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应元轻轻关上房门,和顾炎武一道,上前问道:“督帅身体无碍了么”“区区小病、咳无,咳咳”侯玄演一口气喘不上来,开始咳了起来。顾炎武忙取了书案上的茶杯,端到床头递给侯玄演。“我这病,来的不是时候。苏州的大小事务,就劳烦你们多多费心了。”顾炎武看着病倒的侯玄演,一脸忧色,强忍着道:“督帅不必挂念,苏州城上下齐心,就算是洪承畴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的。”侯玄演摇了摇头,捂着嘴问道:“元宝,我让你进城探查洪承畴去金陵,带了多少兵马。你可曾看到”“几百个亲兵,护着他的车架,就进城啦。”一旁沉默寡言的阎应元突然插嘴,说道:“这是军情紧急,他来不及等待大军,自己先行去到江宁了。”侯玄演嘿嘿一笑,引动嗓子,咳了一阵:“清狗能有多少兵马,他这是怕了,哈哈,他怕我们去打金陵。”顾炎武眉头一展,说道:“督帅所言不差,满清入侵中原,看似势不可挡,其实根本没打几场硬仗。除了和闯逆血拼几战,其他的都是那些贰臣贼子屈膝投降。大好河山,倒有一半是他们送出去的。”阎应元一看,他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继续闭口不言。侯玄演躺倒床上,望着屋顶的雕梁画柱,轻声道:“我们先不去管他,眼下最重要的是,苏州的安稳。这些天淫雨霏霏,连日不晴,你跟夏允彝说,让他带着民壮,开始往苏州城外去。苏州杭州之间,有多少县反正了”顾炎武脸带喜色,说道:“吴江县早就被我们拿下,其他的州县也多有义绅带着乡民反正,陈子龙大人最近正忙着往这些地方委任官员。”“嗯怎么没人跟我说”侯玄演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问道。“督帅身体不适”顾炎武说话支支吾吾,显然也是知情的。侯玄演哂笑一声:“陈子龙是复社巨子,东林魁首,在这江南自以为当得了家。朝廷任命我为剿恢总督,可自行任免江浙道州县一级的官吏。想不到陈子龙也有这个权力,我这就上奏天子,既然安排了他来做,那着个分封建藩的督帅,就让他来做好了。”顾炎武一脸尴尬,陈子龙当时这样做的时候,他确实开口劝过。但是陈子龙自认为一心为国,而且确实也存了自己是江南声望颇高的复社领袖之一,这样的想法。苏州城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顾炎武也没时间和他争辩。而且看陈子龙那个架势,谁要是敢和他争,就等着被口诛笔伐吧。一旁的阎应元,眼见气氛尴尬,开口说道:“督帅,大局为重。”侯玄演哼了一声,说道:“让陈子龙来见我。”徐元宝在一旁听了个七七八八,隐约知道是一个叫陈子龙的,趁着大哥生病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见大哥语气不善,自己也恨恨地踹开门,嚷道:“我这就去叫他”“元宝,你大爷,老子的上好乌木精雕门。”东林党在江南,如同附骨之疽,稍不留神就被他们钻了空子。而且这些人还往往自诩正义,谁跟他不对路子,就是祸国殃民。但是这个团体,经过这些年的进化,对权力的追逐早就刻在了他们的骨缝之中。老子辛辛苦苦栽下大树,施肥浇水,眼看果子成熟。你们想来摘我侯玄演的桃,我倒要看看,你的手够不够长s:新书推荐期,大家先不要养哇,多一个点击多一份关爱;多一张推荐票,就是多一份对勤劳作者的嘉奖。另外起点男神读者团体招人了:上车热线518666494qq群第五十九章 天下可以没有陈子龙,却不能没有侯玄演陈子龙兴冲冲地来到侯府,这些天他过足了官瘾,一言而定一县之尊。刚进侯玄演的书房,陈子龙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来时的兴奋劲也慢慢消散。在他看来,自己干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他却没有考虑到侯玄演的感受。侯玄演对他任命的官员,一无所知,但是这不是他生气的原因。就算陈子龙任命的,都是些清官能吏,都是难得的人才,他也不会高兴。任免官员是侯玄演手里的王牌,是隆武帝给他争取来的最大权力,有了这个权力,他才能在江浙一带树立自己的威信。若是人人都同陈子龙一样,趁着自己生病,大行其道,那他这个总督还拿什么服众。久而久之,大家都会把他当做一个傀儡。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宽敞的书房内,阎应元面沉如水,一言不发。