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掩嘴轻笑。吃完之后,顺手一抹,侯玄演冷哼一声:“我还当是陛下觉得我的功劳只配封个伯爵,原来是有人暗中阻拦。我侯玄演倒要见识一下,是谁这么有种,不妨让他去江北和清兵打上几仗。”郑芝龙脸上阴晴不定,尴尬笑道:“侯老弟说的是,我看这些人也是不是大体,国难当头,还是要以满清为头等大敌,其他的大可以放一放。”末席上旁听的郑成功一阵失望,他本来以为侯玄演虽然杀了他恩师一家,但是所作所为不失为一个救时英豪。没想到和自己的父亲如出一辙,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拥兵自重的大将。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所说的不过是个人功名利禄的得失,他感到一阵失望。这就是大明如今的重臣,时局糜烂至此,还有什么希望侯玄演有意自污形象,言谈之间和郑芝龙越来越像,郑芝龙心里暗暗盘算,这小子也是个不安分的主。若是海上自己一点都不松口,他真的撂下天下不管不顾,学习左良玉假借清君侧来避免跟清兵交锋,我可挡不住他。想到这里,郑芝龙自己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海上。此举正中侯玄演下怀,如今海面上的局势,郑芝龙如数家珍。他需要侯玄演在江浙,为他挡住满清铁骑,毕竟如今的福建,他是当之无愧的福建草头王。但是清兵来了,他可没有把握,凶狠的满清会容忍他继续当一个无名有实的福建王。郑芝龙讲的天花乱坠,侯玄演听得津津有味,他终于忍不住插嘴道:“苏州府、松江府有许多天然的港口,要想阻挡清兵,不妨训练水师,有机会可以直接从海上运兵到京畿直隶一带。甚至可以直接打到建奴的老巢,就连辽东也可以突袭。建奴重弓马骑射,在水上就如同卸去敖钳的螃蟹,所以我准备训练水师,还请平国公多多帮忙。”郑芝龙本来以为他只是想让江浙道一带的豪商入海,好收取惊天的商税,他已经决意让出一些商道。谁知道侯玄演开口就是水师,海上的战力是郑芝龙的底牌,他自然希望没有人能够染指。但是侯玄演言辞凿凿,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似乎南明朝廷稍不顺他意,他就要举兵南下一样。权衡再三的郑芝龙,还是决定自己的水上独霸地位,不能丢掉。他把心一横说道:“侯老弟所言不差,既然如此只要兄弟需要水师,就派人来福州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出兵,帮兄弟去掏他们老巢。”侯玄演早就知道他不会同意自己发展水师,也不以为意,心道老子两次让你绕水路取金陵,你都不敢去,还在这里大吹牛皮。他呵呵一笑,说道:“有平国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酒过三巡,侯玄演脸色红扑扑的,起身就要告辞。郑芝龙一肚子的事情,憋着要跟几个兄弟子侄商议,虚让几句就将他送出门去。上马之后,侯玄演醉意立去,跟秦禾说道:“打听一下路振飞的府上,咱们去拜访一番。”这一番和郑芝龙的会面,侯玄演在心里还算满意,因为他本也没有想吃顿饭就能套来多少好处。最终的目的,也是迷惑郑芝龙,让他不敢轻易撩拨自己,别动自己在海上的微薄实力。毕竟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的主要战场都在湖广。第一百一十五章 迂腐文人,轻浮伶妓路振飞的府邸与郑芝龙比起来,就寒酸太多了,推开木门,小厮将他们迎入厅中。一个衣着素衣,长相清秀的小侍女端着茶水送来。侯玄演端起来吹着茶沫,看着厅前一副对联,“犹留正气参天地,永剩丹心照古今。”侯玄演笑着跟小侍女说道:“路世伯一片报国之心,但是自比文天祥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如今的大明朝,还没有到了崖山那一步,哪需要这么悲壮。”小侍女低着头听不懂,正好进来的路振飞听见了,他爽朗地笑道:“文渊豪气不减令尊,我看大明挽救危难就落在你的身上了。”侯玄演放下茶杯,执子侄礼,拜见了路振飞。后者慌忙将他扶起,说道:“你如今的身份,不必拘礼。”侯玄演与他相见次数不多,虽然在后世曾看过路振飞的文章,但是穿越以来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对这些史籍描述的人物,没有一点信任度了。摸不清路振飞的路数之前,他只能滴水不漏地扮演一个世侄的角色。路振飞与他寒暄几句,话锋一转,巧妙地转移到自己的好友,陈子龙身上。