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上,意气风发,十万兵马如臂指使,这种感觉让他如在云端。大丈夫一旦拥有过这种权势,那种消骨蚀魂的感觉,让人再难割舍。佟代手下的汉八旗军士,悍勇不下满洲人,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浑然不惧。后世的书籍、影视大多过分地渲染满洲人的战绩,弄得大家都以为满洲人有多勇武。还有人天天高呼“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些其实都和满洲建奴没有什么关系,完颜阿骨打的时代的女真人和明末满洲人,关系不是很大。严格来说他们是两个种族。即便是当时不可一世,制造了靖康之耻的女真人,还不是被蒙古人杀得差点灭种。而现在,蒙古人早就失去了他们的王,匍匐在满清的脚下,如同一只不太温顺的狗。军队战力的强弱,从来不是由种族决定的,当然朝鲜族例外满清入主中原,靠的是汉八旗,至少大部分的功劳是汉八旗的。李好贤大手一挥,烈火营的军旗挥动,苍凉的角声骤然响起。城楼上的清兵,城下的烈火营军士,同时被点燃了满腔的热血。武胜门前,大雾弥漫,借着雾气烈火营发动了猛攻。城中的守军凭借着檑木滚石,艰难地抵挡着一波一波的攻势。武昌守备松弛,并没有多少守城器械,佟代在城楼上盘算着的,也尽是守多久逃走,罪过不算大的问题。与此同时,一股人马借着大雾,手里挑着长杆,举着草人,来到武昌城的文昌门。文昌门面临大江,土质松软,这些士兵不撞城门,不爬云梯,手持铁锹在城下挖掘地道。很快,三个大洞从城外挖掘地道直至城墙下面,挖地道的声音在城内清晰可闻。武胜门的震天的攻势,吸引了绝大多数的守军,文昌门的守军根本无法对付城下的掘道队。文昌门守军慌忙报告了佟代知道,但是他只有八千人马,哪敢出城搜寻。佟代硬着头皮说道:“滚回去安首城楼,不要惑乱军心。”张煌言望着城下,一丝笑意浮上了脸庞,吩咐道:“传令下去,用棉絮裹火药放置城墙下面的地道之中,再用中空长竹竿牵出引信,准备爆破城墙。”黎明的晨雾还未散去,文昌门传来一声巨响,地道炸药引火爆炸,城墙炸塌了二十余丈。李好贤听到爆炸声,纵马大笑起来:“大军转到文昌门,给我杀进去”城上的佟代面色如灰,知道今日再难善了,他一咬牙,说道:“打开城门,拼杀出去”城楼上的守军也已经杀红了眼,闻言纷纷手持武器,杀奔城下。佟代眼珠滴溜溜一转,东门、北门皆有战事,他转身就走,准备从西门溜走。过了江就是汉口,凭借着佟家的能量,足以保下他来。武胜门前,仅剩的五千汉八旗,打开城门冲进十万烈火营中。他们嚎叫着,视死如归,可惜了祖上传下的汉家儿郎身躯,裹着一腔热血,竟为异族做了忠狗。李好贤一看也不去文昌门了,纵马挥军迎战这群送死的疯子。可笑的是,他们死战换来的,仅仅是主帅溜走的片刻时机。佟代被亲兵们护着从西门逃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向着江边就逃。突然,大雾拨开,他的眼前出现了黑压压的一支骑兵。这些人玄衣黑甲,头盔蒙面,杀气凛然。当先一个司命旗,上书古篆“风”字。佟代手里的刀恍当一声,落在地上。身后的亲兵一见,无奈低下了头。纵使他们这几十个人,都是赵子龙再世,今天也护不了主子佟代了。风字营的兵马上前将他们擒住,夏完淳高声道:“督帅,看样子咱们来晚了,李将军已经攻破武昌了。”一声懒洋洋地声音传来:“先杀人,把人杀光再夺地,没了敌人的武昌府一天可以就荡平了。”第一百二十九章 汉奸标本武昌府外,守军已经全部战死,十万大军如同犁庭扫穴,势不可挡。侯玄演望着佟代,哂笑着跟身边人说道:“这可是第一汉奸家族的少爷,大家快好好瞧瞧,汉奸可是个稀罕物,再过几年,你们就一个都看不到了。”众人哄笑起来,身为俘虏的佟代魁梧的身躯瑟瑟发抖,脸上布满了惊慌。“督帅,汉奸遍布中原,咱们为啥一个都看不到了”侯玄演乜视着他,骂道:“真是蠢笨,这都要问当然是被我们杀光殆尽了。”周遭的兵将十分给面子,又一次哄笑起来。佟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长相颇有悍气的脸庞上,挂满了鼻涕眼泪,和相貌非常不和谐。