顾炎武左右顾盼,心不在焉。“陈先生,据说吴江县的县令是你任命的”侯玄演打破了沉默,语气不善。陈子龙对他的称呼最为敏感,以前侯玄演都是称呼他陈大人,现在却改成了陈先生。“那时督帅疲惫至极,而且身体抱恙,为了不打扰督帅,下官只好越俎代庖”陈子龙有些心慌,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侯玄演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吴江县乃是苏州门户,岂可等闲视之,我看这样好了,陈大人有大才,足以担当此任,就去吴江县做个县令吧。”陈子龙瞳孔徒然放大,如今国难当头,他自诩有匡扶社稷之才,自然不肯去做个县令。苏州乃是全国抗清第一线,离开了这个舞台,能有什么作为。陈子龙气咻咻地站起身来,想要开启无敌嘴炮模式,可惜他面对的是侯玄演,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侯玄演轻轻拍了拍手掌,两个魁梧的蓑衣汉子进到书房,架起陈子龙的胳膊,往外走去。陈子龙这时候身上的文人气质暴露无遗,他张狂至极,破口大骂:“侯玄演,你拥兵自重,贪权恋位,你祸国殃民”顾炎武忧心忡忡,叹了口气道:“督帅,陈大人他”“陈子龙有些才华,但是当一个吴江县令,正是他施展的地方。我也不会为了几句口角,就将他弃置不用。至于他安排的吴江县令,就留在那里给他做个县丞好了。”像陈子龙这样的人,往往自视甚高,将他扔到吴江,他非但不会撂挑子不干,还会努力干出点名声来。到时候再洋洋得意地写几首诗词,吹嘘一番,顺便把没有眼光的侯玄演冷嘲热讽一顿。可惜,他遇到了侯玄演,这个人根本不在乎这些。等老子站在山巅的时候,山脚下的呐喊即使再用力,自己也是听不到的。即使听到了又能怎么样,你现在还不是乖乖在山脚下给我垫石头。顾炎武知道他的脾性,他决定的事,再说什么都难以挽回。而且陈子龙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像话,是个封疆大吏就不能忍受。“江浙一带,再有这样越权逾越的事,形同谋反,格杀勿论”侯玄演这句话在充满书卷气的书房内,也让在场的人感觉到了刀锋剑刃般的寒意,顾炎武和阎应元都知道,小侯大人动了真格的了。苏州城外,夏允彝恋恋不舍地送走了老友,淅淅沥沥的雨幕里,陈子龙带着一个老仆,独自前往吴江县。他的背影落寞,和远处的乌云青山相映成景。“并刀昨夜匣中鸣,燕赵悲歌最不平。易水潺湲云草碧,可怜无处送荆卿”夏允彝高声朗道,陈子龙在远处听了,脚步一顿,终究没有回头,继续往吴江县走去。夏完淳打着伞,撑在父亲的头顶,自己则站在雨中。“阿爹,为何不向小侯大人说情”夏允彝喟然一叹,慈爱地看着自己的爱子,说道:“因为,天下可以没有陈子龙,却不能没有侯玄演。”夏完淳眼神空灵,直视前方,似有所悟。“走吧,这些天阴雨连绵,逃进苏州的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小侯大人说得对,杭州苏州一带的州县、村落,被清兵屠杀一空的不在少数,可以让这些难民填充进去,恢复生产。否则只靠苏州的接济,就算是一座粮山,也终有吃空的一天。”收到侯玄演奏章的第二天,隆武帝派遣兵科给事中刘中藻为使者,前往绍兴颁诏。诏书宣布两家无分彼此,鲁监国委任的朝臣,可以到隆武朝廷中担任同等官职。隆武帝还愿意封鲁王为皇太侄,作为皇位的合法继承人。这一下如同一块大石头,丢进了鲁监国政权的锅中,在大臣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赞成和反对的,各占一半,双方吵的不亦乐乎。鲁王和一众目光短浅的小人,驽马恋栈,终究是不甘心放弃所谓的皇位。刘中藻看着这一场闹剧,心中冷笑,暗暗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第二道诏书。这是颁给苏州侯玄演的,里面的内容和这个大相径庭,可就没有皇家叔侄的脉脉温情了。鲁王朱以海最终拍板定论,不肯迎接诏书,将刘中藻赶出了绍兴。刘中藻一停没停,绕道富阳直奔杭州,入夜时分,就出现在了杭州城衙门内。第六十章 把手伸向绍兴侯府宽敞的书房里,挤满了苏州的文武官员。被任命为杭州知府的顾炎武,站在床头,聆听着侯玄演的嘱咐。“杭州府募兵的事,你还是要多上点心,其他事可以缓一缓。最近这段时间,你莫辞辛苦,多多忙碌。”顾炎武点了点头,笑道:“国难当头,忙碌反而是一剂良药,若是天天闲着,那才是真的难受。”