陈子龙是江南士子领袖,文坛盟主,在所有江南士子的心中,是他们自己人。当初因为不拿自己当外人,趁着侯玄演病了,任意行使侯玄演的权利,被他贬到吴江县做县令去了。侯玄演也通过这一招狠棋,在苏州竖立了自己的权威。陈子龙诗词才情冠绝江南,遭了这样的打击,岂能不写几首诗词抒发自己的不满。他的文采好,交际面广,是有名的风流才子。这样的人做的诗词传唱肯定也快,近来已经有侯玄演嫉贤妒能的谣言乱传。路振飞轻咳一声,委婉地说道:“陈子龙有些恃才傲物,但是他的才能还是有的,如今文渊将他安放在一个小县,无知小儿不知你的用意,传的沸沸扬扬。你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看不如给他个机会,与他面谈一番,说不定就解开了。呵呵,这是你世伯一些愚见,文渊你怎么看”侯玄演沉吟片刻,心里想道,若是你写几句酸诗,找些人说情,我就收回成命。那将来所有人都跟你学了,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苏杭一带自己的控制力本来就没有很强,这件事万万不可松口。想通之后,侯玄演说道:“世伯不知,那吴江县非同小可,乃是苏州附近第一大县。我将陈子龙安排在那里,本就是个要职,岂可因为坊间几句谣言,就轻易变更。我看这件事都是那些青楼中不懂事的歌女,从中胡言乱语,传唱歪诗酸曲。等我回去之后,必定严加整顿。俗话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如今是什么时节江对面已经被杀的累累白骨,尸横遍野,江南还是轻歌艳舞我们将士有报国之念,刚刚杀出一点北伐的苗头。这些迂腐文人,轻浮伶妓,却有亡国之像。”路振飞听得头皮发麻,他没有想到自己婉转地劝说,引来了这么强硬的回答。偏偏侯玄演还是这半壁江山的实际守护者,天下如今少了谁都行,少了他就如同大坝决堤,无尽的清兵就会涌入江南。路振飞双腿有些抖,他本意是想通过陈子龙,劝说侯玄演启用江浙道的文人。毕竟侯玄演自从掌控苏杭之后,启用的尽是些籍籍无名之辈。他坐到椅子上,说道:“令尊乃是江南大儒,和徐石麟、陈洪谧称“南都三清”。文人嘛,难免有些诗词,会夸大其词,却不代表其本心。依老朽愚见,文渊回到苏杭,治理地方,还是要多多倚重一些熟读诗书的文士。”侯玄演听他说道侯峒曾,就不能安坐了,他站起身来,说道:“甲申国难,家父在家中叹“臣若在都,当以颈血殉梓宫,今无死所矣”。我当时在旁边听着,感慨万千。要知道帝自缢煤山之后,那些正人君子,一个个倒头就降了李自成。舔着脸争相表忠心,恨不得把祖上传下来的姓氏,都改成李姓。后来多铎率兵南下,刘良佐、李成栋等人为虎作伥,家父和黄淳耀叔父率吏民死守,尽散家财,力有不逮战死城头。此时那些名满天下的文士,王铎、钱谦益之流,献城投降比谁都快。至于刘宗周、徐汧等人,更是无用。平日里高谈阔论,骂这个骂那个。事到临头不敢反抗,只敢绝食自尽,于国于民有一点益处就这样还被那些文人士子,捧为殉国英烈。我看他们不是殉国,而是殉名,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已。这种“平日袖手谈心性,临时一死报君王”的废物,我启用他们,清兵打来了,难道靠他们自杀退敌从此之后,文渊便知道一个道理。人的秉性和名声无关。有的是人自命清高,双膝却软如棉絮。我用人就是避开这些无耻之徒,才能有如今这点战绩。世伯乃是家父故交,您说的话我本该听从,但是如今事涉国运,请恕小子不会变更初心了。”路振飞听他所言,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话语辩驳,只能端起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侯玄演轻笑一声,说道:“我还约了一位故友要访,就不在此叨扰世伯了。”路振飞点头嗯了一声,起身将他送出府门,回到厅内,只见从内屋走出许多人来。这些人虽然都是便装,但是却都是满朝的文臣大员。一个白面长须,颇有威严的中年人,赫然就是当朝首席大学士黄道周。他拂袖怒道:“区区侯玄演,竟敢目中无人,小看我天下文人。他不过是侥幸赢了几场,我这就上报天子,督兵出福建,援救江西。让他知道知道,到底是谁能救国。”路振飞面带忧色,黄道周想要出兵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受了刺激,看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劝道:“郑家兄弟挟制朝廷,无意进取,我等兵从何来”黄道周捻须笑道:“老夫自认还有一点名望,招募一支乡兵,到了战区,各地义师必定望风来投。