侯玄演一脚将他踢开,啧啧称奇道:“我们俘虏的清狗多如牛毛,你是我见过最怕死的一个。”远处李好贤带着张煌言,匆匆赶来,见到侯玄演,倒头就拜。侯玄演单手将他扶起,一拳捶在李好贤肩头,说道:“干的不错”李好贤面带得色,北伐军四营之主,他是资历最小的。一直以来都有风言风语,说他能执掌烈火营,是因为侯玄演的偏爱私心。李好贤憋足了劲,要为自己挣回这口气,他的副将张煌言更不必说,都是等着大胜来雪耻证明自己的人物。“督帅,接下来咱们打哪”侯玄演脸上的笑意一凝,肃然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啊。”一直站在身后的张煌言,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惭然道:“下官不听督帅调遣,以至于兵败江阴,愿领责罚。”侯玄演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当时我也存了侥幸,希望你能取下金陵或者维扬,否则你真以为你能调动那些兵马”张煌言只当他是在宽慰自己,更加感动,低着头说道:“督帅所言接下来的硬仗,下官都愿意充当先锋。”侯玄演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张煌言,接下来的仗你就不用去了。”张煌言神色大变,刚想开口,侯玄演接着说道:“有一个更要紧的差事,要派你去做。”“督帅请吩咐。”张煌言一听,才知道自己没有被放弃,语气中带着期望,急促地问道。“你去替我坐镇长沙府,招募湘兵,训练士卒。这还不算,军政一体,我尽数交到你的手中,我们要去荆州和清狗会战了,这个后方的家,你给我看好喽”张煌言一听,自己这是行使的总督的权利啊,而且组建一支湘军,看来侯玄演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看轻了自己。他眼神坚定,拱手领命。侯玄演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片刻之后,说道:“我会派洪一浊留下协助你,有事多和他商议。”张煌言不疑有它,答应下来。李好贤一听,往前走了两步,刚想祝贺自己的副将。突然感觉脚下有个东西,软软的,低头一看竟然是个清兵将领打扮的人,顿时将他吓了一跳。“督帅,这是什么”侯玄演呵呵笑道:“这就是城中的主将,佟代。”李好贤一听,拔刀就要砍,还一边说道:“那还不宰了,我听张兄弟说,这是个大汉奸。”吓得佟代呜呜直叫。侯玄演用剑鞘挡住,说道:“别砍。”佟代脸上露出狂喜,李好贤则一脸疑惑。“将他的亲兵四肢砍随机去其三,割去耳朵,一只小船送到对岸。这个佟代剥皮填草,让这些人带回去。顺便告诉对岸的人,佟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幼,早晚都是这个下场。这种汉奸早完绝种,把他制成标本,留着给子孙看。告诉他们,汉奸什么样。”佟代一听,双眼一黑,晕死过去。亲卫听命而去,不一会哀嚎声响起,侯玄演不再理会,转而问道:“李好贤,你久在常州、镇江,可知道常州新城建的如何了”李好贤脸色赧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侯玄演怒道:“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末将是个武官”侯玄演作势要骂,张煌言不忍看他吃瘪,忙说道:“督帅,常州府的通判王夫之想了一个主意,让百姓自己选择,可以留在苏州一部分。也可以去金陵一些,剩下的随他重建常州。如此一来,常州府势必小上不少,王通判和下官是好友,据他说打算建议督帅,上报天子降府为县,将府衙搬到无锡。”侯玄演不住地点头,说道:“这个主意不错,为什么一直没有知会我”张煌言面带难色,说道:“据说是遭到了常州知府顾守正的反对。”侯玄演呵呵一笑,说道:“我这个二叔,爱民如子,是不忍心辜负常州百姓啊。要我说,改到无锡才是好事,就这么办吧,我这就上奏天子。”