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傅诗华就迎了进来,端水梳头,伺候他洗漱更衣,比平时更多了一份体贴呵护。汪克凡觉得有些不妥,但确实方便了许多,就由着她折腾。门帘突然哗啦一响,洗翠端着个食盘笑嘻嘻走了进来,食盘里装着两个鸡蛋,一碟小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拌米粉。“恭喜四少爷,贺喜四少爷这碗拌米粉是四少奶奶亲手做的,给您补补身子”小丫头的声音本来就响亮,还故意扯着调门拉长腔,傅诗华立刻闹了个大红脸。对这种疯丫头只能冷处理。“放下吧。”汪克凡不理她那么多,问道:“老太太起来没有,先带我去问安。”从刘氏那里顺利拿到三千两银子,恭义营的改编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三百五十名辅兵分属各哨,仍由哨官从本乡子弟中挑选。前两天的时候,谭啸和周国栋就各派手下,回岳州和通山招募辅兵,现在手里的资金链接上了,汪克凡就委托汪晟,也回横石里招兵。横石里近,岳州和通山较远,三拨人马在差不多同时回到崇阳。三百五十名辅兵,包括二十多名杂色工匠,另外还有三十名补充伤亡的新兵,都直接分配到各哨之中,每日操练不停。虽然是辅兵,在初期的训练上也和战兵完全一样,汪克凡对他们的要求很高。辅兵到位之后,这支部队名义上虽然还属于恭义营,编制却发生了很大变化。首先,为了避免主官阵亡失去指挥,在哨、队、什三级编制中设置副职,由各级主官直接挑选。也就是说,哨官挑选副哨官,队长挑选副队长,什长挑选副什长,上级主官不加干预。对于封建军队来说,对主官的忠诚是维系部队的唯一纽带,汪克凡不愿搞什么大小相制,那样只会引起内耗,降低部队的战斗力,所以干脆把权力下放。其次,在每什中增设一名斯养,在每队中增设一名旗手,四名护旗兵,在每哨中增设两名鼓号手,一名医匠,两名杂役,两名斯养,一名木工,以及六十名长夫。长夫就是搬运工,主要负责运输物资,修建工事等等,处于古代军队中的最底层。明清军中虽有辅兵,却没有固定的长夫,打仗需要人力的时候,就靠征夫和抓夫,这些免费的劳动力虽然成本低廉,但是在管理上漏洞百出,甚至会直接影响战争的胜负。汪克凡深知其中的弊病,因此不惜成本,建立了可靠的辎重部队。另外,汪克凡还增设了两队亲兵,医官,书记,斥候,旗手,鼓号手,传令兵等等若干名,统一由他直接管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将来营一级编制的雏形,这支部队已有独立成军的趋势。汪克凡自从搬回家后,晚上都忙着处理公务,有时还要接待来访的同僚下属,家人都已习以为常。,c0这天晚上,汪晨带着一个陌生人突然来访。正文 第三十六章 欲向城隍求功果汪晟是自家亲戚,自然没人拦他,穿堂入室就到了汪克凡的书房。“云台,在看书呢”汪晟打着招呼,随意往书案上扫了一眼,却是微微一愣。厚厚的一本大部头反扣着,封面上的书名非常醒目大明律卷十户律七。“怎么有闲心看这个”汪晟很是奇怪。“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汪克凡笑着起身相迎,见汪晟身旁那人神情干练,也是一副秀才打扮,便拱手见礼:“这位朋友如何称呼”倒不是他有意放低身段,明朝有重文轻武的传统,以汪克凡六品武官的身份,在这秀才面前也没多大优势,干脆以文礼相见。“不敢,小弟姓吕名山,字仁青,是本县壬午年的生员,当以云台为兄”这吕仁青两年前刚刚进学,论资排辈是秀才中的小弟弟。“仁青有志弃文从武,加入我恭义营。”汪晟介绍道:“我与他旧日相识,素知其为人,品性才干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愿为他作保。”