到时候何愁大事不成。”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门有女出了路府的大门,侯玄演抬头一望,夕阳已经可以直视而不刺伤眼睛了。暖暖的阳光,在微微的凉意中,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带着手下所有人马,一路打听来到了郡主府。这里本是一个官员的宅院,府门不算高,泛黄的木门紧闭,看上去略微有些寒酸。想到堂堂靖国公黄得功的遗女,那个雨中漫步的将门虎女,侯玄演心中蛮不是滋味。黄得功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他起于微末,并没有机会读书识字。早年丧父,同母亲徐氏生活在一起。黄得功年少时就有无比的勇气,谋略过人。十二岁那年,母亲有一回酿好了酒,他偷偷地给喝完了。母亲责怪他,他笑着说:“阿娘不要发火,我赔你一坛酒就是了。”当时辽地军事很急,得功拿了一把刀混在官军中,跑到战场上就斩获了敌人两颗头颅,领了奖赏后大概得了五十两白银,回家献给母亲,说:“我用这钱来弥补偷喝的酒。”从这以后得功给经略当了亲军,积累战功做到了游击。到后来清兵裹挟着汉奸,潮水般涌向芜湖,黄得功并没有和其他大将一样,望风而降。他聚集军队,准备死战报国,可惜被叛徒从后面射穿了喉咙。侯玄演回头一招手,秦禾骑马上前,侯玄演问道:“来时让你准备的礼物,可曾备好”秦禾一拍胸脯,说道:“督帅放心,都是金陵城抄家所得的珠宝,送个礼绝对拿得出手。”侯玄演斜视着他,撇着嘴说道:“你们这些人素来不着调,跟我这么久,一点稳重都没学到。唉,要不是老子忙得脚跟不着地,一定会自己挑选一番。”秦禾脸色一红,低着头唯唯诺诺。侯玄演骂道:“上前叫门,愣在这里等我去敲啊”秦禾一溜烟窜到门前,举起拳头就砸,侯玄演骂道:“慢点你当抄家呢”秦禾挠了挠头,讪讪地说道:“在金陵习惯了。”大门旁边的小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露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脑袋,四顾一周看到侯玄演,脸上露出喜色。“小侯大人”侯玄演对他有印象,只是忘记了名字,毕竟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他哈哈一笑,说道:“快去通知郡主,就说故人来访。”大脑袋转身就走,把一众客人留在门外,侯玄演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他倒是先迎客啊,这些亲兵和你们一样,也是群不着调的,不过说起来让他们做门子,太屈才了。”秦禾在一旁嘀咕道:“亲兵就是亲兵,怎么能拿来看门守院。”侯玄演刚想笑着驳斥他两句,突然福至心灵,一个想法慢慢地爬上他的心头。就在这时大门打开,范雄大笑着迎了出来,侯玄演上前说道:“我来赴约来了。”范雄乐道:“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们的那位就要炸毛了。”忽听一把清脆娇嫩的女声道:“少在这里乱嚼舌根。”一声清脆的轻咳之后,从一堆人高马大的靖国公亲兵身后,走出一个显得瘦小娇俏的小美人儿。范雄不以为意,一双眼里满是宠溺地笑了两声让出路来。他们是黄得功带在身边的亲兵,黄得功待他们比家人还好,是真的过命的交情。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黄樱儿既是少主,也是侄女。看到侯玄演之后,黄樱儿转怒为喜,手持着一把紫流苏的细窄长剑,紧实的小腰随风款摆,踮着一双绣鞋尖一步一跳地走了出来。侯玄演一看之下,眼睛一亮,她上身着一件紫缎短袖窄身、由前后两片布缝制而成的小背心,原是模仿军中的两当甲而来,乍看裹得严实,胸上只露出锁骨,但因衣摆仅至胸下,被胸脯撑起一大片空子,左右衣襟又扣在乳间,不惟突出胸前沟壑,更显得英气十足。雪白的俏颊上白里透红,微微沁汗,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刚才应该是在家中练剑。黄樱儿看到侯玄演的目光,心里不羞反甜,自得地一笑:“侯家哥哥,里面请吧。”侯玄演随他们来到厅内,只见郡主府的下人都在着急忙慌地赶做晚宴。黄樱儿仓促之间被亲兵护送南逃,身上携带的财物本就不多,来到福州之后更是坐吃山空。她虽然被封为郡主,可惜小朝廷早就丧失了发放俸禄的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