说起天子,侯玄演突然停住,心中暗道,我杀了何腾蛟这么久,福州怎么没有动静他不知道的是,福州不是没动静,而是动静太大,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第一百三十章 朝堂如集市修作为临时的都城,汉人正统皇帝的暂居之地,福州上至高官下至走卒,都没有身在都城这个自觉。在他们眼里,最重要的依旧是茫茫的大海,无尽的财富。在福州随便抓住一个年轻人,问他的志向,八成是眼里冒着光,回答你:我要做大海商,赚最多的银子,娶最好看的女人。这个城邑唯一的关心国家大事的人,如今都聚在行宫,进行早朝。隆武帝端坐在龙椅上,心情复杂,即使在心绪不定的时候,他也努力地摆好身姿,以防自己有失天子威严。堂下吵嚷声不绝于耳,所有的大臣都在慷慨陈词,声讨侯玄演杀害何腾蛟的行为。何腾蛟的声望,注定了朝中有很多人为他鸣冤。朱聿键从心底是倾向侯玄演的,毕竟他们曾在宫中对饮,曾经剖心置腹地跟自己提前讲过。何腾蛟百般推诿,不肯迎接自己出福州,也在朱聿键的心里,埋下了憎恶的种子。当朝首辅黄宗周,气的胡子都直了,瞪着眼骂道:“侯玄演狼子野心啊,何腾蛟乃是国家栋梁,总督湖广军政,西挡反贼张献忠,北拒满洲建奴,这样的国之柱石,竟然被他侯玄演使诡计杀了。”朱聿键压低了语气,轻咳一声,说道:“何腾蛟不发一兵救荆州,堵胤锡危在旦夕”朱聿键的话还没说完,黄宗周就吹胡子瞪眼,打断皇帝近乎咆哮道:“陛下,侯玄演带着一群大兵,用诡计杀害大臣,陛下岂可为之开脱”朝堂上乱纷纷的,你一句我一句,已经有人开始影射皇帝。朱聿键无力地靠在龙椅上,看着乱纷纷的朝堂,一时间茫然无措。这就是朕依仗的大臣们,这就是我的朝臣黄宗周一看皇帝无力反驳,更加兴奋,他抚摸着胡子,唾沫乱飞,大骂特骂。这时候殿外一个小太监,高声叫道:“平国公入朝。”乱纷纷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一个魁梧的身影,旁若无人地走进朝堂。对着龙椅作揖问好,朱聿键连忙直起腰板,说道:“平国公免礼。”郑芝龙环视一周,面露不屑,说道:“刚才臣听到殿中吵闹不止,诸位大人,能不能给陛下省点心。咆哮朝堂,成什么体统。老郑我是个粗人,都知道殿前礼仪,各位都是饱读诗书的,为什么这么无礼”黄宗周冷哼一声,他从心里鄙视郑芝龙,但是在郑芝龙面前,他又不敢真的跟他对骂。对着皇帝咆哮那股子劲头,早就烟消云散,这一声冷哼,也算黄大首辅,自认为十分有骨气的表现了。朱聿键脸上神色一松,一向面目可憎的郑芝龙,今天看着竟然有点顺眼。他笑着问道:“平国公,朕与诸位爱卿,正在商议湖广的事,爱卿有什么高见”郑芝龙拱手道:“陛下,湖广的堵胤锡是条汉子,敢在鞑子堆里攻打荆州,臣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大赏。”朱聿键轻咳一声,说道:“那何腾蛟和侯玄演呢”郑芝龙一脸愕然,说道:“何腾蛟乃是湖广总督,湖广的事自然有他。可是侯玄演是江浙总督,湖广和他有什么相干”朱聿键心里暗骂一声,耐着性子说道:“侯玄演率军支援荆州堵胤锡,已经领兵入湖广半个月了。”郑芝龙抚着额头,说道:“哎呀,臣一心为陛下训练士卒,忘了吃饭和睡觉,两个耳朵不听窗子外面的事。这样的大事竟然不知道,该死啊该死。”朱聿键强抑着心头的怒火,不再理他。朝中有郑芝龙提拔的官员,忙谄笑道:“国公爷有所不知,侯玄演使人骗得何腾蛟出长沙城,一刀砍了”郑芝龙粗狂地脸上,一双眼睛闪烁着狡诈,故作讶然问道:“侯玄演何腾蛟都是国家大臣,怎么可以自相残杀呢”黄宗周沉声道“侯玄演乃是嘉定小儿,趁乱世占据大明的城池,一向是骄横无礼。他为了攫取湖广,对同僚痛下杀手,有什么稀奇。”郑芝龙哈哈一笑,转身对着黄宗周说道:“黄阁老,我听说你们在朝堂天天争吵,都吵了三天,我真佩服你们。要是让我喊上三天,我的嗓子还真受不了。既然侯玄演这么大逆不道,诸位在福州也骂不死他,何不出兵剿灭”黄宗周眼睛一亮,说道:“平国公愿意出兵”他们确实在朝堂喊了三天了,郑芝龙语带嘲讽,黄宗周都顾不上了。郑芝龙赶忙摇头,硕大的脑袋如同一个拨浪鼓一般,说道:“阁老说笑了,我手下都是一些海上的贩夫走卒,让他们出点苦力还行,打仗不是拉出去送死么。黄阁老德高望重,何不领兵前去湖广,一路上义师还不是望风归顺。黄阁老可要抓紧时间了,趁着侯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