“好啊,欢迎之至”这是第一个来投奔的士子,只为千金买马骨,汪克凡也要留住他:“这两日就劳烦三哥,陪仁青在恭义营好好转转,先熟悉一下军中事务。”这是双向考察的意思了,话说得虽然客气,其实却留有回旋余地,新人初来乍到,不好直接安排职务,要有一个相互了解,融入团队的过程。“多谢云台兄照顾。”吕仁青淡淡道声谢,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转身来到书案前,指着那本大明律笑着说道:“小弟没有猜错的话,云台兄正在研读市廛相关章节。”“噢仁青何以对大明律这么熟悉”倒真被他说对了,汪克凡刚才正在看市廛牙行埠头那一章,仅凭书籍翻开的厚度就能猜到相关内容,吕仁青的确让人有些意外。“惭愧,小弟家中贫寒,进学前欲以西宾为业,所以看过此书。”西宾就是幕僚,也就是俗称的师爷,吕仁青当初想去当师爷,所以在大明律上下过一番苦功。汪克凡点了点头,秀才属于明朝的后备培养干部,想当下九流的师爷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吕仁青能坦然相告,倒是个从容洒脱之人。“如今正值纷乱之世,小弟想在军中谋个出身,追随云台兄左右,在恭义营办些实事。”吕仁青话中有话,点到即止,又施了一礼便开口告辞,汪克凡也不强留,任他潇潇洒洒自顾去了。虽然略有些书生气,汪克凡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此人进退有度,能够正确的介绍推销自己,与那种死钻八股经义的腐儒截然不同,在这个时候选择加入恭义营,眼光和魄力也不差。“这人有点意思,是三哥挑中的副哨吗”副哨官的位置非常重要,连汪克凡自己算上,四位哨官都是慎之又慎,都还没有挑中合适的人选。“我原有此意,不过吕贤弟另有打算,想直接在云台麾下效命。”汪晟答道。“这样子也好,稳重些。”汪克凡考虑了一下,说道:“我这里还缺一名书记官,可以让他试试。”书记类似于后勤参谋,负责粮饷物资,武器装备,以及军中公文往来,对吕仁青比较适合。佣人送上茶水,兄弟俩坐下,聊起了营中军务。“云台,营中最近开销太大,是不是该节俭些冢宰制国用,量入以为出,咱们已经断饷了”汪晟去武昌府讨饷失败,知道恭义营陷入了财务危机,增招辅兵的所有费用都是汪克凡个人拿出来的。这么大的窟窿怎么补上这笔钱花光了以后该怎么办让他感到十分担忧。宰相制定国家用度的时候,都要根据收入来决定开支。既然暂时领不到粮饷,就该想办法降低成本,压缩支出,熬过这段苦日子,再这么大手大脚下去,会出大问题的“三哥不用担心。”汪克凡拿起那本大明律,在手中拍了拍,感慨道:“我这几天研读户律市廛,颇有心得。带兵和做生意是一样的,都要敢于负债经营,只要把生意做开了,钱是会生钱的。”又是这种古怪言辞汪晟在心里嘀咕一句,皱眉道:“恭义营乃朝廷公器,岂能与商贾混为一谈万一粮饷断绝,又该如何是好”“莫小瞧了这大明律,三哥闲暇之余不妨读一读,日后也许用得上。”汪克凡笑着说道:“粮饷不会断的,明早城隍庙祭神,就有着落了”“什么意思”汪晟莫名其妙。“这件事有点复杂,去茶楼坐着慢慢说吧”汪克凡把大明律递给汪晟,拉着他出门而去。崇阳东大街,润雅轩茶楼。水匪被打跑之后,县里的农田大都恢复耕种,对粪肥的需求量很大,通江商行的生意也跟着火爆起来。于三郎在商行中一直忙到天黑,连饭也顾不得吃,匆匆回家换了长衫,赶到了润雅轩茶楼。报上名号,伙计引着他来到雅间,进门就看到了京良和“金不换”的老板苏汉章,见京良起身相迎,连忙上前拦住。“良哥恕罪,铺子里太忙,让您久等了”寒暄两句,于三郎又转身向苏汉章作了个揖。