侯玄演又嘱咐几句,募集的常备军训练的事,然后将顾炎武送出了书房。如今他染病不能外出,这里俨然成了苏州的军政中心。顾炎武回头鞠了一躬,动情地说道:“督帅保重身体。”夏允彝父子正在翻阅着苏州历年的库房账本,侯玄演上前看了一眼,一脑门雾水。这东西隔行如隔山,他根本不懂账本上那些鬼画符是什么意思,还有一看就头疼的大串数字。“府库的武器、盔甲、存粮都尽快盘个清楚。还有,伤残的士兵要好生安顿千去,城中有许多南逃的百姓,失去了家人,我觉得可以让苏州的有名望的老者,尽力撮合些丧偶的人,让他们男女俱有所依,尽快安定下来。”夏允彝前面还听得频频点头,听到这里大声道:“万万不可女子守节乃是大事,咱们不鼓励就算了,岂能明着支持她们改嫁。”侯玄演撇了撇嘴,站起身来凑近新近被他提拔为苏州知府的陈明遇耳边,轻声道:“这件事既然明着做不好,那就暗中着手,你懂我的意思吧”陈明遇明显比夏允彝务实一点,虽然也是读书人,但是他是典吏,管的就是百姓间的琐事。比起那些高谈阔论的读书人,陈明遇还是要务实一点。“走吧、走吧,都忙起来,洪承畴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的。”房里只剩阎应元,侯玄演谨慎地把门关上,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密诏。阎应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见他如此谨慎,也不禁严肃起来。“督帅,这是”“绍兴鲁藩见诏不迎,驱赶天使,简直大逆不道。这是陛下的密旨,由杭州送来,是钦差刘中藻亲手交给吴胜兆的。”阎应元展开一看,上面言简意赅,就是要侯玄演见机行事,尽早将鲁藩擒拿。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阎应元皱着眉头说道:“浙东富庶甲于天下,若是能拿下浙东,兵马钱粮将取之无尽,用之不竭。而且上次绍兴渡江攻取杭城,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督帅若是决意取绍兴,宜早不宜晚。动手迟了,他们很快就可以恢复元气。”侯玄演沉吟片刻,刚想说话,突然咳嗦起来。阎应元忙上前拍打着他的后背,这时候门上传来敲门声,侯玄演往门上一看,却没有看见人。事情机密,阎应元不敢大意,走过去拉开房门。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吃力地提着一个药匣子,正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自己。虽然是见惯了生死,从地狱一般的江阴守了两个月的将军,见了这样的萌物,仍不免心中一软。侯玄演轻轻招手,阎应元忙接过药盒,取出里面的药来。顾菱儿一蹦一跳地钻进侯玄演怀里,奶声奶气地邀起功来。阎应元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夸赞道:“令千金乖巧可爱,督帅有福了。”侯玄演讪讪地一笑,正准备转移话题,顾菱儿露出小脑袋,黑漆漆地大眼睛望着阎应元,做了个鬼脸说道:“大胡子叔叔,你说错了,他是我的夫君,我怎么能是他的千金呢。哈哈,真笨。”侯玄演差点把刚喝进去的药呛了出来,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呛得还是尴尬。他摸了摸顾菱儿的脑袋,将一看就是被两个侍女精心打扮过得发型,揉成一个鸟窝。将顾菱儿搂在怀里,无奈地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这个身体是去不了绍兴了。我把众人送走,只留下丽亨,你知道我的意思吧”阎应元不明就里,还以为侯玄演在那方面有什么恶毒的趣味。他虽然看不惯这种交合女童的行为,但是国难当头,侯玄演一身系着江浙反清大业。唉,为了国家大事,我就当没看见吧。“下官必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和督帅扫平绍兴。”侯玄演多么精明一个人,插上跟尾巴就是个猴,岂能看不出他眼里的藏着的厌恶。“你别误会,这是顾有德的孙女,我刚到苏州身无分文,和他有一段约定。我娶了他的孙女,做顾家的姑爷,他出兵马钱粮,祝我成就大事。”阎应元这才释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