,找机会逃吧。”顾有德眼皮都不抬,低着头沉思。顾家老二顾守正义正辞严地说道:“大哥国难当头,正是咱们精忠报国的时候。候玄演候总督是你女婿,正在城楼上奋战,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顾守业嗨呀一声,跺了跺脚语带哭腔,指着二弟道:“书呆子,我跟你说不清楚爹,你倒是说句话啊。”“苏州城墙高河深,哪那么容易就被打破。当初张士诚占了苏州,在咱们城门口增置瓮城。修了多少的箭楼、门闸。你当咱们是嘉定那种小城呢你弟弟说的对,候玄演是你的女婿,是我们顾家的人,你少在这里造谣惑众。”顾守业虽然怕死,但是更怕自己的亲爹。听到之后也不敢反驳,只是被炮声吓得浑身哆嗦。他走出堂内,伸手招过自己的心腹,说道:“快去咱家别院,把小姐接回来。”这个心腹刚到候府,就被拦住,候玄演惯用诡计,岂能不防着别人祸害自己的家人。清兵一来,他就派人将院子守了起来。他安排的手下一盘问,竟然是顾家来接小姐。他们不敢隐瞒,派了一个人爬上城楼找到候玄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候玄演。“妈的,顾家不能反啊。”守城士兵有很大一部分,是顾家的人,若是他们相反,那可就真完了。其实他并不担心清兵打破苏州,因为这几天观察下来,候玄演已经被苏州的防御折服了。从苏州城外开始来看,只能见到高高的城楼,却没有办法看到这座城门的正门。原来在城门外还有一小圈城墙,门则开在了这外圈城墙的北侧,与正城门并不处于一条直线上,这样的设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迟滞敌人的进攻速度。就算清兵真的攻破瓮城城门,只需要把主门关闭,同时瓮城放下千斤闸。好不容易打进瓮城的清兵,就会被圈在瓮城之内。到时候只消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堵在两道千斤闸之内的敌军部队,只能被动地接受来自四周的箭支、滚油、滚石和檑木。但是俗话说,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若是顾家突然反水,就算城池再厉害,也是万万守不住的。候玄演这才感觉到慌了,就在这时,轰了一个时辰的炮声终于停了。苏州的外城被轰开几道口子,城墙更是被轰得千疮百孔。但是问题都不大,想要从这里攻进来,简直是痴人说梦。清兵阵中博洛怒道:“怎么停了继续炸。”他手下的满族兵虽然骁勇,但是火炮却不会用,经常出现炸膛炸了自己人的事件。所以清兵的大炮,一向是汉人来用。刘良佐欠了欠身子,弯腰说道:“贝勒爷,咱们带的炮弹都打完了。”“那还等什么出兵攻城”刘良佐脸上的犹疑一闪而过,他心里不认为能打下苏州城,因为苏州的护城河就跟一个小湖泊差不多了。想要越过去,架设云梯根本不可能,又没有攻城器械,只能望城兴叹。但是博洛凶残暴躁,又不把他这个汉将放在眼里,刘良佐生怕再受酷刑,只好硬着头皮下令攻城。一声令下,八万清兵从四面八方往城下涌来,喊杀声震天。守城的苏州兵探头观望,见那些黑乎乎的炮筒,终于不再吐蛋。他们长舒一口气,看着城下的清兵,叫喊着冲到城下,鲜明的盔甲汇聚成一股人海,冲击着百年的城墙。守军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搬起石头,往下砸。有女真兵在城下,楸准机会,拔箭就射。他们的箭法娴熟,很快就有苏州兵被射穿脑袋。本来不再害怕的苏州兵,又一次畏惧起来,不敢再投石了。甚至有的看到同伴尸体,大呼小叫起来。侯玄演眉头一皱,这些兵素质太低了,根本就没有经过训练。若不是依靠这样的大城,早就被人屠光了。“大家低头扔,不要露太多”秦禾在他们身后大喊。博洛终于也发现了事情不对,他扬起鞭子,抽在刘良佐脸上,懊恼地骂道:“这座城这么难打,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害我白白损失许多勇士。”刘良佐躲闪不及,脸上被打出一道血痕,他强忍着疼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