“没想到苏员外也在,三郎今天太过失礼,一定要罚我做东”“罢了,你也不宽裕,这点子小钱跟我争什么”苏汉章没有起身回礼,坐在椅子上冷冷回了一句,却把会钞的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又转脸向京良问道:“郑师爷呢他怎么还没到”苏汉章是崇阳县几代的坐地户,祖上开铁匠铺子起家,又渐渐办起了几家染坊酱坊,到了苏汉章手里越发兴旺。“金不换”,就是他家铁匠铺子的金字招牌,生产的各式铁器行销三府十四县,是县中有名的富户。难得的是,苏汉章发达之后并没有为富不仁,而是谨持家,求教化,平日里多有善举,在县中口碑甚佳。苏家的买卖偏向于实业生产,虽然也属于商贾之流,却和牙行埠头有所不同,作为一个渴望提高社会地位的儒商,苏汉章既有和官府合作的热切,也有在于三郎面前的矜持。此刻,他心中颇为不悦。今天之所以来到润雅轩,是县衙的郑选郑师爷居中牵线,和恭义营谈买卖来了,没想到郑师爷连面都不露,竟然还叫来了上不得台面的于三郎。京良却客客气气的,笑着解释道:“郑师爷正好另有要事,今天晚上就不来了。不过没关系的,他只是中间人,真正要和两位谈生意的,还是我们恭义营。”“和你谈么”苏汉章越发不满,要不是多年来修身养性,当时就要拂衣而去。这京良只是个半大孩子,一名奉命行事的走卒而已,恭义营就派他出面,简直无礼之至。“不敢”京良刚说到一半,门扇吱呀一响,汪克凡和汪晟走了进来。“苏员外莫怪,京良只是打前站的,代我迎候两位掌柜的大驾。”汪克凡说着话,向他们拱手抱拳。苏汉章一惊,心中的不满立刻飞到九霄云外,连忙离座拜迎。汪克凡抢上扶起,亲切说道:“苏员外有德长者,不必拘泥这些俗礼,来,我们坐下说话。”客套几句,众人落座,汪克凡坐在主位,苏汉章却被汪晟强让到次席。“这怎么使得,实在是僭越了,僭越了”苏汉章半推半就的勉强坐下,心中却甚是得意,以他商贾的身份,见了官老爷最少也得一揖一跪,现在和汪克凡同席而坐,实在是一件大有面子的事情。“汪将军召唤我等,不知有何吩咐但能用到老朽之处,定不推辞”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过没关系,这汪克凡虽然只是一个六品武官,也能和县令许秉中分庭抗礼,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哦,是这样的,我想在贵号定制五百把铁锨,还有其他若干军用器械”汪克凡娓娓道来,向“金不换”定做了一批铁器,又向通江商行订购了挑担和鸡公车等等,除了要的时间急了一点,给出的价钱却非常高,甚至超过了正常的市价。苏汉章心里越发奇怪,这哪里是谈生意,简直就是专门给自己送钱来了,随随便便就能赚上几百两银子。事出反常即为妖,他转头和于三郎对了个眼神,两人都是一脸惶恐和疑惑。“汪将军,您要的货用不了这么多银子的,按照现在的行情,我再想法子省一些,价钱最少能便宜一半”苏汉章暗中下定决心,如果不把事情搞明白,宁可不做这份生意。“不用了,就按这个价格走。”汪克凡笑着说道:“不过还要劳烦两位,用多余的银子帮我另外做一件事。”“请汪将军只管吩咐,我等都愿效劳”这就对上了嘛,苏汉章和于三郎反而觉得一阵轻松。汪克凡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如同高僧闻法顿悟,而生大欢喜。祭神斋蘸,想请两位助我求一份功果””明天初一,城煌庙要s:新的一周,新的战斗,再次求推荐,求收藏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城隍属于道家神仙,为一方土地之神,监管阴阳两界之事,在明朝的社会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神道可以“暗助王纲”,从明太祖朱元璋起,直到嘉靖、正德年间,明朝历代皇帝对道教大都倾力扶植。洪武元年,明太祖诏封天下城隍神,应天府都城隍称“帝”,用王者礼